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亂世中,人命雖如草芥,但是這些草芥無一不是想爬上高峰,做那個玩弄人命的人。
張喜就是這樣一個從草根裡走出來的人,事實上,這樣的人,不管是在曹軍,在江東軍,在河東軍中,都不少,他們渴望建立功業,渴望改變命運。
所以,張喜這個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青州漢子,直爽的表面下,同樣有那麽顆想向上攀爬的心。
校尉的武職如果是在諸侯還沒割據之前,其實就已經是大漢前列的大官了,西園八校,京畿五校,三河騎尉,都是都尉,校尉頭銜,也是京師大官多如狗也能排入中下游水平的,更還是實權階層。
可是,現在的校尉,只能是標標準準的中層武官,沒有決策權,遇見危險衝第一,乾的是髒活累活,動不動就被指手畫腳,一個不小心犯了軍規,就是一陣軍罰,除了個別被高層刻意培養的,大多數沒有什麽獨立統兵的權,戰時臨時下放兵馬,也沒有機會建立親信。
這些中層武官是軍隊中基數龐大的一員,也是一道基石撐起軍隊的良好運轉,可是沒有人會注意他們。或許熬上十年,可以用積累的軍功勉強換個裨將軍,偏將的頭銜,也可能因為上司看你不順眼,就這樣壓你一輩子。
沒有人不渴望當上真正的將軍,尤其是如同張喜這樣的基層校尉,或許河東還好,河東有另外個機構,正是從他們這些中層武官中挑選的,便是宿衛營。即便是那些官職不高的將軍,在這些衛氏親兵面前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可是近萬的尉官,又有多少人能夠躋身進去?
所以,張喜抓住了這次機會。他臨時得到的這八千人,乾的也是髒活累活,不停的騷擾,不停的刺探,沒有可能得到什麽大功勞,而且當他將東阿的動靜上報給了臨濟,他也知道,這八千兵馬的統禦權恐怕也很快就會被收回了。
他覺得他應該用這八千人來做點什麽,為自己的功業博上一次。
當八千兵馬浩浩蕩蕩的開赴東阿,看到城牆上那稀疏的人馬,散亂的旗幟,他似乎覺得,這一次賭對了!
東阿的城牆很高,或許沒有濟南,钜平那樣堅固和高大,但是作為夏侯淵臨時指揮中心的地方,也不能太過薄弱,所以當夏侯淵抽調大量人力去修繕濟南和钜平的時候,也還是用了小部分人完善東阿的防禦。
可是,在張喜看來,八千人攻打幾百人駐防的城池,就算城池堅固點,還怕攻不破麽?
所以,他揚起手來,發動起了強猛的攻勢。
事實上,給張喜的八千人,戰鬥力並不高,在青州序列也只不過是中下遊的水平,假如是在正面上和夏侯淵麾下決戰,就算是拋開主將的指揮因素,恐怕也是絕對不會取勝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臨濟方面才給了八千人的規模,一來是防禦,二來也是為了讓他防備可能出現的偷襲,或者在觀察到東阿的什麽動靜而及時發出牽製。
不過,如今佔據了數量優勢,張喜沒理由認為自己攻不破這麽個城池。
看情況也的確如此,八千人,如同潮水一樣湧了上去,稀稀拉拉的弓箭在帶走不少性命,卻無法阻止他們向著城牆和城門邁進。
這裡不得不說張喜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層官員和那些名將間的差距,假若是那些懂得韜略的人,是絕對不會一擁而上,毫無章法。他們更多的選擇層層推進,將陣地優勢一步步的推向城牆,從吸引火力,到掩護攻擊梯隊,攻城器械等等,每一步都會考慮到任何突然的可能。
可是張喜還是繼承了青州動不動就結團呼嘯山林的秉性,
認為人多結合在一起就是力量,使得這看上去聲勢浩大的攻勢,其實破綻百出,雜亂無比。而這一場有預謀的引誘,很快就會演變成活生生的慘劇。
一支為數不多的兵馬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了張喜部隊的後方,不知道埋伏了多久,但人人都湧現著肅殺無比的氣勢。
夏侯淵身在前列,看著兵馬一步步的摸進,眼睛中泛著強烈無比的殺意。而張喜不通兵法,在一次性的投放了大量兵馬上去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甚至,因為力量的投入過多,而使得本陣兵力極度薄弱,夏侯淵都沒想到過,竟然在如此靠近的情況下,對方還沒有發現他們!
這還是傳聞中善戰的河東軍麽?還是前不久差點將他逼到絕路的河東軍?或許,是強大的勢力以及現在戰事的無比優勢,讓他們滋生了驕躁的情緒,以至於完全不在乎任何一道攻擊!
“殺!”一聲怒吼,夏侯淵沒有花更多的心思去思考,河東軍這樣讓人失望的舉動,當先衝將了上去。
千人怒吼,仿佛山崩!
無數人從後面驀然殺出,而那股滔滔氣勢,凝固在一起的喊殺,甚至蓋過了河東軍那八千毫無章法的呼喝!
張喜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動後方,一道道慘叫聲此起彼落,怒罵聲,恐慌聲,很快又蔓延了起來。
亂!
一時間,張喜就感覺到本來還勉強不錯的軍陣,竟然一下子就亂了起來,他趕緊回頭,卻看到那支披著曹軍軍甲的兵馬仿佛一柄尖刀狠狠的扎了進來,而因為措手不及,毫無準備,任何阻攔在這柄尖刀的鋒刃下,只是徒勞無功的掙扎!而且,那薄弱無比的防禦,在他們面前竟然就如同紙糊一般,甚至連延緩他們的腳步,都無法做到!
