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

　　田壟上，聚集了數千白城百姓，他們大多扛著耒耜、頭戴襆頭，還有很多婦人女子前來，拖家帶口。

　　因為方黎的緣由，城中百姓原本以為是縣衙官府又開始以各種名義收租，後來經過方黎等人耐心疏導，這才得知這場務農推廣大會是他主導，全都給了這個面子，尤其是城西那些得到救助的村民，更是一個不落來了。

　　在這群人身後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還有一張諾大的黃紙，上面以楷字寫了四個字:“一法兩具”！

　　這群百姓之中，大多都不識字，有的相互問著，還有三三兩兩的書生被那些農夫拉到人堆前，他們算是識字的夫子，平日裡寒窗苦讀，這一刻派上了用場，仿佛揚眉吐氣般，向眾人解釋這四字含義。

　　“所謂一法，便是這堆肥漚肥之法，這些肥料無非是吾等家中所用的人畜糞便和秸稈等物！”一位年輕的書生傲然對身後的農家解釋。

　　這些書生夫子們，正是方黎提前就找到的，在古代，士族永遠是官府旨意的傳達者，按士農工商來說，足矣可見這個階層的重要性。

　　在隋朝，士族開始逐漸沒落，出身寒門士子崛起，在科舉製沒有興起之前，他們或是為布衣書生，或是為依附於門閥的士子，或是成為一生從不入仕的大儒，而不論如何，他們都是知識的傳遞者。

　　“碎娃，啥是個漚肥麽?”有老漢問道。

　　那書生道:“吾等平時施肥所用的法子是揚肥，這樣浪費肥料而且時常受製於天災人禍，所以方君與牛倌徐氏想出這個堆肥之法……”

　　另一邊，亦有一群農家聚集，有夫子手拿曲轅犁在眾人面前展示它的優勢，還有如何使用之法，並且有的老漢手裡還拿著常用的直轅和長轅，這些他們平日裡用慣的務農器具，比起面前這個從未見過的曲轅犁，一時間難免難以接受。

　　有人更是開口問道:“難道這曲轅犁，果真比俺們手裡這直轅好用?”

　　一旁，方黎、徐軒、高士遠等人早已站在田埂上，他們皆挽起袖子，每個人手持一把曲轅犁，前面趕著各種家畜，正準備現場為眾人演示曲轅犁的使用方法。

　　因為徐白以前任過牛倌一職，所以在白城，談到務農方面，他的名頭實在太大了，這些農家百姓各個都認得，方黎老遠看了一眼，徐白的身邊被眾人圍的水泄不通。

　　還好方黎實行了分區推廣，請來這些夫子們做副手，讓翁老頭簡單打出了幾個鐵喇叭，效果強了許多。

　　在田壟對岸，白河岸邊上，縣令許立和縣尉呼延博等人皆在此處，想看看方黎是如何推廣這“一法兩具”。

　　梁洛仁對於方黎倒是越發感興趣，梁晴跟了過來，她這會正擺弄著河邊這些手搖水車，同樣有一群人甚為驚詫。

　　梁晴嘖嘖稱奇道:“這手搖水車與龍骨水車無異，同樣為灌溉利器，以前的龍骨水車大多以人力畜力為消耗，所需人數繁多，現在經過方君的改造，竟然僅憑一人手搖就能保證田畝灌溉，果真神奇！”

　　“是啊小妹，難得方兄能想出這一法兩具來解決問題。”

　　“許明府，您看那田畝之中犁地當真是神速！”

　　只見田地裡，但凡能用上的馬、騾子、牛全都上陣，這些牲口拉著三個犁鏵，卻只需用一人操縱，一邊播下粟種，一邊握住耬車，按著可控的勻速在地裡緩緩前行。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一條條凸起的直線從視野裡升起，

