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就這樣告訴她了!!”耳邊傳來的是蘇雪蓮震耳欲聾的驚呼聲,這聲音當然只有高文舉能聽見。
高文舉揉揉耳朵,雖然知道聲音並非來自這裡,但是感覺能緩解一下震蕩感。
正如蘇雪蓮所說,當白思憶再度問起關於她的事情時,高文舉一五一十告訴了她,包括教授的能力,和她是小詩的複製品的事。
高文舉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他又沒有保密的義務。在畫中不告訴她是因為擔心發生變故,但現實中他可沒有在乎她的必要。
衛玲玲雖然一言不發,但從她的眼神還是能看出不滿,不過並沒有指責他什麽。
“沒有隱瞞的意義吧,反正她也察覺自己被掌控著這件事,全部說清楚才有利解決問題。”高文舉無奈解釋道,對於身體的同居人,他認為還是有必要在想法上達成一致。
“我說啊……”蘇雪蓮聲音中傳出了無語的意思:“人類這種生物很脆弱的,你一次把這麽震撼的事情告訴她,萬一承受不住可就慘了。”
對於身為醫生的蘇雪蓮再清楚不過人類的脆弱一面,堅強只是流露表面的偽裝。可能同樣是需求幫助的人,不知不覺她把白思憶看做患者一類的存在了。
而她的想法也並沒有錯,走在高文舉面前的白思憶就是證據。
當白思憶聽高文舉講完離奇的故事後,她便呆呆地看著教授畫出那幅小詩的肖像。
“能陪我走走嗎?”白思憶問。
高文舉猶豫了一下,但似乎她現在如果再發生什麽事會更麻煩,所以他還是同意了。
於是現在就變成白思憶在前,高文舉在後,兩人繞著學院後山的道路上走著。
白思憶一直看著前方,似乎在想什麽,高文舉在後面看不清她的表情,而他則被蘇雪蓮叨嘮著,似乎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天邊破曉,漫長的一晚上結束了,世界也從夜的恐怖中走出,迎來了生機。
已經可以看見路上有學生開始晨跑,邁著有序的步伐從兩人身旁經過,還看了高文舉一眼,他現在可是大名人。
也上班族開始露頭,開車上班,或者搭乘地鐵,每一個人都為自己的人生忙碌著。
“那我這算什麽……”白思憶茫然看著他們,就在一日前她也是為自己人生奔波的一份子,而現在她的人生已經不存在了。
就連她這個小詩的複製品能不能稱為人都是一個值得爭議的命題。
她只是教授惡魔力量下的產物,就算什麽消失掉也不足為奇。所以她羨慕地看著這些活生生的人,他們和她不一樣,只有她是筆下的墨、紙上的畫。
“我可不相信一個剛由人類轉變的惡魔就能創造生命,所以她的存在一定是被什麽維持著,畫或者教授本人,一旦維持的力量消失她就完了。”
高文舉向蘇雪蓮解釋著:“所以現在清清楚楚告訴她是最好的選擇。教授已經被帶走了,總不可能是警察逮捕惡魔吧,一定是他做的事被什麽人所察覺而造成的,所以……他和他的畫現在都不安全。”
有條有理的分析沒能打動蘇雪蓮,這丫頭根本沒聽他在講什麽,在他剛開口時便化身黑貓一躍而出跳到白思憶肩膀上。
“別想太多,思路打成死結的。”她用溫和的聲音安慰著白思憶。
“黑貓……說話了。”白思憶驚訝地看著肩膀上的來客,不過她已經見識太多異常的東西,
還不至於到難以置信的地步。 “思考人是什麽這種問題太深奧了,但你是實實在在活著的!”蘇雪蓮繼續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認識的人。而不是什麽複製品,也不是產品!”
白思憶愣愣地看著她,被一隻教育人生聽上去就很奇怪,高文舉倒是能理解她的想法,畢竟蘇雪蓮也是被否定過人生價值的人,自己否定自己才是最難走出的死結。
理解歸理解,他可不讚同她的行為,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救人這種事還是交給天使去做吧,他只是惡魔而已。
“喂,高文舉,你也說兩句啊。”蘇雪蓮一直被白思憶盯著,有點尷尬地回頭向高文舉求援道。
到頭來還是避不開他啊,高文舉撓撓頭:“正如她所說,你至少是憑自己意願活著的,就像你趕到這裡尋求答案,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白思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高文舉,仔仔細細打量著他,她突然微笑:“嗯,聽你們這麽說我感覺好受很多,對不起讓你們為我這個無關人操心了。”
高文舉和蘇雪蓮頓時心中一咯噔,白思憶態度轉變太突然了。
“你叫高文舉是吧。”白思憶直視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嗯。”他不清楚她想說什麽。
“最後,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救我嗎?”白思憶真誠地望著他,流露出殷切的期待,有幾分對答案的不安,又有幾分焦急。
為什麽要救她?當然是不願意改變畫中她應該活下去的事實啊,但是高文舉本能覺得這個問題不能這樣作答。
“該說是順手而為?還是舉手之勞……不想你就這樣死在眼前吧。”面露工作式禮貌微笑,為了提高話語真實性還特意拖長了語氣。
“騙人,你說謊的時候總是不會看著我。”白思憶像是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而笑出聲,這個問題連高文舉自己都沒有察覺,畢竟沒有幾人會在和他提問時這般咄咄逼人。
也可能單純是因為她很特殊,教授用畫操控著她的人生,他又何嘗不是用謊話讓她無法解除真相。
“等等?!最後是什麽意思!!”蘇雪蓮突然關注到高文舉沒在意的這個重點。
白思憶笑聲停了,她苦笑道:“謊言結束了,做夢的人醒了,作為夢的我也到盡頭了。”
高文舉和蘇雪蓮發現她的身形開始消失,不同於衛玲玲那種鬼物實體與虛影的轉換,而是徹徹底底沒有了存在的跡象。
“是教授那邊……”高文舉突然想到,肯定是教授做了什麽事斷掉了他和白思憶的聯系, 使得她的存在無法維持。
“嗯,可能是這樣。”到了最後,白思憶反而釋然地笑了:“至少我活過,對吧。”
然而看著她的兩人卻無法配合地笑出來,她靠近高文舉:“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高文舉疑惑地皺眉,她也不賣關子,調皮一笑道:“我想抱抱你。”
快步上來抱住高文舉,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味道,然後,消失在他的懷抱裡。
“……”當白思憶完全不見了形影后,蘇雪蓮幾度欲言又止,也只能憋出句:“你可真有女人緣……”
“她……”高文舉記得這種觸感,他曾經抱過她:“第一次在畫中現身時,發生了列車脫離軌道,我抱著她,救過她一次。”
“這樣啊。”蘇雪蓮倒是不知道畫裡的事情,有些吃驚還有這層關系。
白思憶消失了,歸根結底只是一個本來不存在的人再度不存在了而已,高文舉卻有點惆悵。
冷幽也看出這點,她沒有追問發生了什麽,安安靜靜陪高文舉坐著。
高文舉突然起身:“果然,我還是想知道結局。”冷幽沒有責怪他冒險,她只是跟在他身邊:“但我要陪著你。”
沒有人能忍受一個令他牽腸掛肚的電視劇潦草結局,何況是身邊活生生出現過的人,高文舉想知道結果。
他本來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好奇心這種東西一旦出現,便無法抑製了。
他想要知道教授最後一幅畫,那幅客廳中被畫布蓋住的作品究竟畫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