沒有一刻,如同現在一樣,感覺到從高處驀然跌落深淵讓人心悸,而那股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甚至讓張喜一時間腦袋空白無比,但是,臉上的血色褪去,留下慘白,卻毫不留情的出賣了他心驚膽戰的心。
高高在上,夏侯淵的大刀就仿佛一隻嗜血的猛獸,刀刃就是利牙,貪婪的吮吸著每個河東兵的鮮血。
而他身後,一千曹軍就如同翻土的犁,從中間切入,毫無阻礙的打開了一條通道,而他們儼然已經距離張喜所在,不過兩百米!
“夏侯淵在此!河東鼠輩,可識得我否!”挑起一具河東兵的屍體,大刀高高舉起,這一刻,夏侯淵的臉上猙獰無比,泛著駭人的殺念。
沒有人回答他,那股如同洪荒猛獸的氣質,甚至讓張喜連逃跑的念頭的升不起來。
張喜從攻打東阿開始,就是因為猜測夏侯淵並不在這裡,他的的確確沒有勇氣和這樣一個猛人作戰,或許從本質上來說,他就只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普通人。
當夏侯淵這樣一個讓他本來就懼怕的人出現在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他除了恐懼,也就只有恐懼了。
瞳孔睜得無比巨大,他只能看到夏侯淵臉上的不屑,一往無前的躍馬向他衝來。
一個個士兵,前仆後繼的撲了上去,但是卻擋不住那無比強大的刀鋒。
斬……
張喜已然再沒有機會去思考什麽了,當他因為恐懼而無法邁開逃跑的步伐,便連最後可能生還的機會放棄。
“吼~~!”夏侯淵仰天一聲長號,在斬破張喜的頭顱之後,那杆高高在上,蘊含著河東軍魂的旗幟,也轟然倒塌。
刀尖挑起張喜那顆頭顱,高高舉起大刀,渾身浴血,帶著不可一世的強勢,“賊將已死,爾等何不早降!”
是的,那個可憐的家夥,夏侯淵甚至都沒打算問他的名字,他的首級,不過只是用來崩潰河東軍的道具而已。
事實上,當夏侯淵在後背發動攻勢,斬殺張喜的同時,東阿城門大開,除去三四百人繼續防禦外,其余一千多人也如同潮水一樣湧了出來。
主將已死,陣勢混亂,而在戰鬥力的比較下,處於底層的這支河東兵馬,如何擋得住如虎似狼的曹軍!
仿佛瘟疫一樣蔓延,當後軍開始逃跑的時候,前面的人,也沒有絲毫阻攔的勇氣……仿佛收割麥草一樣,從東阿殺出的守軍,帶走一個個沒有戰鬥之心的河東士兵。
一場偷襲,卻在夏侯淵的設計下,賠上了所有。
這一戰,讓夏侯淵聲威又達到了一個鼎盛的程度。
並不是因為數量的差距,卻是因為戰後清點的傷亡統計,就算是放到天下,也讓人驚愕不已!
三千對八千,俘敵四千人,斬殺兩千首級,余者潰逃不計其數,而夏侯淵本方的傷亡,竟然是一個讓人驚訝無比的數字,六十七!
六十七人的代價,換來的八千人的覆滅!
拋開主將因素,拋開地形優勢,拋開夏侯淵設計在前,但是,結果的顯示,卻的的確確讓夏侯淵的聲威達到了新的高度。要知道,他們披著畢竟是河東軍的外衣,即便他們是最弱的那一批,但是,他們也依然是河東軍的一員!
不可一世的河東大軍,戰無不勝的河東大軍,竟然會得到如此恥辱的戰績!
當軍情抵達臨濟的時候,所有人驚呆了,事實上,沒有人會想到,夏侯淵竟然能夠那麽快的發動反擊,並且還能取得這樣大的成果!
八千人的損失對於現在的兗東攻勢算不得什麽大傷害,但最重要的,還是軍心銳氣的打擊,這是夏侯淵的一次冒險,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一次冒險,他成功了!
臨濟上下,義憤填膺,所有人叫囂著復仇,雪恥,在擁有如此大的優勢下,竟然還被夏侯淵打了這樣一場勝仗,這,無疑是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
當然,中下層的武官們只是單純的想要維護河東的榮耀,但是高層並不見得就會因為這一場失敗而讓頭腦發熱起來。
是的,雖然損失了八千人,但這八千人並沒有觸及到兗東攻勢的核心,本來在必要的時刻,這八千人也會作為炮灰去放棄,只不過,這一次並非是河東軍主動而已。
更多的人思考的是,夏侯淵冒這個險的意義到底是什麽,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打河東軍的耳光,無疑會激怒河東上下麽?
倘若河東不顧一切的將力量投放到了東阿,他還有什麽力量去保證對钜平和濟南的支援?
