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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第3章、大目卓然
  暗紅的篝火在躍動,紅光映照在董大目的臉龐上,照著那碩大的眼睛格外地猙獰。

  他向外望去,遠遠近近的弟兄們懶懶散散的倒在一邊,臉上浮現出的都是得意而輕松的神氣,是啊,沒有付出什麽傷亡,簡簡單單地就拿到一大筆貨物。雖然不是山寨裡最需要的糧食,但是毛皮和藥材也是山寨的緊缺貨。誰不會高興呢?

  可是憑借自己行伍多年的經驗,他知道,這個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一開始的伏擊就沒那麽順利。他不在意這些人命,隻要有老兄弟作為骨乾,一場饑荒就能拉出不少壯丁,一次殺戮就能裹挾不少良民。他喜歡那些用人命,人血換來的東西,因為這樣給他一種“做了交換”的感覺。通過交涉獲取利益,這種方式,他並不喜歡。

  是的,他不是典型的賊寇,那種好逸惡勞,義氣上頭,過著有一天每一天的蠢漢。他回頭看到了魏大膽,流著口水,呼啦呼啦地打起了瞌睡,是的,實心眼的蠢漢。他踢了踢魏大膽,看著他茫然醒來,不知所措,不由得帶著點嫌棄的口吻說:“別睡了,去添點柴火。你這夯貨不冷嗎?”

  魏大膽憨笑著摸了摸頭,撥弄起柴火來。

  董大目感到暖意襲來,頓時倦意湧起,養足精神才能應對未知,董大目想著,準備進入夢鄉。可正在迷迷糊糊之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他,他張開炯炯有神的雙目望去,並非敵人,是自己的兄弟。

  來人身形健壯,一把絡腮胡子黑得透亮,神色卻又幾分焦急,他扯著身後一人,向董大目說道:“頭,我們可能被點子跟著了。”

  “怎麽回事,慢慢說。老孫,你也是老跟我了,別大驚小怪的。”

  “頭。這位是新入夥的弟兄,本來打算回山之後請你看驗,可他剛剛和我說,這批貨裡有手腳,我覺得事情重要,必須得讓你知道。”

  董大目細看那名新人。說是新人,年紀一大把,估計有個四五十歲了。面龐焦黃,溝壑縱橫,顯然也是個苦出身。衣服乾淨爽利,手腳精乾,是個可用的家夥。仔細看,站姿有些內八,食指和虎口有些陳年老繭。董大目心下了然,問道:“兄弟,說說你的來頭吧。”

  那人唱了個諾,微微躬身說:“大當家的有禮,小人姓周名德,太原郡晉陽縣人,原來是晉陽唐氏家中的騎奴,是家生子。懂點武藝,也曾隨老太爺當兵打過仗。本來也打算把這把老骨頭扔給唐家了。可沒曾想唐家二少禍害了我的獨生閨女,又怕自家老婆,不肯納我的女兒當小妾,害的我女兒硬生生投井自殺了。我氣不過,捅了唐二少一刀,搶了他們家的好馬,打算去投奔草原上的趙飛雁趙大當家。”

  “哦,是這樣啊,那怎麽入了咱們的夥?馬賊的日子可比我們滋潤多了。”

  老孫連忙解釋:“這不是咱們堵在官道上,來來往往挖了一堆陷馬坑嗎?他從南邊往北跑,剛好陷進去,被咱活捉了,這是可憐了這匹好馬啊,廢了。”

  “那也沒必要入咱們的夥啊,我聽說草原上的馬賊可是馬多人少,像你這樣養過馬,懂騎術的家夥,趙飛雁可是來者不拒啊。更別說是你這種跟著唐越打過仗,了解不少士族底細的老家夥了。你可以等我放了你們之後,再去投馬賊嘛,也耽誤不了幾天。”董大目笑著說。

  “大當家的說笑了,我又不是沒打過仗的,”周德身子彎的更低了。“咱們這夥在路上被截住的人,怎麽可能放了,

當然是統統裹挾上山,不肯入夥的都吃刀片。我現在早入夥,不是顯得心誠嗎。”  董大目哈哈大笑:“你啊,倒也坦誠。說吧,發現什麽了?”