就連一刻時間都不到，半畝地就被犁的整整齊齊，按照徐白這個專業人士的說法，照這個速度，若是換用曲轅犁播種，一天就可播五十畝左右！　　五十畝這什麽概念，很多百姓發愣，以前用直轅一天播種兩畝的地，改用曲轅犁後便能播五十畝，如此來節省了不少力氣呢！

　　在場不僅僅有那些佃農，而且還有些家族豪強的人隱在百姓之中，他們心裡打著卻是另一番算盤，若是自己家中所有田地換上這曲轅犁，那麽光是每個月的成本就要省下不少。

　　不僅如此，他們還能大力購進這曲轅犁，運到較遠的其他郡縣進行高價售賣，這又是一筆收入！

　　老百姓雖然有的大字不識，但是他們都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這曲轅犁是實實在在的務農利器，還有白河岸上那些手搖水車，一個灌溉之用、一個犁地之用，更別說這漚肥堆肥之法，有了徐白的推廣，第一批趕製出來的三百把曲轅犁，瞬間被眾人搶購一空。

　　有人亦為自己沒有及早下手懊悔不已，還向徐白打聽何時會有下一批。

　　手搖水車主要以租用的方式來使用，它不比曲轅犁，除了那些有錢的富商大戶，極少有平民能夠完整買回一架，所以隻好按照每旬日之價出租。而堆肥漚肥之法，徐白則會帶著幾個務農好手，親自為眾人演示其法並指導。

　　看到這一幕，許立詫然，卻無可奈何。

　　在白城來說，方黎的威望已經超乎於他這個一縣之令了，“這個方黎如今手中不僅掌有近千戍卒，且這白城百姓民心也漸漸傾向於他，我如今也只能站在這邊，以官府的名義支持這次一法兩具推廣，這樣還能挽回一些面子。”

　　梁洛仁看到面前田壟上這一幕，開口笑道:“呼延縣尉，不知道這個結果你可還滿意?”

　　呼延博是沒想到，這個方黎會有這些奇特的法子，確實讓他有些吃驚。

　　“呵，不過是一些取巧之計罷了，我也希望這秋收之時百姓能夠豐收，也省了這番心思，總之租庸收齊了，對朝廷對吾等都好過……”

　　方黎等人駐著曲轅犁立在地頭，眾人會心一笑。

　　他相信只要這堆肥之法實施，這些荒地的土壤結構就會逐漸改變，只要沒有大的天災，過幾個月，白城的荒地就會成為萬畝良田，這一年也會成為白城的大豐之年！

　　此時，在方黎等人剛完成一法兩具的推廣，田埂上，張鵬騎著一匹快馬趕來。

　　“你怎地才來，那熱鬧場面你可剛剛錯過了。”

　　高士遠也打趣，“吾等這可是給你留了一把犁呢，這次可別說我們沒有關照你啊。”

　　張鵬道:“三郎速回一趟軍營吧，剛剛咱們駐守哈隆關的弟兄派人來報，說遇到小股突子在關外襲擾！”

　　徐軒吐出一口氣，“嘿我當是甚，那些突子根本就進不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老張，咱們可都是那一戰活下來的人，李將軍在時，木扎阿的數千鐵騎扣關，結果呢，還不是被吾等一把火燒成灰。”

　　司馬晃亦點頭，他以前是響馬，常年混跡漠北一帶，對哈隆關的地勢了如指掌，大壩溝就是他精心所選之地，那石城也是他所建。

　　後來司馬晃還對方黎感歎，若非他抬出了投石車，想要那麽快剿滅他們這些紅巾軍，十日之內還不一定！

　　“阿軒說的極是，依哈隆關的地勢，只要防守嚴密，那些突子短時間根本攻不破，恐怕他們的目的不在此，不過三郎，還是得小心！”司馬晃提醒道。

　　張鵬又續道:“還有一事，軍營裡來了一人，點名要找三郎，看那樣子像是個官差，所以我這才急忙尋你！”

　　“官差?從哪來的知道麽?”

　　“說是……郡治岩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