是的,東阿並不重要,他只是一個連接樞紐和東平的屏障,只要東平不會丟掉,那麽濟南和钜平的存在就很安全,相反,倘若東平丟掉,那麽濟南和钜平的支援力量就會大幅度的下降。
河東軍之所以不去攻打東阿,用八千人去監視和牽製,不過是因為濟南和钜平的存在會為他們大規模行軍造成不小的麻煩。
可是,假如河東軍不顧一切的西進,冒著被濟南和钜平截斷後路,偷襲,傷亡慘重的危險,要攻破東平,東阿,也並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情。只是這筆買賣,是一個兩敗俱傷罷了。
河東軍打到現在,也並不是看上去的那樣風光,在曹操麾下勢力版圖都已經給玩殘的情況,就算能夠將他擊敗,兼並這些土地,河東軍要得到的實惠也不會太多。所以就算是在西線,衛寧也遵循的是步步為營的推進,而不是一下子就不計損傷的和孫曹來一場絞肉大廝殺。
假若兗東大軍不顧一切的攻入兗州腹地,那麽損傷會有多大?怕是三四萬人,是肯定會要付出的!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濟南和钜平的存在,在這個時候會是什麽樣的威脅。就如同兩柄利刃,當不管他們向前走的時候,從後面捅了上來,不是重傷,就是傷筋動骨。
這也是臨濟上下,所有人都不願意冒著大傷元氣的危險而去東平的原因。
當所有人的思緒都牽扯到這上面的時候,毫無例外,腦海中仿佛就冒起了這樣一個念頭,是的,大傷元氣,不顧一切,東阿!
這幾個詞連接在一起,似乎就能清晰明了的看清楚了現在的情勢。
是了,夏侯淵如此做法,如此冒險,的的確確是激怒了河東上下,但這個激怒,為什麽就不是他刻意去做的呢!要知道,在東阿,如果他不這樣乾,或許就沒有別的途徑去激怒他們了。
或許,夏侯淵本身就是打著這樣的打算,用東阿來吸引河東軍對濟南和钜平兩城的壓力,從而讓這兩座城池緩解疲勞,在關鍵的時候給他們致命一擊!
這無疑讓眾人有種好笑的感覺,就算夏侯淵能夠吸引到他們的怒火,讓濟南和钜平緩過氣來,但是,擁有五倍於他的力量,他本身能運用的資源就缺少無比,他還能有什麽作為?假如河東軍將東阿攻破,將東平和其余兩城的聯系斬斷,駐足不前,那豈不是反而又讓他作繭自縛?
可是,這裡就有一個讓人意外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一個自從跟隨典韋南下後,都不曾發過什麽言語的徐庶。
兗州倘若所有力量都集合起來,趕往東平援救呢?
這個問題一針見血,讓本來所有還在嘲笑夏侯淵的人,笑聲戛然而止。
是的,在座許多人都有統禦一支兵馬的地位,也有不少人坐鎮一方,沒有人比他們清楚,假若到了存亡關鍵,一個地方可以爆發透支的力量會到什麽樣的程度。
雖然曹操已經透支過一次了,以至於第二次再度爆發,力量也強橫不到什麽地方去。但是,有濟南,钜平兩城作為犄角,用東平來擋住他們的腳步,再結合新招募的兵力,未嘗不會是讓他們真正停步在岩洞的可能。
那麽說來,冒著大受損傷的可能去搶佔東阿,便可能是得不償失了!
徐庶的話,仿佛一盆冷水澆滅了這些人驕躁的心。也讓他們看清楚了現實,兗東要攻破,並不是那麽容易,即便是兗西河東軍如此聲威,都只能將孫堅趕走,卻還是不能讓陳留俯首稱臣就可以知道曹軍上下同仇敵愾,擁有和他們比肩的戰鬥力和意志了。
兗東,是河東大戰略中最重要的一環,雙管齊下,他們這隻左拳比起慣用的右手來說力量並不大,但重要的是他們手上捏著一柄尖刀。
他們的任務是什麽?是偷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兗東攻破,成功的攻擊到曹操的根本,將兵鋒拓展到曹操的後背!
可是,他們現在還在幹什麽,還在和濟南扯皮,還在和钜平膠著,還在為夏侯淵的動靜而畏首畏尾!
或許,是如今的絕大優勢,麻痹了他們冷靜的心。
徐庶一直沒有給過什麽建議,但在關鍵的時刻,卻是那麽一針見血。
不能再拖延了,假若兗州本地不顧一切的增兵上來,那麽數量的優勢將會不在,偷襲的突然性也會完全沒有,而對方卻擁有地利,也擁有人心,假若為對方將戰線拉扯起來,兗東的攻勢停滯不前,他們不敢想象,遠在中牟的衛侯,將會是什麽樣的震怒。
這可是傾注了河東智囊團數年的心血,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大戰略攻勢。
就是他們的付出,讓所有的局勢都向著河東有利的方向走。為了成全他們兗東的殺招,他們不顧一切的拖垮了曹操治下所有土地的元氣,為了成全他們,甚至犧牲了冀州的安寧,為了成全他們,兗西空耗了那麽長的時間,讓孫曹絕大主力都被拉扯到西方不能輕易脫身。
假如,他們被對方擋住了前進的道路,這一場消耗戰下來,河東還得耗費多少時間?