  老孫招來幾個兄弟,推來一輛板車。周德借了把斧頭,砍斷了車把手,將斷裂的木條遞給董大目。

  “大當家的,您仔細聞聞,這木料和漆膠的味道不尋常吧。”

  董大目將木條放在鼻端,凝神細嗅,半響之後,說到:“有一股極淡的清涼之氣,不仔細聞是聞不出來的。怎麽,有什麽說頭嗎?”

  周德的臉色有些得意:“我之前在唐家的時候聽女兒說過的,大戶人家有時候為了追蹤和防盜,會製作一種特別的清漆,刷在貨車或者寶物盒上。初聞起來和一般的漆沒什麽區別,但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特別招一種花蝶。平時也就是拿來把玩的一個玩意,一旦貴重物品失竊或者貨物被劫,放出飼養的這種花蝶,就能一路追蹤下去,把賊人給抓住。我剛才看著輛板車的色澤有些眼熟,仔細聞聞才發覺不對,這才向孫頭領匯報。”

  “好!”董大目說:“我說那小兔崽子怎麽這麽痛快,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這幫有錢人,花花腸子真不少,周德,你可是立了一功。回頭上山了,我好好給你論功行賞。”

  魏大膽在旁邊聽得一臉好奇,這東西有這麽神奇?拿過來一塊木條嗅了起來,卻是什麽也沒有聞到,急得抓耳撓腮。

  周德這邊興奮地獻計:“大當家的,我看那,咱也別貪那車貨物,我查了一遍,就這輛車刷了清漆,其他的車都沒問題。想來這清漆也不便宜。我想,咱把這車給燒了,讓他們來個老鼠拉烏龜,無從下手,怎麽樣?”

  董大目搖了搖頭,說:“這太浪費了,他們吃了這麽大的虧,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就算燒了這車,他們也一定會追下去的。他們騎馬,人也比我們少,惹急了他們不依不饒地找起來,真撞上的也麻煩。”

  周德和魏大膽這邊仰慕地看著董大目,老孫到時似乎反應過來什麽了,神色炯炯的看著董大目。董大目往火裡添了點柴火,紅紅的火光閃閃爍爍,映照著他的大眼睛高深莫測。

  “老孫,你帶幾個老兄弟,推著這輛空板車,往西走,把追兵帶溝裡去。“看著老孫想要說什麽,董大目伸出手示意“兩天,你們隻要走兩天。兩天之內,如果追兵截住了你們,你們就說你們是被截下來的行人,是我董大目放你們走,並且送你們一輛板車,逼你們往這邊走的。他們也不認識行人,應該能糊弄過去,然後找機會回山。追兵沒截住,更好,你們直接把車往山上一摔,直接回山。你們人少目標小,沒那麽容易被抓。”

  老孫沉默地點了點頭,不說什麽。

  董大目歎了口氣,說:“老孫,兄弟我也不想讓你冒險,可咱們這些老兄弟是死一個少一個,如今東西已經到手,硬仗能不打就不打。咱這夥子人裡,能做這事的,就你了。”

  “頭,別說了,我心裡有數。咱出來就是豁出命來和你乾,沒什麽凶險不凶險的。”

  大約四更初醒之時,東方未明,老孫帶著幾個人推了板車,走了另一條路。這邊董大目也安排人手,一路打掃痕跡,以免暴露大隊人馬的行蹤。

  然而隊伍前進卻並不順利。這光是盜賊就有七八十個,再加上被俘的行人商旅,總共不下百十來個人。盜賊們自由散漫慣了,也沒什麽危機感,走得拖拖拉拉。而行人商旅就更別提了,出門遇匪就夠倒霉的了,昨天盜賊做飯的時候也沒給這些俘虜吃太多,再加上還得拉著貨物,一路又累又餓,如果不是明晃晃的鋼刀催促著,早就累趴下了。可速度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董大目帶隊路過一個山坡,山上綠柏成蔭,有溪水流淌。無論行人還是盜賊此時紛紛叫苦不迭,定要在此處歇腳。董大目心中不安,想要繼續趕路,卻也怕犯了眾怒,這邊看到周德探頭探腦的,索性直接點了他的將,要他說說看法。

