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影揮下斧頭時,吳磊閉上眼睛。
然後,不知為何,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疼痛的襲擊。
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看見人影手中拎著一條大腿,截面在膝蓋下方。
那條腿……
呵呵……
吳磊不再恐懼,而是哈哈大笑起來。
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明明沒有不痛啊!
明明……
他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大腿明明在膝蓋下方的位置被砍斷,他卻無法感受到腿在被砍斷時的疼痛。因為斧頭太鋒利了,下半身的痛感還沒來得及侵蝕他緊張的神經。
吳磊呆呆地望著人影手中的物體,在不久前還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
“救命啊!救命!”
吳磊想起來了,這裡是醫院,即便是不正規的醫院,也有值班的醫生護士和保安。他大聲呼喊著,一隻失去胳膊的手臂攤開,貼在鮮血浸滿的床單上。
人影盯上了這條胳膊,他緩緩伸出手,抓住了胳膊上的斷面。
“啊!!!”吳磊大聲慘叫著,想甩開他的手。“放開我!”
人影輕而易舉地就將吳磊拽到了床上,強行改變了他的姿勢,讓他趴在病床上。
“不要,求求你不要!”
吳磊的精神逐漸崩潰,
人影再次舉起漆黑的斧子,
“給你父親換藥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頭顱就帶著這樣恐懼的神情滾下病床,半空中,再次出現一眼鮮血的噴泉……
“東西在你工作的地方,把它燒了,任務就結束了。”
人影放下吸飽了鮮血的斧頭,走近滾落在地的腦袋,抓起腦袋上的頭髮,用左手推開窗,就要離去。
“什麽任務?”陸路站在床前,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人影。
“明天你就知道了。”
人影推開窗,留下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軀乾,揚長而去。
陸路盯著被肢解的吳磊觀察了很久,他明白過來,人影為什麽會指引他出現在這裡。吳磊父親得了癌症,癌症沒能殺死他,他死在了自己兒子手裡。
這個人在牌桌上,揮霍著沾滿父親鮮血的賠償金時,想的是什麽呢?
爸爸,我愛你。
陸路深深吸了口氣,斧頭已經被人影拿走,他空著手走出病房,路過護士站時,臃腫的護士依舊趴在桌子上打著呼嚕,她沒有聽見病房裡的呼救,她不知道在距離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所發生的一切,但是明天第一個發現吳磊屍體的,一定會是她。
這是她存在於這個事件的唯一價值。
坐在駕駛室,啟動發動機,放了一半的CD在車載音響裡緩緩流淌。
注視著那鏡中的自己
慢慢將這眼淚擦去
不知什麽還能讓我
留下回憶
我的心中有無限感慨
我在期待美好的未來
不知什麽還能讓我繼續下去……
……
屹立在南都市中心的人壽大廈此刻黑漆漆的,一般這個時間總會有幾扇亮著燈的窗戶,裡面忙碌著伏案工作的保險員,但此時此刻,就只有陸路一個人站在電梯裡,隨著紅色跳動的數字,緩緩上行。
電梯裡的燈閃爍不停,手機沒有信號,人群的突然消失……
陸路開始將這些反常的跡象記錄下來,他需要確保在下一次危險來臨之前,自己不會再像之前兩次一樣毫無準備。
事件中的死亡,會在現實中以合適的解釋呈現,他不希望自己成為像吳磊趙強那樣的人。
叮……
刺耳的電子音在空曠的走廊裡被拉開,數字停止跳動,電梯門打開,陸路走了出來,鑽進了死亡保險金核定部的辦公室。
走廊裡的照明燈不停閃爍,可辦公室裡一片昏暗。正面牆壁上是一排落地窗,左右兩邊的窗戶還開著,月光透過這些玻璃,在屋內複雜交錯。
老陳已經有是三個多月沒有在辦公室出現過了,他的辦公桌盡管經常受到陸路打掃辦公室時的照顧,桌面上避免不了落上一層灰塵,上面的東西在他走時也收拾的很乾淨,從桌面到抽屜,沒有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
這一點陸路倒是沒有覺得絲毫的意外,老陳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任何一個能在這間辦公室工作的人都必須具備這種條件,人影讓他找的東西很有可能跟老陳涉及的這幾樁殺人騙保的案子有關,可即便是沒有被他帶走,也不可能出現在這麽明顯的位置。
會是什麽呢。
錄音?文件?又或者是協議?
好在,這間辦公室並不大, 陸路也不需要顧忌毀壞一些東西後將會面臨的麻煩,他開始翻箱倒櫃,將眼睛裡能看見的地方全都仔細找尋,就連用作休息的沙發也被他用裁紙刀割開,伸手掏出裡面的填充物,堆積在地板上。
坐在到處都是垃圾的房間,陸路開始思考整件事情的經過。
如果將所有零碎片段貫穿起來變連成一條線,老陳毋庸置疑是整件事情的背後元凶。他先是幫吳磊通過對癌症患者換藥的手段,促使吳磊父親提前死亡,詐取了第一筆賠償金,然後在吳磊的牽線下又完成了趙強殺害毛毛的詐取了第二筆賠償金的合謀,至於第三筆,如果趙強和陳嬌沒有死的話,林風險的這筆賠償款,應該也已經被三人瓜分乾淨了。
這不太像是他印象中的老陳。
一個在公司團建活動結束後要把剩下的飲料和零食都打包帶回家的人,是怎麽發生這種轉變的。
陸路對老陳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工作交接那天,他小心翼翼地問蘇晴,單位發的保溫杯和鋼筆他能不能帶回家的時候。
不過,換個角度來思考一下,老陳做下了這麽多案子,為什麽還會如此缺錢?
是本性嗎?
他身體靠在沙發上,用兩根手指輕輕叩動著冰涼的地板,突然,他渾身打起了冷顫,急忙站起身朝桌子前走了過去。
靠近辦公桌右邊有個固定在牆上的架子,陸路桌子上翻了翻,轉身朝架子走去。
架子的結構很簡單,就是幾塊木板釘在牆上而已,架子一共五層,層與層間隔十厘米左右,最上面的一層高過他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