當然,沒有人知道,河東未必不能和孫曹繼續耗下去,只是某個人卻無法再等待那麽久的時間。
這是一場不能停下來的戰鬥,也不是一場繼續拖下去的戰鬥。大漢的土地上沒有特洛伊,他不能容忍一場打十年的戰爭發生。
河東軍名義上是以典韋和黃忠為主帥,他們也的的確確是兩支部隊的靈魂和心臟,但是這具身體,還有兩個頭腦,一左一右的支撐起身體的一舉一動。
一個是陳登,另外一個便是徐庶。
相比較起陳登先前的獻策布置,河東圍困钜平,濟南,並且牽製東阿的動作,算不上什麽新奇,但也讓夏侯淵難受無比,這才有了後者的冒險引誘。
這樣中規中矩的特色,便是,用強勢來壓製住夏侯淵任何一個可能出現的反擊,減少傷亡的同時,也一步步的將他拖入深淵。可是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這樣下去,耗費的時間就會不知不覺的變得很多,也讓突然性越來越減少。
尤其致命傷,便是一旦夏侯淵後方有了援軍,這股和他們互相耗下去的底氣,將會越來越足。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以犧牲突然性和快速性達成這樣穩妥的攻勢也未必不對,只不過,對於衛寧來說,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陳登畢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就接觸到那個核心的秘密,事實上,倘若他接觸到這個核心的秘密,也不一定就會選擇河東了。
徐庶也並不清楚,但他卻能更深刻的了解到衛寧對兗東攻勢的迅速性的迫切要求,如果不是為了這些,他也不至於在劉備手下乾那麽長的時間,背負恥辱和背叛做這些並不討好的事情。
他也沒有理由去改變陳登指揮,讓中規中矩的攻勢變得狂暴不堪。可是,現在,全軍上下彌漫起那股虛華和盲目自信的情況下,他卻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陳登為人精明,他知道徐庶的身份,也很驚訝衛寧會讓他去幹那樣隱秘的事情,也猜測對方在衛寧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是不凡的。所以他並沒有和徐庶有過爭奪全軍第一軍師的爭鬥,反而每次禮數都盡到了十足。
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對這次戰役的重視。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天大的機會,一個天大的功勞,做好了,滅曹指日可待,他的聲望也足以在河東站穩腳跟,而陳氏家族的複起甚至可以比在徐州的時候還要光耀。
背負起這樣的壓力,在興奮和激動下難免會讓他多了幾分激情而少了幾分冷靜。這就是背負一個家族的壓力,也背負起了自己未來仕途的爭奪。使得本來是天縱之姿的他,並沒有看清楚某些不應該忽略的地方。
而與他相反,徐庶是標準的寒門子弟,年輕的時候還當過遊俠,為朋友乾過快意恩仇,後來臨時發奮讀書,因為過人的才敏很快取得了不俗的成就。雖然他比另外個時空出山早了許多年,但並不妨礙他天生的才智有所掩蓋。
所以,要說他和陳登相比,兩人的智謀也只會是不分上下,或許因為在底層摸爬滾打過,他的知識面還要陳登之上,而對於全局觀的把握,也更強於對方。
因為出身的不同,他背負的東西並不如陳登的沉重,他從寒門出,在平民中生活,當年衛寧的橄欖枝他本是不屑一顧,但在親眼見到了河東的繁華,百姓的安居樂業,他不得不承認,衛寧描繪的藍圖對於他這個寒門子弟的吸引力是無比巨大的。
河東對於寒門出身的子弟提拔程度,遠遠大於其余的地方,事實上,如今在河東的中層官員中,可以時候至少有一半是出自平民,雖然高位還有大半部分是為世家所把持,但是在見識過衛寧的堅決後,他選擇信任。這才他背負恥辱混入劉備軍中的事情……
所以,他沒有負擔,他不會為了自己而讓頭腦發熱,他的冷靜只是為了天下,與自己希望的藍圖所前進。陳登失去了冷靜,他卻看到了許多東西。
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出面說上點什麽。
夏侯淵會偷襲!
他在東阿的大勝,並不是他的根本目的,或許可以說,這場大勝,也不過只是他的障眼法,是他的煙幕彈。他的真實意圖,只會是拖延河東任何一個前進的可能!
這無疑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聽著徐庶那匪夷所思的話,不可思議。
都這樣的情況下了,夏侯淵竟然還敢做出更加大膽的事情?即便是以精明著稱的陳登,此時,也覺得徐庶的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當然,對於眾人的質疑,徐庶也並沒有什麽不滿,事實上,他的推測也的的確確並沒有十分的把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夏侯淵的先前設計將八千兵馬引誘出來殺敗之上。
為什麽引誘?是為了激怒!為什麽要激怒?是為了濟南,钜平兩城的壓力?為什麽要緩解兩城的壓力?是為了拖延住兗東攻勢的腳步!為什麽要拖住兗東大軍的腳步?自然是為了要守住兗東!
他的依仗自然會是後續源源不斷的兵馬,可放眼天下,還能給他支援的不外乎三處,一為兗州,二為孫堅,三為青州。
後兩者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裡抵達,從而只有兗州本土的新軍可以給他增援,可是這增援實際上除了人數龐大外,戰鬥力低微的可憐,所以他們真正要依仗的還是孫堅和青州的部隊。
那麽這就存在一個時間上的問題了,夏侯淵必須要拖住兗東河東軍的腳步,爭取到這個援軍抵達的時間。
而東阿就算河東軍攻破,他也完全可以依靠新軍加上東平繼續擋住河東軍前進,相反,將戰線推進到了東平外,濟南和钜平的壓力大減,而可以做的事情就會更多。
河東軍就會陷入一個泥沼中,在廣袤的土地上,雖然數量眾多,但更多的都是敵人的據點,要塞,隨時都可能打開城門給他們迎頭痛擊。
所以,那看上去孱弱無比的兗州新軍,在這裡隻充當了一個守城炮灰和震懾力量,可是這個唯一的優點,卻能讓河東軍難受無比。
河東軍現在在陳登的布置上,並沒有犯過什麽大錯,同樣讓夏侯淵難受無比,所以夏侯淵才會千方百計的想要打破陳登的節奏,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冒險。
可是河東軍會不會引兵攻擊東阿,夏侯淵是不能肯定的,但是,他卻是必定會出來給河東軍造成一股麻煩,逼迫他們出來尋找他。
還有什麽比偷襲河東軍,來一次傷亡慘重的教訓更加麻煩的事情呢?顯然,東阿那一場就算是夏侯淵也並不認為這算是麻煩。
所以,他必定,也必須會出來,深入腹地,打一個河東軍難受無比的地方。
泰陽,一個很小的小城,泰山西南角,北面是泰安,西面就是钜平。可是,這麽一個小城根本就不在東阿的必進路上,也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城池,甚至,這個小城似乎根本就不在河東軍的主要攻擊范圍中!
