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無名小院。
收到穆一虹的來信,仲逸隻得乖乖去赴約。
雖無袁若筠的刁蠻任性,穆一虹也絕非簡單的角兒不好伺候。
自從回到京城後,還真沒有想起來看她。
不過,從她來信看,顯然是憋著氣的。
此處住宅,不同與其他宅院,什麽張府、李府、王宅、李宅之類門匾,都沒有,但知道這裡的人,卻不在少數。
仲逸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不過今日,既是穆一紅差人捎信而來,必然回絕了一切應酬,專門接待他這位‘特殊’的客人。
好在她所托是別的丫鬟,若換做貼身丫鬟香兒,必定會被翰林院的費思應認出來。
客堂,丫鬟香兒。
“仲大人,你先用些茶水,小姐一會兒就到”。
香兒將茶水、青果放好,規規矩矩站在那裡,卻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又是喝茶。對他而言,一天最主要的‘差事’就是喝茶。
從翰林院到裕王府,再到仲府,甚至若一當鋪,再到如今的穆一虹住處,盡管事有各異、各有輕重,但唯獨不能缺了這樣東西。
見穆一虹,永遠是那個不變的話題:幫她找尋其爹娘的下落。
而每次見面,結果又幾乎都無一例外沒有結果。
時間久了,除了隱隱有些自責外,另外一個問題,也一直在糾纏著他:若一直打聽不到她爹娘下落,他們二人該如何自處?
“香兒姑娘,你?還有什麽事兒嗎?”。
原本以為香兒呆在這裡是有別的事兒,比如收拾桌椅,伺候茶水等,誰知呆了半天,既不動手乾活,也沒有挪步離去。
“仲大人,有件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說”。
見仲逸有些詫異,香兒終於下定決心,她確實有話要說:“我打小就跟著小姐,相依為命。我知道,平日裡雖有很多人來這裡聽曲品茶,但都是場面上的人、場面上的事兒,關鍵時刻,都靠不住”。
仲逸將茶杯放下,細細盯著眼前的女子,雖然是個丫鬟,但這個叫香兒的女子,確實與穆一虹交情匪淺。她如此一說,必是有事。
毫無疑問,她所說的事兒,定是穆一虹的事兒。
“我能看得出來,只有仲大人,是真為我們家小姐著想”。
香兒不時望望樓上,似乎並不希望穆一虹馬上下來,有些迫不及待道:“有人對相對我們家小姐圖謀不軌,還請仲大人幫忙”。
圖謀不軌?
仲逸急忙問道:“誰這麽大膽子?這裡的規矩,他們不懂嗎?就是聽聽曲兒、品品茶,出來混,就要守規矩”。
“戶部郎中,名叫趙謹,此人四旬之余的年紀,卻偏偏要娶個小妾,起初來這裡時,還算規矩,但後來漸漸放肆起來,前些日子,竟派人拐彎抹角說起納妾一事兒,而且要的就是我家小姐”。
香兒著急的說道:‘來人說了,若是不答應,就不要在京城呆了’、
趙謹?不就是曾經陷害李序南,因為一千兩庫銀對不上,李序南才去榆林府的嗎?
平日裡,趙謹與兵部郎中嚴磬走的近,他們皆是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戎一昶的心腹。
戎一昶不屬於嚴氏一派,也與徐階等不是一路人。
當然,更不是裕王的人。
他這是要自成一派。
除了嚴氏、徐階、裕王等,其他勢力遠遠不及這三方,但類似戎一昶這樣分散,而又相對固定的勢力,還有幾家。
勢力小,所涉范圍自然也小很多,他們只能在某一領域有所控制,像戎一昶這樣的,除操控軍備兵器、戰馬采購,且依舊為後軍勢力范圍外,一般不再涉足其他。
比如,安插文武之職、乾預三法司事務等,幾乎與他們沒有半點瓜葛。
戎一昶的心腹中,除嚴磬與趙謹外,還有後軍都督府幾名屬官,像之前的後軍都督府七品都事王滿倉,人稱小鼠毀大倉的,就是他。
王滿倉被押入刑部大牢後,嚴磬得到戎一昶授意,欲殺人滅口,卻被仲逸在袁大頭的配合下將其救出,而後,被當初看石林院的老龐頭秘密看管起來。
一同被看管的,還有羅二管家,也就是羅龍文的堂弟。
王滿倉被‘滅口’後,在戎一昶安排下,當初在南漠無名山偽做無風大師的吳風,做了後軍都督府的都事。
不用說,他也是戎一昶的心腹之一,此外,還有後軍都督府經歷,戶部郎中等。
都事一職,掌公文收發、送達,七品銜的小官,戎一昶都不放過,足見其對後軍都督府勢力的把持緊密。
如今,這個身為戶部郎中的趙謹一旦出事,戎一昶定不會坐視不管,只是,僅憑此事,是斷斷動不了戎一昶的。
此人對戰事一向主和,尤其盯著兵器裝備這筆‘大買賣’,即便碎屍萬段,都不為過。
因為當年設計陷害師父凌雲子,師父對此早有叮囑:不得輕易動他。
這話說的很明白,不是不動他,是不要‘輕易’動他,一旦要動,就要將其置於死地。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若隨意處置戶部郎中趙謹,勢必驚擾到他身後的主人。
但穆一虹的事兒,又不能不管。
“仲大人,你千萬要幫忙啊,我們只能靠你了”。
聽到樓上一陣腳步聲,香兒急忙借口離開,匆匆出了房間。
穆一虹到了。
…………
“仲大人,上次臨別時曾說過:若再出京辦差時,帶我一起去?為何要食言?”。
穆一虹彷如無事人一般,她依舊柔聲細語道:“此次,仲大人去西北榆林府,既不是為查處命案,更非領了欽差使命,就是到處走走看看,為何不兌現上次諾言呢?”。
仲逸苦笑道:“一直以來,我從未說過要答應這件事兒,為朝廷辦差,不是遊山玩水,此次西北之行,並非你想象的那般輕松,請穆姑娘諒解”。
“哦?如此說來,都是我一向情願了?上次說到此事時,見仲大人並未言語,我還以為是默認了呢”。
穆一虹歎道:“看來,有的時候,人啊,不能將事情想象的太美好了,現在看來,無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