  周德彎了彎腰,說:“各位兄弟,大當家的。晉北這一片我熟,和晉西不一樣,人多田多事情多,官府老爺也更凶,郡兵巡查得嚴格,府兵軍戶也多,卻是不是久留之地。咱身上這麽多東西,要是丟個一件兩件的,可不得心疼死啊。早點進山才安逸嘛,在這兒歇,歇了也不安心,是不是這個理啊。”

  董大目趕忙說:“周德說的有道理,大家夥加把勁,到了山裡再歇。”他素有積威,就算少了老孫幾個心腹,盜賊們也是敢怒不敢言,隻能繼續趕路。隻是這嘴裡罵罵咧咧的,倒是恨起了多嘴的周德。

  董大目也滿意於自己的心術,利用了一把周德,減輕了不少阻力。話說這個周德也確實不錯,手腳麻利,眼裡有活,能揣摩當家的心思,眼界可比這幫子夯貨開闊得多,關鍵時候也能來事。到底是大戶人家裡調教出來的仆從,就是不一樣。

  這邊隊伍走到了一片開闊地,無遮無攔的方圓幾裡路。董大目暗暗心驚,這晉北確實是跑馬逐北的好地方,都不像是表裡山河的三晉大地,反倒有點一馬平川的幽冀與草原的味道了。

  他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評書,話說東漢末年奸賊曹操兵敗赤壁之後,曾經在一出山谷裡大笑,說是此處來一批伏兵,就會怎麽這麽樣,結果話音剛落果然伏兵出現,如此接連三次,直到遇上關二爺。

  此時此刻,他也心中暗自想到,如果自己帶領一支步兵,要是在這一片無遮無攔的平地上遭遇騎兵的突襲,那絕望的心情,恐怕和評說上的曹操一樣了吧。他有些心焦,但是不敢說出來,隻能不住催促隊伍。

  話說這些賊寇那受得了這般急行軍的折磨,董大目催的又急,當下一人直接撂挑子不幹了。氣得董大目提起刀就砸過去,用刀背砸的那人臉上紫青不斷。那人哭著喊著叫喊不絕。突然,董大目停住了,舉手示意眾人安靜。

  所有人不明所以,隻是靜靜的看著大當家的。

  幾個老兄弟神色慌張,伏在地上側耳傾聽,臉色嚴肅。

  董大目感覺到了什麽,側身向東望去。這感覺很輕微,很模糊,但仿佛一道閃電劃過腦海,又是如此地清晰。

  遠處,從東方湧出了幾個黑影,身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特別是在光照的掩護下,讓人難以直視。