但徐庶堅定不移的將手指頭放到了這個位子上,環顧著眾人!
毫不起眼,當徐庶的手指按在那個位子上之後,卻讓人驀然覺得,這個小城似乎真的那麽重要。
泰陽不是河東軍屯放糧草的地方,也沒有什麽重兵把手,背靠泰山,沒有什麽河流也讓他的交通並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
可是,他卻有一個讓河東軍不得不重視的地方,當徐庶將話提出來的時候,眾人恍然大悟。
是的,這樣一個小城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值得重視的價值,不管是河東軍還是曹軍,但是,他卻是從青州回撤的曹軍增援兗東最近,最直接的一條路!
泰陽以西,就是青州之南和徐州的交界處,並不在河東的控制范圍之內,只是當陳登布置钜平攻勢的時候,因為擁有絕強的力量,習慣性的將周邊土地一並都佔領下來,而曹軍自然也沒有力量卻做什麽反擊和掙扎。
所以泰陽在這個時候儼然已經被河東所控制,不過,這個控制的力度並不大,駐扎在那裡的兵馬,力量也並不多,不過區區兩千來人而已,還是雜牌。
當徐庶點出了青州可能回撤兵馬增援兗東的可能的時候,泰陽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因為泰陽的地勢有些詭譎,西平東高,東面的地勢並不平坦,還有許多坎坷障礙,所以從東面去泰陽的路非常難行,更別提是大規模的進攻了。與東路恰恰相反的是,假如從西面去泰陽,一路就平坦和很多。
而偏偏泰陽以南的地勢也同樣不好,就如同泰山的跟腳形成了一個半圓,將泰陽圍在中間,隻留下個缺口。
而假如青州軍要快速抵達兗東,不走泰陽的話,至少會耽誤三天的時間去繞路,而且這個繞路還需要度過汶水,而這其中河東軍可以在這裡形成一個有效的阻截。
所以,假若青州軍走博陽,再走泰陽小城的話,省下三天時間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隱蔽和突然性。
要知道,泰陽西北,就是钜平,而那裡還發生著圍城大戰,沒有人不知道,一支三萬人的強軍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後背發起攻擊,會是怎麽樣的一種可怕事情!
所以,徐庶在遍觀地圖,在揣摩著夏侯淵的一舉一動的背後的時候,他的眼光自然而然就放到了這麽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城上面。
他並不懷疑青州兵回撤兗東,但是,他唯一的不確定,就是夏侯淵是否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樣精明,看到了泰陽的重要。
可是,他這點不確定並沒有表露出來,他的大局觀還在陳登之上,他不認為,自己這次賭博會有什麽損失。事實上,就算放任泰陽不管,青州兵會對钜平的攻擊造成很大損失,但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優勢。
就算夏侯淵不攻擊泰陽,他將這個破綻給掩蓋起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的話在其余人的耳朵裡,就完全不是這般輕描淡寫了。尤其是陳登,大軍的策劃一直都是他,可是徐庶竟然能夠隨便就指出這樣一個破綻,讓他不禁面紅耳赤!
他不是覺得徐庶給了他一個難堪,而恰恰是恍然過來,自己的的確確的失去了冷靜。是的,他的大局觀比不過徐庶,而在局部戰線上的能力在對方之上,可是,這樣一個破綻他的的確確沒理由看不清楚,只是失去了冷靜,讓他的眼睛隻盯著攻破兗東後的蓋世功勳。
陳登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下,對著徐庶沉沉一躬。
這一禮他應該給,任何一個謀士都不應該失去本心,徐庶的提點只是一記警鍾,但是非常有效的。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順理成章,只是所有人都覺得,夏侯淵的一舉一動看上去還是有些單薄,到底是什麽給了他勇氣,做著這一次次冒險的事情?
似乎,對方的已經不單單是為了守住兗東了,而是……而是仿佛要將他們擊敗,趕回去青州和冀州!
這不免讓自己都覺得可笑了,十數萬人,他們守住都有些勉強,可憑什麽還有那麽大的自信,要將他們擊敗,趕走!?
只有徐庶心裡升起了一個疑惑,似乎,對方一直都將目光放到東路,圍困钜平的青州兵上?這是不是又有一層新的意義?
當然,徐庶並沒有猜透為對方會對钜平如此上心,能讓他猜疑的其實是,相比較起钜平的攻勢,濟南那些河套騎士們給濟南守軍造成的壓力更小些,畢竟騎士並不擅長攻城,而面對這樣一座堅稱,造成的麻煩更是遠遠不如钜平。
假如是徐庶,或者是陳登,甚至是黃忠,換到夏侯淵的位子上,他們都有理由覺得,將濟南解放出來,似乎比钜平更加簡單一些。畢竟依靠著黃河,又沒有受到多大損傷,濟南這把尖刀的根本性力量,並沒有受到多少傷害,而一旦濟南被解放出來,因為地理上的特殊,背靠黃河,毗鄰冀州,連接青州,兗州,更容易給河東軍帶來麻煩和損失!
