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西城牆,城樓之上。
姬政身著龍袍,龍行虎步走在前方,身後跟著大批侍衛,忠心耿耿,寸步不離,還有多位將軍隨行。
城樓之上依稀還能見到烽火的氣息,城牆上還遍布著刀槍劍痕,未曾來得及修補。
當日姬政正是從這西城牆攻上來的,沒想到今天他又要到這城樓上來防守了。
命運造化,實在神奇。
“七皇叔,你為什麽要回來?”姬政望著在下方叫陣的反軍,嘴中喃喃出聲,“這不是在逼著朕斬草除根嗎?”
“諸位將軍,誰願意替朕去拿下此賊!”
“陛下,臣請戰!”身旁,一位鐵甲將軍躬身道。
姬政看了請戰之人一眼,欣慰道:
“李將軍有意,便去吧。此人聒噪,朕有些心煩。”
鐵甲將軍再次一躬身,帶著兩個親衛便匆匆下樓了。
不一會兒就見城門打開,那鐵甲將軍率領著三千人馬直接與地上叫陣之人短兵相接。
喊殺聲震天而響,雙方旗幟在亂軍中穿梭,金戈鐵馬,煞氣衝天。
這只是一場開胃小菜,便殺得如此慘烈,到處都是鮮血和人頭,一入戰陣之中,便是進了絞肉盤,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城牆下,喊殺聲平息。
剛才請戰的鐵甲將軍穿著一身破碎的甲胄,衣襟和臉上沾滿血汙,他手上捧著一個怒目而戰的人頭,一把跪在地上,高舉著頭顱,高聲稟告:“臣幸不辱命,賊首在此!”
“掛起來!”
姬政吩咐一句,然後也不在乎鐵甲將軍身上的汙穢,一把將其扶起。“李將軍辛苦了,此戰你當為首功!朕重重有賞!”
“謝陛下!”鐵甲將軍再次叩首。
“好了,李將軍一番廝殺也是辛苦了,快快下去休息,朕還想看到李將軍為朕再立新功呢!”
姬政勉勵幾句,待鐵甲將軍下去,他又看向城下。
城下兵營並未有絲毫慌亂,似乎剛才三千兵馬死亡對他們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實際上三千兵馬對於十萬大軍來說,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多來個幾次,十萬大軍也經不起這麽消耗,但姬林用起來卻是一點都不心痛。
只要達到他的目的,這十萬大軍便是全沒了也沒事。反正又不是他的人,葉歡利用他,他何嘗又不是在利用葉歡呢。
只是這個利用,顯得有些被動而已。
幾乎也是同時,姬林收回目光。
雖三千兵馬被人全部乾掉,連主將都沒跑回來,但敵人也不好受,起碼也被拚掉了兩千。
而姬政此刻打不起消耗戰,他將大軍全都調出去鎮壓外面叛亂了,盛京城能夠還留下五萬兵馬便算是好的了。
不過守城的話,五萬兵馬擋住十萬大軍攻城,卻是綽綽有余了。
想來此戰過去,姬政就不敢輕易派人下場了,老老實實守著城牆才是最好的。
姬林就怕姬政膽氣太大,主動出擊,不如先把他給打怕了,這樣的話,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不想贏,但又不得不打。
所以先通過這種方式提醒姬政,然後再來慢慢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
葉歡實在太強了,這是姬林跟葉歡相處之後得出的唯一感觸。
不僅是指他的武力,姬林根本就沒有同葉歡爭鋒的想法,他們已經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了。
還有葉歡的勢力,荊州三十萬大軍,各個精銳,武林諸多好手,甘為走狗被其驅使。
就葉歡分給他的十萬大軍中,起碼就是二百氣海境,上千先天境的武者高手。
這些聯合在一起,能夠發揮出來的能量是不可小覷的。
之前姬林清點人士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多好手,葉歡說送就送了。
這個送不是指送給他,而是指送死。
明知道次次入雍州作戰,十死無生,他還全都送過來,要知道他姬林才是這些人的最高指揮官。
還不是傀儡的那種,是實打實的,否則他剛才命令三千兵馬上前試探,也不會有全軍覆沒的事情發生了。
姬林搞不懂葉歡在想什麽。
但既然葉歡這麽幹了,也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他要用一種合理消耗完這十萬大軍,他到底還是姓姬的,他可以不要這江山,卻也像趙媛說的那樣,絕不允許這江山落在外姓人的手中。
十萬大軍一去,想來葉歡也是元氣大傷。
至於他和趙媛,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做一對同命鴛鴦,死在一起也挺好的,這可是姬楚都沒享受到的待遇。
“攻城!”
