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看了一圈,終於明白他這一句話包含的兩層意思:第一,屋子外面什麽都沒有,只有屋裡有這一個腳印,這個人是怎麽進來的?第二,這個腳印只有一隻右腳,這應該是個殘疾人。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老甫發話了:“你是說,這個女人翹個二郎腿,在你們宿舍的床上坐了半天,怎勾引你都沒搭理人家?太傷人了,這明顯是個悲情故事。”
正真吐了一口煙圈,沒說話,看看徐遠山,似乎在等徐遠山發表一些有價值的意見。
“根據你的性格,我覺得,這個故事還有後續。”
這是徐遠山的直覺,徐遠山聽故事有個好毛病,不管是什麽故事,徐遠山都會認認真真地聽完,然後從中發現問題,就連笑話都是這樣,這種敏銳的分析能力和強脾氣,經常讓說笑話的人很無奈,所以很少有人跟徐遠山開這種沒有技術性的玩笑。
這個故事,前後都說得通,但明顯是半截,按照人物性格來說,正真不是那種認命的人,他不會讓一個問題拖住自己,所以,按照徐遠山的推理,他會去探索原因,那個東西非找他不可的原因。
果然,第二天白天,正真基本上沒讓消瘦出門,連吃飯都是啃的剩饅頭,他想知道,為什麽消瘦第一次聽到那種聲音,就聯想到祭祀。
消瘦雖然和正真家離得不遠,但在偏遠的山區交通不便,即便隻隔兩座大山,兩個村的村民,一輩子也不見得有什麽來往,守住一座山,就是一片天。
消瘦的童年相對於徐遠山他們這些人來說,過得比較沒意思,特別愛說話,但是又沒人聽他說,每天除了上下學,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
消瘦聽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哥哥說,村裡來了一位老奶奶,長相跟穿戴都沒見過,村裡人只知道她是外地來的,但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又為什麽來到這裡,平時深居簡出,不怎麽與人來往。
只有村裡的小孩清楚地知道,她每天傍晚的時候,都會坐在山腳下的那個大石頭上看夕陽,等小孩們到的差不多了,她就開始講故事,她喜歡講靈異故事,怕小孩們聽完不敢回家,所以總等到來很多人的時候,才會開口。
消瘦聽說後,就天天跟著去,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狐仙這類東西。
剛開始聽故事的時候,消瘦總插嘴,弄得其他小朋友很不滿,那個老奶奶盯著他說:“人這一輩子說的話,終歸是有限的,如果一個人小的時候,特別愛說話,長大之後就會變成啞巴。”
現在聽起來是一句玩笑話,但是當時想到以後都不能說話了,消瘦就很害怕,整個人就變了,一直到大學,也很少說話。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聽到了這個聲音,從那個老奶奶嘴裡哼出來,有點像唱戲,很誘人又有些淒涼,他不知道祭祀是什麽,只知道一旦聽到這個聲音,人就要死了,至於為什麽,那個老奶奶說他們這些小孩子不會懂的。
正真聽的一身冷汗,但有句老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這二十來年活的坦坦蕩蕩,有不乾淨的東西突然找上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想到這裡,他準備晚上等等這位大嬸,問問來路,到時候宿舍的都返校回來了,看她能怎麽樣。
正真遇事從來沒怕過,但眼睜睜地坐著等,還是有點心虛,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他買來二兩燒酒,晚上九點來鍾喝了坐床上,一邊聽其他人嘮嗑一邊乾等著。酒這個東西,喝完了就容易困,其他人都在七七八八地聊天,他也不想插嘴,抽點紙就去廁所“拉金條”了。
這個坑是他最喜歡的,就像現在的美劇生活大爆炸裡面,謝爾頓佔座位一樣,頭頂斜上方就是燈泡,左邊緊挨著牆,這樣有點安全感。
那個時候的廁所沒有現在的隔板,扭個頭就能看見所有的“蹲友”,有些眼神比較好的還能借此機會觀賞一下其它人的型號,其中不乏有腸胃不好的人天天往廁所跑的。
酒勁上來了,他扶著牆晃悠了兩下,這個點也沒哪位兄台過來陪陪,好沒意思。
腦子裡正在過電影,“嘭”的一聲,燈泡瞬間掉下來砸在他面前的地上,玻璃渣子濺了一地,還好沒被扎到,整個廁所一下子黑了下來,奇怪的是,這一層宿舍的嬉鬧聲也跟著同時消失了。