不過對方既然如此看重钜平,那麽似乎在其中也可以稍微利用那麽一下,濟南的的確確用騎兵沒有力量造成更大的成就,就算困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瓦解掉對方的鬥志。
那麽多余的人馬似乎也只會是浪費而已,何不將計就計,讓這些人,順勢完成對钜平的攻奪?假若钜平被攻取,那麽濟南也只會是孤掌難鳴罷了,而整個兗東防禦線的崩潰也只會是遲早的事情。
一個計劃在河東軍中慢慢開始籌備,但不得不說將攻略中心的轉移,對於陳登原本的布置有了那麽一絲顛覆,而徐庶在其中取得作用也有了那麽一份僥幸性。
可是,不管是徐庶,還是陳登都沒有想到,他們這份僥幸和疑惑,恰恰成全了他們在兗東戰局上的突破!
是的,僥幸!
他們不知道荀彧從一開的判斷中,就帶了那麽一分的謬差,以至於算盡了一切,卻因為開始的失誤而將後續的計劃都建立在了一個有著破綻的路線上!
這個破綻其實並不嚴重,相反,如果沒有徐庶的橫插一腳的話,荀彧甚至很可能做到解放钜平的大成功!
可是,就是那麽一分僥幸,碰上了那麽一分失誤,徹底的改寫了歷史。
根本原因,只是徐庶抽調的那兩萬,荀彧根本沒有算計進去的兵馬!
因為神秘性,河套四萬鐵騎一直都沒有足夠的情報落入荀彧的手裡,他只是單純的認為,這四萬和北方蠻族作戰,習性相同的士兵,就是蠻人。
而蠻人的不聽指揮已經是眾所周知,他不認為對方會放棄對濟南的攻勢,而分兵聽從漢人的指揮阻撓他的計劃。
所以,當荀彧知道夏侯淵在東阿完成了一次令人驚訝的大勝後,他就駐足到了東平,而兩人的聯系也因為那股騷擾兵馬的潰敗而再度聯系上了。
當荀彧知道東阿並沒有丟失後,心裡松了口氣,又當夏侯淵說出了自己想要出兵作戰的請求後,荀彧自然而然就將來時籌備的計劃線全盤托出。
事實上,夏侯淵在東阿做的事情,其實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夏侯淵知道荀彧正在趕往東平,所以他敢激怒河東,荀彧知道夏侯淵在東阿,所以他計劃讓夏侯淵激怒河東!
而兩人聯系中斷的時候,恰恰夏侯淵就完成了這次默契,而得以讓荀彧的計劃提前了三天的時間!
三天的時間能乾的事情不多,但在如今這個局勢下,一分一秒都是非常珍貴的。
如今青州回撤的兵馬儼然已經向著博陽進發了,假若能夠更早一分的抵達兗東戰線,也會讓他們的壓力減少無數,同時,因為這支兵馬的穩固,而後孫堅的援軍也將不日抵達,屆時,完成對兗東軍的大規模作戰也將會提上日程。
而現在可以說,只能算是兗東大戰的前哨戰而已,重要,但是為了主菜,只是互相削弱和增加自己優勢的努力而已。
曹軍要做的就是將河東軍強大的優勢一步步的磨平,讓本方的優勢越來越突出,所以一個冒險的作戰計劃,在這裡並非不是時候。
正如同徐庶所猜測的一樣,泰陽,正是荀彧這次計劃的重點之一,或者可以說是非常關鍵的一環。
為了對泰陽攻勢的隱蔽性和突然性,他必須要將青州軍的行進速度也算計在裡面,並且,要讓夏侯淵的攻勢速度和青州軍的行軍速度達成某種微妙的平衡和默契。
或者可以說,當夏侯淵攻下泰陽的瞬間,便要做到青州軍正好趕到泰陽。
這個卡時間,難度非常大,縱觀天下,能夠精確到這樣地步的人,不多,但是,荀彧這個總統曹營上下所有事務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將有限的資源發揮出遠超他本身價值的能量,而這種算計也在統籌的范圍,荀彧雖然不可能做到卡時間卡到時辰上,但是如果把這個默契維持到天這個單位上,還並不算困難。
所以,夏侯淵悄然的離開東阿,向著泰陽靠近。
荀彧在後方要做的事情不少,當夏侯淵離開東阿後,東阿便只會是一座不設防的城池。
事實上,讓荀彧驚喜無比的是,在夏侯淵離開之前,他便似乎已經做好了許多準備。早前被他下令製作的大量軍旗,很快被荀彧利用起來,插滿了整個城樓。而一個士兵扛著幾杆旌旗的巡視遠遠看去,似乎聲威還在夏侯淵在的時候之上。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還是他所帶領的這三萬人,該用到什麽樣的地方。
東平向東,便是汶水,仿佛一個天然的交界線,出現在兗州和徐州之間,但是自從钜平被河東軍所圍困後,這交界線,似乎也開始變得非常危險了。
所以,荀彧當務之急,便要打通這兩路的之間的通暢,為了青州軍後續作戰而提供堅實的基礎。
既然河東軍的主力攻勢將要集中在對東平的突破,那麽,他的反擊攻勢,將會從钜平開始打響!
而就在兗東如火如荼的作戰的時候,不管是孫堅還是曹操,都沒有料到,幸運的天平似乎終於開始青睞他們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刺激著他們的血液,讓他們沉重的壓力,松去不少。
劉表參與對孫曹對河東的反抗,正式宣布加入反河東聯盟!
而就在他在宣布討伐衛寧的檄文之前,荊州兵就已經開始發動了對宛城的攻擊!
劉表的反叛,來得是異常突兀的,突兀到沒有任何相信這樣一個平日裡懦弱無比的家夥,竟然會做出這樣狠辣的決斷!
天下震驚!
對於孫曹來時候,無疑,是萬分幸福的,在最困難的時候,劉表的援手將會分擔去許多壓力,而富庶的荊襄,將會給曹操繼續和衛寧抗爭下去的勇氣!