  但是,董大目知道那是什麽。

  他們追上來了。

  無暇去考慮老孫他們的情況,董大目脫口而出一句:“布陣!”說完,半響沒有反應。

  回頭望去,盜賊們都二丈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老兄弟們也無奈的站起身,不說話。

  董大目反應過來,他不是帶領一支步兵在行軍,對方也不是一支精銳的騎兵。這是步行賊寇與騎馬鏢師的對決,兩邊都是烏合之眾,比拚的不是紀律與隊列,而是勇氣與信心。

  “魏大膽!“

  “在”這個粗壯漢子什麽都不懂,到是這個字喊得響亮。

  “你給我扛著斧頭站到最前面去,人家衝過來,你就連人帶馬給我劈成兩半,懂嗎?“

  “懂”魏大膽不是什麽都不懂,他扛著斧頭來到陣前,吐口唾沫在地上,盯著越來越近的敵騎。

  後面是董大目組織起來的賊寇,倉促勉強的列好行伍,通過密集的隊伍來驅散對於騎士的恐懼。

  對方越來越近了,仿佛能夠看到雙方頭上的汗水。騎士們打頭一個,赫然是號稱“晉北一杆槍”的李漢林。順豐鏢局!那群鏢師,真的趕來了。

  魏大膽緊握手中的宣花重斧,額頭的汗水緩緩流下,他盯著越來越近的李漢林,盯著他微微平舉的鐵槍,盯著那有些慌張恐懼的馬匹,盯著李漢林那充滿暴怒與壓抑的雙眼。

  老家夥要拚命了,是不打算閃開了。魏大膽心道。懵懵懂懂的他對於戰場有著近乎恐怖的直覺。

  不過沒關系,他不閃更好,咱這一斧頭下去,這老家夥肯定就報銷了。

  斧頭抗在肩上,魏大膽微微欠身,等著那電光火石,槍斧交擊的一刹,他等得有些焦急,有些火熱,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渴望這種拿命換命的刺激與興奮。

  “嗖“,一箭飛來,仿佛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直刺魏大膽!

  來不及意識,魏大膽根本沒有料到這一箭,也不可能去防這一箭。

  可是,身體比意識更早一步向左閃去,避開了這致命的一箭。魏大膽閃開了這一箭。

  騎在最後的陳翔卻不見絲毫沮喪之色。這一箭已經達到了目的。

  向左閃去的魏大膽還沒反應過來,一杆鐵槍,連人帶馬帶著千鈞之力,向他心窩捅來!

  李漢林,到了。

  不用調整馬匹,不用轉移方向,他輕提騎槍,將那槍尖的致死寒芒點向了魏大膽的心窩,透過薄薄的破衣爛衫,透過黝黑的皮膚,破體而出,串起那碩大的身軀無助掙扎!血色浸染槍頭紅纓,旁邊重斧哐鏜落地。

  魏大膽,死。

  賊膽,寒!

  李漢林抖落屍身,揮動鐵槍向賊寇陣中砸去。

  那平平常常的鐵槍,仿佛有了神奇的魔力,鐵槍到處,賊寇躲避,李漢林衝入陣中,仿佛無人之境。後續的騎士從李漢林打開的缺口湧入,揮起馬刀肆意砍殺,賊寇抱頭鼠竄。

  陳翔落在隊尾,收弓提刀,隨著鏢師們一起撞過去,攆上一個背對他的賊寇,掄刀如滿月劈去,連人帶馬的衝擊力直接將那名賊寇砸到地上,刀口深可見骨,鮮血潺潺流出,眼見是活不得了。

  片刻之間,騎士們滿身鮮血,狂笑著透陣而出。隻留下賊寇們四散的身影和崩潰的陣形。

  董大目大恨,方才李漢林衝入陣中,找的就是他,他被攆得四處狂竄,靠著老兄弟搭手,加上李漢林不敢戀戰才活了下來。面對騎兵衝鋒之威力,隻能靠陣列嚴謹,紋絲不動,迫使馬匹從兩側掠過。一旦陣形崩潰,讓騎兵鑿穿而過,帶來的將是巨大的傷亡與崩潰的士氣。

  靠猛士擋不住騎兵衝鋒的勢頭,因為他們不是步兵,哪怕是猛士身上也沒有鐵甲。以命換命的勇氣沒有辦法抵抗弓箭的鋒矢。既然如此,那就用其他的東西來抵擋。他環視周圍,發現了一樣可用之物。

  他乘著鏢師們在遠處整隊,準備再次衝鋒的時候,大聲招呼起賊寇

  “弟兄們,別慌,別亂跑。逃是沒有用的,這麽大的平地,如果分開跑,誰都跑不過他們騎著馬的,就都是死。回來,躲到板車後面來!”董大目帶著老兄弟們躲在板車後面,把板車擺開來,打算四面圍住,弄成一個臨時簡陋的“板車圍牆”。

  原本推著板車的行人們此時四下慌亂,有乘機逃跑的,有借機反抗的,有不知所措在這邊礙事的。董大目急得雙目通紅,揮刀砍殺,狂吼著整理起隊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板車連起來,形成抵擋衝鋒的阻礙。

  這邊李漢林看情況不對,來不及整隊,立馬又帶隊衝了過來。可等到衝到面前時,簡陋的板車牆擋在了前面,三三兩兩地架起了幾把長矛。李漢林猶豫了片刻,不敢躍馬而入,隻能從側面掠過,鐵槍砸倒了幾個冒頭的賊寇。