一身冷汗的正真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我靠,這麽快就來了?也不按套路出牌,沒個預兆啥的,跟電影裡演的完全不一樣啊。”
正真冷汗都掉下來了,兩條腿不住地打顫,就在此時,從廁所門那邊由遠而近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噠……噠……噠……”節奏掌握得不錯,體格健壯的人總是給人安全感。
他這才松一口氣,一邊擦冷汗一邊朝門口看去,這個時候隨便來個誰都是救星啊,最好是室友,關系比較熟的話在這麽黑的空間裡聊天不至於冷場,也能打消剛才的緊張感。
此時感覺時間過得好慢,這種聲音起碼持續了兩三分鍾了,就是爬也該到了吧,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屎意了,剛才那一嚇,腸道瞬間都通暢了好多。
就在他準備提褲子要走的時候,外面的腳步聲也戛然而止,這一停讓他直接愣在那裡,保持著提褲子的姿勢往門口看去,樓道裡的燈此時倒是很給力,唯一不大好的就是光線有點昏。
就在有燈光的那一側距離地面大概一人高的門框位置,冒出來一顆人頭,頭髮有些散亂,是男是女看不清,這個角度由於逆光還看不清臉,整個看過去,就像是個變態露出半個頭在偷窺,站在廁所門口這麽瞎看,真不要臉。
整個場面此時就顯得特別尷尬了,如果那是個人,應該就是比較熟的同學在逗他玩,他住的這一層有十幾個宿舍,像這種藝術院校,留長發披肩的老爺們有的是,碰著身段好一點的,再換件女人的衣服,從背後看那活脫脫就是個大美女。
不過按照剛才她出場的環境來看,應該不是什麽活人,這就比較棘手了,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她什麽目的,她要是閑著沒事出來玩,兜個圈兒就回地下睡覺了那都沒問題。
現在的境遇相當尷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好好的一條褲子連著腰帶,就這麽卡在屁股那了。
終於,那顆頭動了。它晃了一下,向上升了一點,然後飛了進來,就這樣頭下面的身子才顯現出來,殘疾的身子只有一條腿,被一顆頭吊起來,腳尖有點拖地,顯得特別被動。
換成徐遠山跟老甫中的任何一個,這景象早嚇尿好幾回了,但是正真也好不到哪去,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人在危急之時爆發出來的潛能是超乎想象的,正真迅速提起褲子就跑,碰到那種東西的一瞬間,感覺像一層紗布,有點潮濕,“你是風兒我是紗,纏纏綿綿到天涯?這貨是還珠格格?”
說時遲那時快,從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中間一穿而過的瞬間,已經到了宿舍門口,下意識一邊推宿舍門回頭去看過去,那東西已經沒了蹤影,估計是在地下睡的時間太長了,挑頭不太靈活,但是眼前門也推不開,出來的時候門明明是開著的,宿舍門被鎖了!
MD,這時候就不要玩這種天王蓋地虎的遊戲了好嗎,人命關天哪!這種惡作劇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但是敲了幾下門沒什麽反應,整個樓道也沒什麽聲音,這就有些不對勁了,作為男生宿舍,晚上十一二點,本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怎麽會這樣?
猛敲了幾下門,就發現問題了,即便是手腳並用,門也敲不出聲音,手也不疼,難道在做夢?回頭看看樓道另一頭的廁所,眼前的畫面慢慢開始變形……
眼前一黑,猛地一抬頭,自己還在廁所蹲著,睡著了?沒酒量的人突然喝酒壯膽果然還是不大現實。看看四周,頭上的燈還在,外面的樓道燈還亮著,看來睡的時間不長,手還保持著敲石灰地面的姿勢,怪不得敲不出聲音。
斜對面有個老爺們看著他一臉壞笑不出聲,臉都憋紅了,估計是看正真剛才的動作像在夢遊,又怕笑出聲把他吵醒了,就在一邊看熱鬧。
“看什麽看,沒見過蹲廁所睡著的啊,再看我拿屎蛋蛋扔……”話還沒說完正真就自覺把嘴閉上了,剛才罵出來的話雖然解氣,但是他自己都聽不見,而且對面的那個人依然保持笑的表情,身體隨著笑的節奏一點點起伏,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有些詭異。
自己蹲坑蹲聾了不說,還碰見個神經病,這種情況發生在廁所的幾率有多大?
難道是剛才那個鬼看自己跑出去了自己懶得動,就把自己傳送回來了,然後自己化身為一個老爺們,蹲在對面看自己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