還保有淮南,保有兗州,保持著淮河的通暢,荊襄的糧草將會順著淮河源源不斷的送到兗州的土地!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南方,才失去了豫州之後,孫堅軍已經失去了對河東南部的牽製,劉表的適時跳出來,就會重新形成對南路的壓製。
對於河東來說,在最最關鍵的時刻,孫堅的背叛,也是非常致命的。
在大戰開始之前,河東的後勤本來就已經有了空虛,支撐他們繼續和孫曹繼續耗下去的,是漢中張魯的儲備,而如今劉表發動起了對宛城的攻勢,一旦他完成對三肴的徹底截斷,便能夠威脅到關中!
要知道,漢中的儲備運送往前方戰場便是兩條路,一條通過宛城,襄城,送抵陽翟,而另外一條路便是通過先雍州,後關中的運糧通道來完成補給。
而因為此前孫堅盤踞豫南和陽翟的對峙,使得宛城那條路並不安全,所以河東還是選擇更加穩妥和更加耗費時間的關中道路,後來因為孫堅的退卻才改變成走宛城。
可是,劉表的切入,對宛城的攻擊,將會讓這兩條糧道都再度落入了危險。
要知道,當初孫曹冒著危險搏命一擊的攻入關中,可不單單只是為了壓製住這條通路,同樣也威脅到了河東的安全!
劉表的背叛,讓河東上下都震怒無比,而在這樣最關鍵的時刻,河東倘若不能繼續對陳留對商丘的曹操,孫堅主力形成壓製,那麽兗東的攻勢,將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阻礙。
這是一個致命的刀子!
這也是蒯越,蒯良兄弟,花費了無數的口水,說服動劉表的結果。
這兩個荊州首席的謀士兄弟,也是能夠躋身天下一流行列的家夥,終於還是不甘寂寞,更加重要的是,面對河東軍如此強勢下,就是一直以來戰戰兢兢的劉表也越來越覺得自己地位的危險!
在另外個時空中,劉表駁回了兩兄弟趁著官渡之戰攻打許昌的建議,乃是因為曹操和袁紹的對比,只是曹操處於劣勢。
事實上,那個時候各路諸侯都不認為曹操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包括曹操本人都差點有了服軟投降的念頭,而比起一個曹操來說,強大無比的袁紹,才是劉表害怕的對象,所以他不會選擇去扯曹操的後退,他更樂意去看到曹操和袁紹的兩敗俱傷。
後世很多人都認為劉表那次的懦弱間接造成了荊州的未來淒慘無比,而當時同樣讓人惋惜不已的是,孫策同樣也放棄了對許昌的偷襲。
可是,沒有人會想,假如當時有人去拖了曹操的後退,讓袁紹更加不廢吹灰之力完成對中原的製霸,那會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當然,歷史就是歷史,如果是在未來,以旁觀者的身份去評價這些事情,當然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在當局者來說,他們的選擇其實確實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同,官渡之戰,曹操還有可能和袁紹一搏,而現在,河東已經完完全全形成了對曹操的壓製。徐州,兗州,豫州,青州,曹操所有土地,幾乎都已經丟的丟,殘廢的殘廢,而河東還保持著足夠強大的力量,橫掃天下!
這種威脅性,已經讓劉表不能再保持中立者的身份了,一旦河東以很少的損失完成對曹操的壓製,那麽大勢將去,江東或許還能憑借長江天險負隅頑抗,可是他劉表呢?他也有長江,可是,荊州這一段,可是有許多非常容易就度過的地方!而荊州大部分的精華還在長江以北呢!
蒯越蒯良兄弟不甘寂寞,想要讓蒯氏家族更上一層樓,當然迫不及待的再度慫恿起來,而劉表因為恐懼,一拍即合。
荊州的十萬兵馬的加入,讓反河東聯軍和河東兩方面的力量終於持平,甚至還反超了!
中牟,河東高層已經亂作一團。
武官們大肆叫囂著,攻下荊州,讓劉表這個匹夫也嘗嘗劉備背叛的後果,但是文官們卻相對冷靜了很多。
劉表可不是劉備這個一生帶著悲劇的木偶,就算是他的背叛也是河東一手主導,而坐擁荊襄九郡,錢糧無數,十萬戴甲的能量,更不是劉備可以比擬的!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劉表背叛的惡果壓製到最低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可是,對於這個問題來說,顯然大多數人都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
這樣亂糟糟的大堂,衛寧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滿場文臣武將過百,在這個天下一半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這些人也是河東的棟梁支柱,不知不覺間,河東已經擁有了這麽一批強大的力量,他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當然,現在也並不是發這些無聊的感慨的時候,他將一封軍情交給衛瓘,讓他當眾念開。
衛瓘自從當初成就大功後,已經開始有了和這些文臣武將平等的身份了,而此前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的特殊性而表示尊敬,現在就算是那些脾氣火爆的武將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未來的主公也的確有本錢領導他們繼續戰鬥下去!
一個紈絝子弟永遠得不到人們真正的尊敬,除去了那身皮,他什麽都不是,而一個有能力的貴族子弟,所有在發自內心的讚美下,還是對他高貴血統的敬意。
這封軍情是張濟送來,自從關中大戰過後,張濟並沒有隨同郭嘉抵達前線,他經歷過高高在上,經歷過熱血拚搏,經歷過背叛和被背叛,經過落魄和顛沛流離,一個武將,一個主公,他經歷過了無數的事情,爭勝之心儼然已經沒了,而事實上,張濟本身就不是什麽喜歡爭鬥的人,否則他不會輕而易舉的在李傕郭汜的爭鬥中狼狽而逃。
事實上,他想在一個地方安安靜靜當一個郡守,有點小權利,但是並不過分,服從所有來自中央的指揮,但是也不會對自己指手畫腳。
所以,他從關中離開後第一個落腳地,就成了他安心養老的地方。但是這個地方卻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養老的地方,前有孫曹,好不容易平定了,現在劉表有跳了出來!