姬林一揮手,等待許久的大軍浩浩蕩蕩地向二十多丈的城牆發起了衝鋒。
至於身後幾個想要出言的將軍,姬林一擺手。
“諸位不用多言,我們等待多時,不就是等待這個機會嗎?剛才陳將軍作為誘餌,顯示出我軍戰力的不堪,讓敵人放松警惕。
只是沒想到敵人凶猛,把陳將軍斬於馬下,本將軍也是痛心。
但我們必須抓住機會,此刻敵人必定松懈,我們猛攻一場,說不定就能打開一道口子,到時候我們再一擁而上,必定讓那姬政城破人亡。”
還有人想要說話,姬林卻是不再搭理他們,大步走向盛京城防圖,手指大力一指。
“這裡,便是我們此次進攻的重點。本將軍熟悉盛京工事,這裡防守最為薄弱,我們這裡派大軍牽扯,再讓人從這兒攻入,定能建立奇功。”
其他人半信半疑,不過此時姬林乃是主帥,臨走之前,葉歡又特別交代過,一切聽他的。
況且軍中執法隊還在呢,執法隊是葉歡專門設立的隊伍,全都由紫霞宮弟子構成,專管不尊上級法令,違法亂紀之事。
傳說中,被執法隊抓住,不死也要脫層皮,但更多的是連脫皮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也沒人敢提出反對意見,隻好笑呵呵地說著好。
但說到誰出兵的時候,大家又互相退讓起來。
姬林一哼聲:“一群膽小鬼,羅將軍,給你兩千人馬,有沒有信心?”
被姬林點中的羅將軍面白無須,看上去陰柔清秀,聞言先是一愣,然後面露難色,眼神不斷往周圍同僚身上瞟。
可這時候,誰敢接鍋,隻好眼神左右瞄著,就是不跟羅將軍對視。
沉默了一會兒。
羅將軍澀聲道:“屬下領命。”
這時候也只能往好的地方想了,或許這大將軍說的是對的,那地方真的薄弱,他就成了入城第一人了。
升官發財,似乎也不是太遙遠了。
這麽一想,羅將軍果然好受許多。
……
這邊姬林不斷思考著怎麽才能讓人送死送出風格來,送不出破綻來,最好送到葉歡無話可說。
就是那種我努力了,但奈何敵人實在太強大了的情況。
那邊,葉歡大軍已經跟吳起二十大軍打起來了。
葉歡回到樂山郡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達大元帥令,盡啟大軍,與敵一戰。
本來還在苦思破敵良策的方思君一聽葉歡簡單粗暴的命令,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他只不過在前一天跟回來的葉歡提及了他的顧慮,沒想到第二天葉歡就乾脆利落的開幹了。
“元帥,元帥,不能出城啊!”
方思君攔在葉歡門前,苦苦哀求。
他感覺自己是真的操碎了心,葉歡這個老大就好像一個淘氣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考慮他們這些小弟的。
“為什麽不出城?本帥已經有了破敵良策,你隻管帶軍衝鋒,敵人必定潰敗!”
葉歡顯得極為自信。
“難道元帥準備親自出手?”
方思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希望,要知道葉歡的厲害之處他是見識過的,金身一開,刀槍不入,一掃就是一大片。
萬象軍一萬大軍聚合成陣都沒乾過葉歡。
要是葉歡親自出手,那就是天神下凡,敵人絕對會不攻自潰,因為他們面對的不是人,是神!!
可惜葉歡從來沒出手過,美其名曰是給他們一個鍛煉的機會。
可特麽都要被人滅了,方思君也覺得憋屈。
這麽一個大戰力,卻派不上用場。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不用擔心戰敗後被人追殺了。
葉歡卻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方思君。
“當然不會,我親自出手,把你們養起來幹什麽?還不快點給我去給我準備,作為我的先鋒官,你還沒到場,像什麽話?”