  賊人們見板車有效,心下稍安,乘著鏢師們再次整隊的時機,將板車圍成了一個圓形。眾賊人裹挾著行人躲在後面。順豐鏢局的鏢師們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到什麽辦法,場面竟然僵持住了。

  隻是這邊板車內既是賊寇又是行人,雖然逃散了不少,但是合計也有五六十個,圍在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幾乎沒有什麽騰挪轉移的空間。董大目心下焦急,被困在這裡也不是什麽辦法。人家是良民,我們是賊寇,困在這裡吃虧的隻能是自己。忍不住大喊。

  “對面可是陳翔陳三公子當面?在下董大目,見過公子。“

  那邊並不答話。

  “陳公子可不仗義啊,明明說好了將這貨物贈與我等,怎麽又帶人來追,殺傷我弟兄。言而無信可不是士族子弟應有的作風啊。“

  那邊更不答話。

  “陳翔,你別太過分,逼急了老子一把火燒了這批貨,倒落得個乾淨。”

  “董大目,把車和貨都留下,我放你們走。“陳翔答話。

  “你當我傻啊,車和貨留下了,我人走不出半裡地,你們又開始衝鋒奔襲,老子的隊伍能抵得住幾次衝鋒?“董大目大吼,“除非讓你們交出幾個人質,我才敢交出板車和貨物。我也不多拖延,隻要挨過這段平地,到了林邊我馬上就放人。”

  “嗖“,一箭襲來,射穿了一名探出頭來的盜賊。這也是無言的答覆。

  此時遠處鏢師們的馬隊緩緩踱步靠近,給賊寇們越來越大的壓力。距離近了,老兄弟們紛紛向董大目請戰。

  “這點距離根本來不及衝鋒,咱們衝上去殺一陣,也不見得吃虧。”

  “對啊,悶在這裡,又要躲箭,視野也受限,壓抑得很,太傷士氣了。”

  董大目卻難得地平靜下來,他的一生之中經歷過更加困難的時候,他明白,冷靜的分析和判斷才能幫助自己脫離危險,放縱自己的恐懼與害怕只會導致死亡。

  “不行,雖然對方無法衝鋒,但是人家可以撥馬回撤,我們是追不上的,平白費勁,還失了防護。這明擺著是陳家小兒的誘敵之計。 ”他冷靜地吩咐了手下,抑製住老兄弟焦躁的戰意,也平複著其他賊寇已經喪膽的心智。

  “陳三,陳公子,你就一定要將我們兄弟趕盡殺絕嗎?”董大目叫嚷著,卻並沒有多少恐懼之色。

  “董大當家的,您太高看我了。就我這兒十幾個人,怎麽可能殺光你們呢?這片開闊地有限,哪怕你們現在撒丫子跑,也有大半的人能活下來。你看剛才被我們衝散往林子裡跑的家夥,我們去追了嗎?沒有。咱們是商隊和鏢師,求財不求命。”陳翔笑著說,“不敢走,怕是董大當家明白自己形象迥異,一旦被追殺,別人或許能逃,大當家的可躲不了。”

  “為了這一點點私心,董大當家就拖著弟兄們一起在這兒耗下去,真是……”陳翔嘖嘖感慨。

  聽了這話,賊寇們表面上沒有反應,眼睛不住地往董大目身上瞥,然而迫於積威,欲言又止。

  董大目熟視無睹,喊道:“這話我可不敢當。咱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義氣,我姓董的哪裡是貪生怕死的小人?陳公子,既然你也不想趕盡殺絕,那麽我們再做一筆生意吧。我用一個行人的命換我一個兄弟的命。這邊我讓一個兄弟跑出來,你放他入林,我就放一個行人出來。一命換一命,公平。如何?為表誠意,我先放一人。”

  說著,董大目招手示意,賊寇們也有些興奮地放了一個行人,看著對面的反映。

  董大目盯著奔走的行人,神情嚴肅,雙目灼然,心中喃喃自語:

  陳三,剛才這一局我輸了,現在,我們再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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