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知道香香善良心軟，很心疼她，可也很堅決地沒有給她留一點退路。

　　她必須盡快離開王家，夜長夢多，他非常清楚，他絕對承受不起香香的事有任何變故了。

　　他早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自己了，六年前他沒能一槍崩了王滿囤，現在他卻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崩了所有擋在他和香香中間的人。

　　對別人來說一條路走不通還能換一條，對他來說，讓香香回到他的生命裡，那不是一條路一種選擇，而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沒人會為了走哪條路不計代價，他卻必須為了能夠活下去不顧一切。

　　所以他一面想盡辦法哄香香高興，一面找了富貴、二楞子、三隻手和周圍幾個屯子裡的熟人去黑水河鑿冰下了兩次網。

　　爺爺是上山下河的老把式，他青出於藍，現在在黑水河裡下網就能撈著魚的也只有他了。

　　他找的這些人沒一個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別說打魚沒被人發現，就是被民兵抓住了，進了他們手的東西想搶走那也不容易！

　　像這些年的大多數時候一樣，韓進根本就沒怎麽用心，兩網撒下去，打夠大夥飽餐一頓的量就收手了，一群人找個僻靜的山溝子美美地吃一頓烤魚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除了一身魚腥味兒啥都沒帶回來！

　　不對，帶回來的還有關於老王家和徐寡婦的閑話，幾斤散裝白酒下肚，一群二流子個個拍胸脯，爭著搶著說自個看見徐寡婦和王老二的好事了，從柴火垛到草稞子，還有玉米地和小河邊，真得不能再真了！

　　很快的，屯子裡就開始激烈爭論起來徐寡婦的孩子是王大江的還是王滿囤的，一開始大多數人認為是王大江的，後來有人找到了證據，大夥又堅信是王滿囤的！

　　據說還有人看見半夜王滿囤往徐寡婦家背糧食！

　　一時間流言滿天飛，屯子裡幾個閑話中心空前活躍，大夥走路帶風，就著閑話吃飯都覺得多了不少滋味兒！

　　閑話剛有點勢頭的時候韓進就去了一趟縣城，給趙大頭打了張白條，讓他幫忙弄來幾斤新棉花，還有兩塊藍色花旗布料和一塊花布，不用他說什麽，香香就留在家裡開始給他做新棉衣。

　　為了不讓他娘知道過來鬧騰，香香連芳丫姐家都不去了，還想辦法把她支到趙五嬸家去幫忙攥豆餡包豆包。

　　屯子裡的閑話傳得全公社都知道的時候，香香已經把他的棉襖做好讓他穿上了，棉褲的棉花也絮好了，正用細密的針腳仔細纖邊。

　　周蘭香其實知道屯子裡的閑話，大人顧及他的面子不跟她說，大虎二虎、花妮朵妮這幾個小家夥可是天天過來找她，大人說了什麽孩子們第一時間就都告訴她了。

　　這樣也好，正好讓她有時間來做自己的事。

　　空間裡的二茬蔬菜已經都可以收了，她這幾天忙活著曬蘿卜乾、做韭菜花、掐著時間拔蒜苔。

　　曬蘿卜乾的時候她發現個特別有意思的事，空間裡曬乾菜的速度也比外邊快十倍，蘿卜條幾個小時就曬成幹了，真是太方便了！

　　她興致勃勃地把第一茬菜挑了不少曬成菜乾，畢竟大冬天的，拿出新鮮茄子豆角辣椒大角瓜肯定說不過去，可曬成菜乾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做出來吃了。

　　早上新鮮茄子去皮切條，晚飯家裡就可以吃上滋味十足的茄子乾包子了！

　　現在誰家的前後園子都不能隻種菜，還要盡量空出地方來種上土豆地瓜補糧食的缺，夏天的蔬菜根本不夠吃，

哪裡還顧不上曬乾菜，就是偶爾有那麽幾個省下來的曬了乾菜，冬天都稀罕得不行，不來了客人輕易不會吃的。　　周蘭香當然沒這個限制，空間的優質蔬菜本就滋味十足，她又特別愛在吃食上下功夫，明明是菜乾，做出來的菜新鮮不比鮮菜差，又多了乾菜的風味，小山和韓進每天吃飯的時候都要驚訝地反覆確認一番，然後悶頭把菜吃得一滴湯都不剩。