他可不能親自出手,一出手,這大好局面就全沒了。
不僅因為他養著這麽多小弟的緣故,還因為如今戰爭還不夠激烈。
他要是出手了,一錘定音倒是一錘定音了,但大家都投降了,那還玩什麽?
這天下他現在想拿就拿,可拿了又有什麽用,不過是繼承了大周的遺產,那什麽人定勝天的奧義大半是起不了作用的。
這世界最終還會淪為別人的附庸,他葉歡也蹦躂不了多久。
當真正的高手出現,他葉歡如今是天下第一又如何,還是不堪一擊。
他提前起事,破壞了這麽多門派的大局,沒有人會放過他。
現在大家都覺得他是奪舍武者,可等到兩界融合的時候,他的身份就會暴露。
特別是魔門之人,他和他的親族都不會逃過魔門的追殺。
所以人定勝天必須成功,這才是他主動挑起戰火最根本的原因。
只有在廢墟中浴火重生的新生才是他所需要的,這天下都還沒毀呢,又哪來的廢墟。
所以要有人死。
姬林那邊的十萬大軍就是他送過去給姬政消耗的,等十萬大軍死完了,姬政那邊也差不多完了,因為並州涼州聯軍絕不會像姬政所想的那麽好解決。
甚至他自己這邊,吳起二十萬大軍,他有十萬大軍,也勉強當得起祭品了。
當極致的軍煞之氣衝破天地,當大周皇族徹底滅絕,籠罩在這片天地間的人道氣運將又會變得乾乾淨淨,就像一張白紙,等著別人去描摹。
葉歡目光悠悠,盡管他知道自己這麽做,身上必定背負無盡冤魂,但他必須這麽做,這是他追求的道。
見到葉歡的目光,方思君心中一個激靈。
“我知道了,元帥。”
……
樂山城外。
大軍開始衝鋒。
前方雙方人馬已經拚殺在一起。
幾乎是在碰撞的瞬間,此地就化作了修羅場,戰線連綿了幾十裡地,似乎天地間都是被這一場衝殺所充斥滿了。
放眼望去,全都是人,也全都是血,滿地的斷胳膊殘腿,似乎在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在這裡,最鋒利的刀子都能砍到刀口卷刃,最冷酷的心都要變得顫抖起來,這就是戰場。
一個靠著實力和運氣才能存活的地方。
將旗下,方思君面覆鐵甲面具,遮住了全臉,只露出了一雙深邃的眸子,他看著前方。
自己一方的軍隊面對兩倍於自己的敵人,如他所料,沒有佔到絲毫便宜,甚至被殺得節節敗退。
他知道自己要出手了,否則就算督戰隊在後面,他們大軍也得潰散。
他身後是一萬萬象軍,與他一樣,俱是鐵甲覆面,鐵甲泛著冷光,似乎在顯露著他們的無情。
“拔刀!”
方思君坐於馬上,抽出腰間長刀,森寒的刀鋒猛地向前一指。
“衝鋒!”
“殺!!!”
萬象軍是步兵, 除了少部分軍官騎乘戰馬,其他人都是靠著雙腿。
而他們對面是來自青州的五萬匪兵。
匪兵馬步皆可戰,只是由於戰馬不足的緣故,只有一小半的匪兵能夠騎上戰馬,剩下的人也靠只是靠著一雙腿。
他們的服裝不一,兵器不一,口中喊著各種各樣的口號,面目猙獰無比,同樣的,戰鬥力也極為強大。
他們奉命盯著方思君的萬象軍,此刻方思君一動,他們也呼嘯而至。
嘭!!!
鐵甲碰撞,出乎方思君意料,看似瘋狂強大的青州匪兵就算有著數倍於他們的人手,竟沒有佔到絲毫上風,甚至還在不斷崩潰當中。
他親眼看到一個青州匪兵靠著同伴牽製,一刀砍在萬象軍士的脖頸上,這裡沒有鐵甲連接,基本上被砍到了就是死路一條。
可青州匪兵的刀子砍在上面就像砍在一塊厚實的皮革之上,隻割出了一道輕微的血痕。
本以為必死的萬象軍士兵也反應過來,反手一刀,反殺兩人。
方思君一刀砍殺擋在他面前的騎兵,心裡念叨了一句:
“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