宛城的兵馬還是他的老部,不過很多兵馬已經被抽調或者遣散走了,實際上跟隨他起家的本部老底子也不過是三千來人而已,而鎮守宛城的另外一萬人是後來給他安插和調度的,當然,他並沒有怨言,經歷過了那麽多事情,兵馬太多,他反而還不會太安生呢。
劉表來得突然,在檄文未發之前就悄然發動了對宛城的偷襲,而這場成功的偷襲造成的結果就是近五千兵馬的傷亡,讓他帶著殘存部隊逃亡魯陽。
他帶過多年的兵,本不應該這樣狼狽,可是,劉表的不宣而戰讓他憋屈無比。事實上,依照宛城的防禦力加上手中兵馬並不缺少,就算劉表再多幾倍的力量也休想將宛城攻破,可是現在的結果卻是讓他悲憤無比。
事實上,在他平定關中之後,郭嘉就已經提點過他,在宛城也不能太掉以輕心,一定要守住這個根本之地,當然,郭嘉的提醒並沒有指名道姓的指出劉表,使得張濟並沒有放到心上。
一如同所有人想的一樣,那個懦弱無比的匹夫,當年自己兩萬殘兵霸佔宛城他都不敢叫囂,現在河東如此強大,他豈不是更不敢羅嗦?
可是偏偏人人都認為的病貓就突然變成了老虎,張濟的輸並不虧,換了河東大部分人,恐怕都會敗在這上面。
隨著衛瓘念完,所有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重要的不是張濟的失敗,而是宛城的丟失,也將完全預告著三肴以南,漢中和豫州的聯系為劉表所切斷。
唯一的好消息應該是張濟保存了七八千人殘部退回到了魯陽,但這還能有什麽作為呢?擁有宛城的防禦,七八千士氣低落的士兵們,還想再重新奪回這裡,無疑難上加難。
氣氛一下子低迷了起來,或許剛開始還有人叫囂,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將軍,有資格入這樣一個會場,沒有人不知道宛城的意義還有他的戰略地位。
攻下宛城的是文聘,或許大多數人都不屑一顧,但是這個荊州屈指可數的名將,卻並非浪得虛名,就是黃忠也對他讚譽有加,稱他為荊州之柱。只有他一個人,就撐起了整個荊州的軍事體系,能力不容置疑,當然,他的地位在荊州也並不是最高,如蔡瑁等人是穩穩的壓住了他,但是論起能力來說,蔡瑁比他何止千丈溝壑。
而這樣一個家夥完成了這樣一次完美的偷襲,將宛城收入手上,要從他手中再奪取回來,難度自是不小。
討伐,肯定是要討伐的,可是,至少有許多人的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將文聘斬落馬下,剛才的叫囂,一下子少了許多聲音。
衛寧搖了搖頭,他也並沒有指望這些在歷史上就沒有出頭的家夥能有什麽作為,或許有人會被埋沒了才能沒有被記入史冊,如同如今還在遼東作戰,擋住公孫度不得寸進半分的趙陽,但他有理由相信,在亂世中都還不能出頭的家夥更多的還是本身才華的不足。
所以他將目光還是放到了其余人的身上,馬超,太史慈等等……
或許是察覺到了衛寧的目光,這裡面求功最為心切的馬超主動的站出身子。
才完成一項大功,但並不能讓他成為河東最頂尖的名將,馬超自然不甘心,他不想永遠的當個打手,所以,這一次看上去困難,還不是自己所擅長的攻城戰,但並不妨礙他的一腔熱情。
衛寧似乎也覺得馬超這樣一個擅長野外作戰的猛將,似乎並不是這次戰鬥的首要人選, 但是衛瓘卻適時的出聲向他進言起來。
衛瓘建議衛寧給馬超一個機會,而馬超的戰意高昂似乎並不應該就這樣隨便給撲滅掉。
雖然他的的確確不擅長攻城,但是,衛寧心中其實並不在意宛城的得失,事實上,他早就有了應對之策,雖然沒有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聯想到馬超在另外個時空,殺得曹操聞風喪膽,似乎,這個家夥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了?
看著馬超望向衛瓘一臉的感激,倒是讓他驚訝的是,自己這個侄子,似乎已經開始懂得籠絡人心了?而他的眼光似乎也有點獨到之處了!只是衛寧不希望,衛瓘的幫忙,只是單純的因為馬超曾經千裡奔襲救援他……而是希望他能夠看透馬超的真正能力。
既然衛瓘也出口幫助,衛寧覺得這個情面應該讓馬超記下,終於拍板給了馬超兩萬兵馬,南下將宛城奪取回來。
而另外一部分,太史慈等人將會率領四萬兵馬南下豫南,形成對劉表的防禦……
一場大會其實並沒有什麽營養,但這樣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至少要讓河東上下看到他對劉表反叛的不在意,對未來戰果的自信!
大會過後,衛瓘奉命,悄悄南下許昌,身邊帶著一個讓他覺得頗不舒服家夥,共同去見另外一個人。
這次衛寧給他的死命令,是讓他不管如何,也不能有半分輕視,要尊敬無比,將他要見的人請到中牟。
這個人,將會是讓劉表叫苦的關鍵!
張松,一個默默無名的名字,真不知道自己的叔父為什麽如此重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