　　他們吃得高興她就更有乾勁兒，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給他們做針線，眼睛累了就去研究做菜。茄子乾不止能包包子，用冷水泡軟了，跟同樣泡好了的辣椒乾一起炒，不放鹽，放點醬缸鹹菜包裡的鹹菜汁，有茄子的軟嫩也有乾菜的濃鬱香味兒，配上比新鮮角瓜還有味兒的角瓜土豆湯，讓兩個弟弟一個人多吃了倆大饅頭！

　　也沒忘了給自己做點零食，韓進背回來的甜菜她又熬了幾罐糖稀，包糖三角或者抹在饅頭上吃，又香又甜別提多好吃了！

　　還有西紅柿，熱水燙去皮，放在罐頭瓶裡上鍋消毒密封，罐頭一樣能放一冬天，隨時拿出來吃，酸酸甜甜比夏天吃新鮮的還好！

　　小山的小臉眼看著就給吃出肉來了，每天精神抖擻地去生產隊乾活，晚上也再不會因為長個子缺鈣骨頭疼了。

　　韓進乾脆跟送糞的幾夥人分工，一人包幾個糞堆，一天的活他半天用不上就乾完，剩下半天就可以回家守著香香了。

　　外面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屋裡爐子的火苗燒得正旺，倆人在家裡也沒什麽事兒，香香不是做針線就是在研究新鮮吃食，韓進跑回來其實什麽忙也幫不上。可他還是每天一到生產隊就甩開膀子乾活，刨完自個那幾個糞堆大鐵鎬一扔就往家跑。

　　前幾天是圍著香香打轉，就是給她穿個針也覺得特別有意思。

　　後來就沒時間了，一回來就捧著本小學課本認真學習，嚇得來串門的芳丫姐以為這孩子魔怔了！

　　周蘭香給他找借口:“跟小山打賭呢，說年前能把小學課本上的字認全了！”

　　韓進扭頭繼續默念課文，雖然不願意讓芳丫姐看見他學小娃子的課本，可還是寧可丟人也不肯離開香香回家去學。

　　他也不願意學，可是香香三年級的課本都學完了，他再不學香香認得字就比他多了！

　　前些天他就擠掉小山給香香當了老師，眼看這個老師就要當不成了！

　　他可不能讓香香覺得他沒本事！

　　她那麽聰明，他當然也不能差了！

　　韓進自己學得認真，教香香更認真，一天教十個字，他自己要學二十個，必須保住老師的地位！

　　周蘭香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的，慢慢地也就不那麽在乎上房時斷時續的孩子哭聲了。

　　等她把韓進的棉襖棉褲都做好，又給小山和韓進每人多做出一雙棉鞋，自己也做了一件花布罩衫，前些天醃好的蘿卜乾鹹菜也入了味兒，就準備好去縣城了。

　　小山穿著姐姐給他補好的舊布衫左看右看， 歡喜得不行:“姐！我怎沒找著補丁呢?跟新的一樣！這真的是我那個布衫嗎?你怎補的?你針線活可真好！”

　　周蘭香給他扯扯衣襟，在袖口那做了個記號，示意讓他脫下來她再縫兩針:“哪就跟新的一樣了?這不是補丁?就是挑了色一樣的布，料子都不一樣。你現在長得太快了，今年先對付穿著吧，等你去縣裡上學了，姐再給你做新的。”

　　現在她倒是想給弟弟做新衣服，可是沒布票，只能去趟縣城再說了。

　　小山舍不得脫:“姐，你就這麽縫吧！這件就行，這是我穿過最好看的衣裳了！”

　　周蘭香拍他一下:“穿著縫沒人疼，快脫下來！”

　　小山笑嘻嘻地脫下來:“我有姐疼呢！”

　　韓進扯扯自己的新棉襖叫香香:“我覺得有點肥，你給我往裡縫兩針。”他怎麽記著小時候她就讓他穿著衣裳給他縫過扣子！他就是那個沒人疼的！

　　周蘭香在頭皮上蹭蹭針尖，根本就不搭理他:“昨天不是量過好幾遍了?不能再往裡收了，你裡邊還得穿秋衣呢，太隨身了乾活不方便。”

　　韓進聽到那句昨天量了好幾遍，臉上就有點美滋滋的，昨天香香圍著他量了好幾遍，用手指一指一指地量的！想著這些他也就不計較香香給他穿著縫了。

　　姐弟三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韓進去忽悠了一通老隊長，答應給他上初中的小孫子捎個軍挎包回來，很順利地就借來了隊裡的馬車，一大早太陽還沒出來就準備好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