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顏翊帶著家眷,一同來到東陽公主府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這位貴婦人的宅院,此間,佔地廣大,樓閣林立,處處都種的是色彩鮮豔的奇花。
從這庭院的布置看來,就可以知曉,東陽公主是個熱情開朗的婦人。
只可惜,東陽公主早寡,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唯有一個義女王鸚鵡,現在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原本熱鬧輝煌的公主府裡,現在冷清極了,好像是被公主的死,抽走了生氣。
王公貴戚們,一一到場,顏翊將劉英慈托付給穗禾,便獨自主持葬禮。
因為公主沒有家眷,府上只剩下一些不中用的婢女小廝,全然不通規矩禮數。
還得勞煩身為主持的顏翊,迎來送往,招呼各位親朋,雖說東陽公主乃是長輩,可終究和自己沒有至親關系。
顏翊操持起這份差事,這心裡還真有些不痛快。
總算是忙完了一切事宜,葬禮只剩最後一步,哭靈。
要按照正式的禮數,這一項任務,當然要由兒女輩的人來操持。
公主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最後,顏翊只能安排府上幾個看著順眼,辦事利落的婢女小廝,披麻戴孝,裝扮起來,站在靈車前,等待表演。
幾個年輕人接下任務,個個都在醞釀感情,搜刮肚腸,思索著公主對他們的恩情。
公主何時賞了一餐好飯食,什麽時候,又送了他們一些小首飾,別看只是小恩小惠,如今,斯人已逝,再回想起來,還當真有幾分感動。
他們有的眼圈泛紅,有的手腳哆嗦,都已準備就緒,只差顏翊一聲召喚,就可以嚎啕大哭。
只可惜,還剩最後一個程序,沒有走完。
在靈車運往皇家陵墓之前,還需要開棺見屍,至少也要讓遠道而來的許多親友,再看逝者一眼。
幾個小廝喊著號子,抬起了金絲楠木大棺材的棺蓋。
他們的身形還未移動,身邊就已經響起了女子尖利的叫喊,嚇得幾個小廝,站也站不穩,連帶著沉重的棺蓋一起,忽悠倒地。
顏翊還在前面指揮,聽到叫喊,才連忙跑過來查看。
那裝飾華麗的巨大棺材裡,竟然沒有東陽公主的屍身!
在場的賓朋,一片嘩然!
誰能想到,一個帝國的堂堂公主,在她的葬禮上,她的屍身,竟然會不翼而飛。
人們各自議論,提出種種猜測。
有說,公主生時,就修習各種奇門秘術,說不定已經習得飛升之法,如今,只是肉體跟著靈魂上天了。
又有說,最近建康周邊,興起一夥盜匪,專門偷盜貴戚家庭。
來無影去無蹤,身手敏捷,眼光毒辣,貴戚之家,遭受他們侵擾的,不計其數。
也許盜匪們早就聽說了公主的死訊,為了奪得公主身上價值連城的陪葬物品,便將公主的屍身一起擄走。
一時之間,說什麽的都有,吵吵嚷嚷,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
更難做人的,是現在公主府上的各位侍從,以前,他們都是聽從王鸚鵡的指揮。
她吩咐做什麽,大家就做什麽。
現在王鸚鵡也不見了人影,他們這群人相當於是群龍無首,本來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
再加上,公主去世,按照以往的規矩,那是鐵定要有人跟著陪葬的。
以前,府裡最得寵的就是王鸚鵡,別看公主認了她當義女,可在眾位侍從的眼裡,她的身份終究也是和他們一樣,只不過,等級高一點而已。
如果需要陪葬的人,王鸚鵡必是首選,剩下的人,都很放心,反正絕對輪不到自己。
可如今,這個惡婦,居然失蹤了。
這一下,眾位小廝婢女,可是慌了神。人人自危,就怕官府追究下來,這陪葬的災禍就要落到自己的頭上。
在這樣生死存亡的時刻,誰還有心情做事,這幾日來,都是慌慌張張,人還沒死呢,就像是掉了魂一樣。
於是,這天大的災禍,就真的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公主的屍身竟然不見了!
昨夜,也不知是誰一直守夜,竟然會讓一具屍體,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眾人皆可作證,這屍首昨天白天獻祭的時候,明明還在的,不知怎的,過了一夜,就會失蹤了。
無怪乎,這賓客之間,什麽詭異的猜測都會往外冒了。
這些可憐的侍從,如今個個都顫抖如篩糠,根本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事情變成這樣,如今看來,也別管是誰,恐怕都要化作公主的陪死鬼了!
作為主持的顏翊,現在擺起了主事人的架子,他先挨個向各位貴戚賠禮,請他們務必尊重逝者的尊嚴,不要過於吵嚷。
既然陛下恩準顏翊主持葬禮,這件事他一定會負責到底,聽了他的勸說,這些達官貴人們,才漸漸離開。
過了半個時辰,公主府內,除了原本的侍從人員,就只剩下了顏翊帶來的親眷。
劉英慈與姑母,感情雖然算不得深厚,但剛剛被情緒感染,也是流下了許多淚水。
沒想到,頃刻之間,這事情就陡然突變,詭異成了這個樣子,她再想哭,卻也哭不出來了。
遂乾脆抹掉眼淚,開始和顏翊一起謀劃對策。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回皇宮向父皇複命?”
顏翊抬眼看了看癱軟如泥的這些個侍從, 淡淡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出了這樣大的事,不用多久,這宮裡就會傳遍了去。你這個主事人,若是回稟晚了,就不怕父皇怪罪?”
“怕,怎麽不怕。可是,娘子別忘了,修容娘娘的話。”
劉英慈眼珠一轉:“你是說,姑母的死,當真有異,這些賊人因為要隱瞞姑母的死因,才出此下策?”
“正是。”
“所以,現在趁著這些侍從都在,我們趕緊查問線索,我就不信他們沒人知道,王鸚鵡的下落!”
“一個往日在公主府耀武揚威的人物,就能這樣毫無跡象的,憑空失蹤。”
“如果,動手晚了,過個一時半刻,我怕他們就要改說辭了。”元嘉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