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什麽啊?別吞吞吐吐的,聽的人著急!”
在眾人的催促下,報信的感歎一聲:“而且玉鼎真人還在牢中割腕自盡!”
“真人死了?”所有士子感覺晴天霹靂,這位李真人不僅在民間深受愛戴,就是在士林裡也聲望極高,聽到他的死訊,所有人都搖頭唏噓起來。
報信人繼續說:“監司知道事情後,今早就派兵查封了府院,盧知府當場停職,並追責失察督辦之罪,即日押解進京,今早好多人都去送行了,唉……”
“那其他人還有牽連嗎?”
“其他倒還好,就是涉案的鹽鐵監當官父子,發配崖州,都不過京審訊,這倒是奇怪。今天被扣押出城時,一路被百姓砸爛菜葉子,這輩子是別想翻身了。”
“他們運氣算不錯了,這罪擱哪朝都是要掉腦袋的,好在太祖皇帝立朝之初,訂下不殺士大夫,才讓他們保住一條命。”士子議論紛紛,忽然有人牽頭說要去州牢見真人最後一面,不想一呼百應,全都魚躍而出,生怕落人半步似的。
陳利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你們沒覺得嗎。”
柳笑儂應道:“朝廷一說要徹查,就該死的,該燒的燒,誰都看出來有問題,不過我們還是少管這事兒吧。”
他這一說,反倒激起了陳利的好奇心:“咱們去一趟州牢。”
他生拉硬拽的把倆人都拱去州牢,路上正巧遇到押解上路的盧知府,正被一眾鄉紳富戶圍住了送行,言辭間多是相信逢凶化吉。陳利遠遠望去,見那位盧大人神色如常,倒是看的很開,可惜周圍人太多了,他們擠不進去,還是放棄了上去寒暄。
等到州府牢獄前,聲勢更是驚人,門前聚集著好幾百人,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不僅有江寧士林子弟,還有前來哭喪的江寧百姓。因為人剛死不久,府衙還在等待監司處置,所以遺體暫時停屍在州牢,對外封禁,但在士子百姓的聲討下,獄卒們不敢觸犯眾怒,隻得架起簡易的靈位,給外界奔喪踐行。
百姓們一個個上去敬香,哭聲動天,有士子偷偷問獄卒道:“這位差大哥,玉鼎真人生前可曾留下什麽話沒?”
“沒有沒有~~”獄卒很不耐煩。
“那可曾做過什麽異樣舉動?”
他偷偷摸摸的塞銀子給他,那獄卒臉上才好看了些:“也沒什麽特別的,一天到晚就在牢裡打坐念經,哦……”他想起了什麽,“今早上死的時候,發現牆上好像寫了些什麽,沒細看,可能是經文吧。”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士子們眼睛蹭的一亮,揚言要去瞻仰真人遺訓,獄頭被人群衝擊的沒辦法,只能安排人手放他們進去看看,只是過不多久,又都是一個個搖頭晃腦的出來,分說起來都是語焉不詳,不清不楚,陳利幾個在後頭也瞄到了兩眼,那老道還真在牆上留了幾個血字,看去還挺瘮人的。
士子們沉吟道:“魔障憾終生,赤心入黃土,這是何意?”
沒等他們想明白,路級監司的兵差就過來了:“閑雜人等立即回避!”他們迅速控制了現場,驅散了民眾,在刀械的威脅下,眾人隻得悻悻離開。
陳利向柳高兩人求解,不過也只能了其字意,不明實意,按照柳笑儂的話來說,人家選擇把秘密帶入黃土,外人就別瞎猜了。陳利只能選擇放棄,跟兩人找處酒肆喝到黃昏。
……
……
城西瓦肆,燕伍戲園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陳利提著酒壺浪蕩回去,見看棚戲客如雲,掌聲如雷,原來是那兩童子在人前變戲法,倒是在哪兒都吃得開。原本還安排他們去學雜技,現在看來,反倒是給戲園子開了條新財路,學徒們有事沒事,都湊過去討教裡面的門道,整個戲班比以前更有生氣了。 陳利吹著小曲兒四處溜達,享受難得的愜意時光,經過院子時,發現纓紅坐在石桌前,給那隻鸚鵡洗澡,她看到陳利,就像看到傭人一樣,趕緊叫住他:“小二,過來幫我照看下小紅,我去取條汗巾。”
“也不見得伺候你相公這麽勤快。”
陳利坐下來自管自的喝酒,瞟到那隻鸚鵡仰起下巴瞅著他,似乎好奇他酒壺裡的玩意兒,陳利笑道:“您老要不也來點?”他本是玩笑,不想小紅的腳爪更是上前了兩步,好像還真對酒感興趣,可惜,酒已被他喝了個底朝天。陳利左右看了看,見左小青從廊道經過,趕緊叫住他,這小子可是個行走的酒囊。
“小青,過來,給我點酒~~”
這小子倒也不吝嗇,從腰上解下一個酒壺給他,但見陳利要給小紅喂酒,嚇得他臉都白了:“小二哥,你要幹嘛?”他趕緊攔住陳利。
“給小紅喝酒啊?”
“不行不行,二師姐說了,不能給小紅喝酒。”
每次見他們把纓紅的話當教條,陳利就十分不爽,感情他這姑爺的話還不好使了?陳利今天偏是要給這鸚鵡喝酒,左小青死命攔著:“小二哥,小紅真的不能喝酒,上次我給它喝了點,差點沒被二師姐打死~~”
“你們還真有意思,喝了還會死了不成?”
“喝了不會死,但是會、會……”左小青漲紅了臉, 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憋出了那句話,“會撒酒瘋。”
“……”
這絕對是陳利聽過最反智的笑話,看他急頭白臉的,陳利只能作罷,正好纓紅這時候拿著汗巾回來了,左小青趕緊就溜。
陳利見她給鸚鵡擦羽毛,看著心情不錯,又開始老生常談:“我說小包,我這線都走過一半了,你什麽時候給我解藥?”
他撩起袖子給纓紅看,纓紅瞥了他一眼,笑道:“還有半月功夫,急的什麽。”
感情中毒的不是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陳利拿她沒轍,又想起藥金案的後續,跟她分說道:“你說這十萬兩藥金,從江寧一路北上到真定,重重關卡,居然沒一路官府查出來,你說這人本事得有多大。”
不想纓紅的關注點全然不在案子上:“你說盧懿被罷了?”
“可不是,朝廷一說要徹查,這案底被燒了,老道也死了,肯定得拿他是問。我去州牢路上還看到了,你說這官做到他這份上,還是說拿下就拿下,所以啊,還不如老老實實賺錢來得安穩。”放到後世,這可就是直接拿下省會城市的一把手,想想就可怕。
纓紅一邊給小紅擦著羽毛上的水漬,一邊卻是出著神兒,陳利叫了兩聲才應了下。
“小二。”她看著陳利,眼神十分嚴肅,“這個案子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過問。”
陳利怔了下,放下酒壺:“這麽嚴肅?”
“很嚴肅的。”
“好吧。”陳利聳了聳肩,“聽娘子的話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