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這條通道你們今天走過?”李徹問向身邊的李太后。

　黑暗中只有最前面開路的人舉著火把，看不清李太后的神情，只聽見她回答道:“這幾天我那師傅派人盯得嚴，為娘怕打草驚蛇，沒派人過來。徹兒，怎麽會這麽問呢?”

　李徹摸著石壁上的痕跡，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急忙喊道:“前面的先停下！”

　一時間擠在洞裡的眾人不知所措，紛紛望向李徹，李徹顧不得解釋，走到最前面，從李老九手中接過火把，半跪在地上。

　火光搖曳，地面薄薄的塵土上滿是凌亂的腳印，周圍石壁上人為碰過的新鮮痕跡。

　“這幾天有人走過這條通道嗎?”

　李徹眉頭緊鎖，朝後面的人問道。

　周不疑吳九指等人面面相覷，齊齊搖頭道:“這幾日我們擔心被察覺出來，和往常一樣安靜本分，沒來過這裡，更何況在此之前我們也不知道後山有這麽一條通道啊！”

　他們剛說完，前方的出口就傳來隱約的嘈雜聲，只聽見有人大喊:“陛下，老朽在這裡等候您多時了！出來了吧！”

　通道中的眾人臉色驚恐，有人叫道:“怎麽辦?怎麽辦?咱被發現了！”

　“不要慌！”李徹轉身怒斥道。

　這時出口方向傳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火虎營的大當家萬三通帶著手下進入通道。

　兩方人迎面碰上，李徹盯著萬三通，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你們怎麽會在這?”李徹陰沉著臉問道。

　萬三通沒有回答，只是單膝跪下，抱拳道:“拜見陛下！國師在外面恭候陛下，請陛下移步。”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手下也齊刷刷地跪下，大喊道:“請陛下移步！”

　火光搖曳，照在李徹那張陰沉似水的臉上，他的懷中還藏著幾枚火藥管，這是他最後的保命符。

　不過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用武之地，李徹轉身，目光在周不疑吳九指張小狼等人的臉上劃過，這裡面肯定有人通風報信。

　李太后走到最前頭，手中握著長刀，怒斥道:“你們這些王八蛋，自己想找死不要拉著我家徹兒，不是要見我師傅嗎?帶老娘去見他，老娘問問他，他是不是非得要我徹兒的命?”

　萬三通沒有回答李太后的質問，與身後的手下一同保持沉默。

　面對沉默的火虎營眾人，李太后心中惱火不已，揮起大刀作勢要砍在萬三通身上。

　他身後的手下大叫道:“大當家！”

　萬三通舉手示意，讓他們不要擔心。同時看向李徹，神情堅毅，眼神沒有絲毫閃爍，視脖子上的大刀如無物。

　李徹看著身後的人神情惶恐地望向自己，歎了口氣，對萬三通說道:“帶路吧！我去見見國師。”

　被萬三通帶出來的李徹，看見彭瑩玉站在通道出口處，背對著洞口，正望著不遠處在月色下靜靜流淌的臨西河微仰著頭。

　即使是身為對立的李徹也不得不說，彭瑩玉雖然年近半百，兩鬢斑白，但精神氣卻像是個年輕人，甚至這時的模樣還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感覺。

　萬三通朝彭瑩玉抱拳道:“國師，陛下來了。”

　彭瑩玉沒有作聲，依舊望著夜色下寂靜的群山默默不語。

　場面有些安靜，李徹眉頭微蹙，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走到彭瑩玉身後，望見不遠處臨西河上幾條小船，隨口說道:“國師，朕適才看你背影，發覺你老了！”

　“你！”

　四周守衛的士兵抽出刀，面帶慍色地看著李徹。

　彭瑩玉轉身，朝底下士兵擺手，怒斥道:“怎可對陛下無禮?都把刀收起來！”

　說完朝李徹抱拳道:“老臣有罪，請陛下寬恕！”

　李徹冷笑，不按套路問道:“國師何罪之有?”

　彭瑩玉道:“陛下駕到，老臣有失遠迎，大罪！”

　“是啊！大罪，此罪罪不可恕，應當凌遲處死！國師，你自裁吧！”李徹陰沉著臉，冷冷說道。

　彭瑩玉帶來的士兵再次抽出刀，一臉怒火地朝李徹罵道:“你這小娃，祖師推選你當皇帝你還不安分，想著逃跑，祖師不殺你已經是寬宏大量，慈悲心腸。你這小娃要是再出言不遜，休怪兄弟們不客氣！”

　李徹環視四周，這些士兵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要是有個窮風寨的士兵敢對自己如此呵斥，李徹才真的絕望。

　彭瑩玉面帶微笑，並沒有阻止手下的人。總得敲打敲打一下眼前這個小皇帝，免得他不知好歹，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嗖——”

　手中的袖裡箭扣響，剛剛威脅李徹的士兵應聲倒下。

　士兵看著被一箭封喉的同伴，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緊接著作勢要上前砍了李徹。

　彭瑩玉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娃如此狠辣果斷，一言不合就生死相向，他來不及阻止，大喝道:“都退下！陛下面前豈可如此猖獗?”

　說完轉身朝李徹說道:“陛下，老臣該死！讓陛下受驚了！”

　李徹緩緩放下手，袖裡箭被黃袍遮住，認真地朝彭瑩玉問道:“國師，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您真的要造反嗎?哪怕等上兩三年也不行嗎?”

　彭瑩玉瞅著李徹，並沒有正面回答，反倒自顧自地說起來:“老臣早在半年前就聽聞過陛下的大名，當時老臣在袁州正和普天一同策劃暴動，希望能得到百姓呼應，再現十年前的場景，完成未竟之事。不料起義失敗，還沒來得及召集百姓，便讓官府察覺。”

　“袁州官府派人抓捕我和門下徒弟，無奈之下，老臣隻好離開袁州，原本打算前往湖北麻城， 卻在途中收到消息，關於先帝起義失敗以及陛下仍健在的消息。”

　傳遞消息的是范老頭，這一點李徹不用想也知道，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悔。然而也僅僅只是念頭而已，如果沒有彭瑩玉，之前元兵圍剿時也沒人來解圍。

　說來說去，這一飲一啄都是天意。

　“老臣也得知陛下領著一群山賊擊退官兵的消息，陛下可能不知道，當得知這消息時，老臣有多麽地開心！”

　“是的，在此之前老臣從不認為僅靠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娃能成擊退官兵，老臣堅信那是天時，是地利，是人和！而陛下只不過是恰逢其會的幸運兒罷了。”

　“所以老臣想，要是自己來霍州籌劃布局，在這裡舉事，會不會成功?老臣失敗了無數次，也確實老了，但老臣堅信，這次一定能成功！”

　彭瑩玉面色潮紅，原本仙風道骨的模樣蕩然無存，有的是對權利炙熱的渴望和無盡的野心。元末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