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其他病友出院時受到親友隆重接送的待遇,高文舉便簡單了許多。
連個行李箱都用不上,孤零零地走出醫院,這場景稱為淒冷或許更為合適,不過高文舉本人很習慣這種生活。
冷幽沒有來接他,高文舉現在也需要先回一次學院宿舍。
今天是他們的約會,可得花點時間準備一下。
同樣需要時間的還有特案組的各位,雖然沒有證據證明金經理是失蹤案的嫌疑人,但當他們決定調查此人後,在紅鳳凰強大搜索能力的支持下,他們輕松查出了酒店數起失蹤事件或多或少都與金經理有不正常的關系。
至少有錄像能證明他曾打掃過失蹤者的房間,消滅了不少痕跡。
於是決定將其逮捕,案件有了新發現能成為他們便能拒絕移交的理由。
眼下時間接近正午,朱壕開發公司中午有場會議需要金經理參與,警力出動,逮捕行動開始!
高文舉來到金色浪漫酒店時,雖然這次著裝依舊稱不上正式,但門衛可沒膽子再攔住他了,自覺把視線撇開當做沒看見,放他進入。
冷幽更早一步坐在了他預訂的位置上,半是緊張半是期待地輕咬嘴唇看著窗外。
這種俏皮可愛的一面足以讓很多認識她的人驚掉下巴,而這一面是為高文舉露出的。
高文舉坐到冷幽對面,懂事的服務員立刻上前詢問今天的金主是否現在上菜,高文舉點點頭。
冷幽察覺高文舉靠近後立刻收起方才癡呆表情,重整面部肌肉,努力擠出不崩壞冰冷形象還能體現溫柔的微笑。
高文舉問道:“喜歡這裡嗎?作為約會的地方。”
冷幽輕笑:“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歡。”
顯然經過囚禁和鬼王之戰後兩人態度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具體來講就是直白了很多。
看到高文舉坐下後服務員離開了,冷幽自嘲道:
“可笑我一直拘泥於無聊的情調,卻忽略我們朝不保夕的事實,每一次的任務都是生死之劫……”
冷幽柔情似水地注視著高文舉,問道:“你真喜歡我嗎?”
有些事情就算心中認定,也希望有個確切答覆。
直白的愛意讓高文舉心神動搖,但他還是不改初衷問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突然的問題讓冷幽措手不及,她沒有想過這問題的答案,而且這問題是在反問她什麽喜歡他嗎,頓時臉蛋泛起紅暈。
沒等冷幽回答,高文舉拿出了口袋中替死符,放在桌上,重複了一遍問題:“什麽時候開始的?”
冷幽的慌亂停止了,她靜靜地坐著,紅霞褪去,換上慘白。
但凡有絲毫法力的對象都會無意識中排斥掉替死符效果使其失效,替死符對已經成為惡魔的高文舉是沒有作用的。
冷幽打算忘掉這件事,當它從沒發生過,但高文舉卻提了出來。
她曾打算將高文舉當作替死鬼,這是兩人無法逃避的死結。
冷幽逃避著高文舉眼神看向窗外,“我以為都過去了。”
高文舉道:“我曾以為自己很熟悉你了,但事實上你在停止的時間中卻經歷了比我想像中更多的事情。能和我說明一下嗎?當然你不願說的可以略過。”
冷幽停頓了片刻,對她而言那是不願回憶的過去:
“第一次任務是個探索任務,大概是一個月前,當時第七小隊有六個核心隊員和四個新人,隊長實力非常強大,
有飛天遁地的能力。 但任務同樣異常地恐怖,老隊員根本不會考慮照顧新人的問題,他們對新人的使用非常粗暴,就是探路的消耗品。
即使這樣也有老隊員因一些無法理解的恐怖突然暴斃,而新人更是毫無活路可言。
我被要求進入一間詭異的木屋,進入後木門突然關上,他們以為我死了便離開了這裡,直奔下一地方。
但是我沒死,我在那裡目睹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東西,這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裡只有一個活人能出去。
結果你也知道了,只有我活著出來了。”
只有一個人能活。
這是高文舉聽愛麗絲舉出過的假設,原來這不是假設,而是之前發生過的事情,難怪古堡中冷幽直接選擇對隊友下手而忽略其他可能,她真遇到過只能活一人的情況。
“而第二次任務是我帶著新人隊,一個異世界商隊護送任務,這任務的敵人對於我而言並不難,難在保護任務道具不被大批哥布林偷竊。
好在新人容易指揮,這次任務有驚無險地完成了。
盡管遇到營救被擄走的新人與保護道具之間的衝突,但大部分人都很理智地選擇了完成任務,熱血離隊的家夥們再也沒有回來。
最後隻活下三人……”
對話暫停,倒不是氣氛凝重起來,而是上菜了,兩人開始對付菜肴。
畢竟兩人其實對於這兩次任務的死者並沒有惋惜和感歎可言,冷幽說得平常,高文舉也像在聽故事。
酒店的服務可沒有冷幽來得體貼,他們隻上一副精美的刀叉沒有筷子,這讓高文舉不得不在不熟練的刀叉上花費更多精力。
“這樣的描述足夠了嗎?”冷幽關注這高文舉神色問道,她忽略了大大小小無數細節沒說明,擔心高文舉追問。
高文舉點點頭:“夠了,我隻想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事,不打算深挖你的痛苦。”
孤獨恐懼症無疑是在她第一次任務中產生的,對於那種狀態的冷幽他至今心有余悸,可不願深究。
高文舉把自己的甜品遞給冷幽:“吃嗎?”
他知道冷幽喜歡甜品,恰好他不是很感興趣,上次的酸奶讓他明白有些東西還是活在想象中更美麗。
冷幽一掃方才沉重的表情,很是開心地收下了。
門口傳來一陣動靜,高文舉看向大門,餐廳大門處有一人走過來站在那裡,左顧右盼似乎在掃視餐廳的角落處。
“金經理?他在找什麽嗎?”冷幽疑惑這人的奇怪舉止。
高文舉咽下方才送入嘴中的奶酪,拉開自己口袋道:“在找這把鑰匙,酒店神秘房間的傳說中已經失蹤的鑰匙,我把它偷過來了,這樣他才不會去參加會議,方便我解決他。”
“解決?”
“你知道我是惡魔吧,他是殺生前鬼王的凶手之一,事情太久已經找不到證據了,我隻好用點惡魔手段。”
高文舉意外獲得了鬼王記憶片段,金經理正是當初殺死她的凶手,而另一人是郝富虎,無疑兩人與高文舉和青蘭調查的案件有直接關聯。
郝富虎自首,現在解決金經理便算是讓警方有個“合理”的答案了。
言畢,高文舉睜開惡魔之眼,金經理的眼神頓時變得呆滯。
在餐廳客人與服務員驚奇的目光下,他掏出了自己的簽字筆,撥開筆蓋露出尖芒。
高抬起握筆的手對準自己脖子,反應快的旁觀者已經察覺他的意圖不由捂住嘴即將驚叫。
筆尖狠狠落下!
筆尖入肉,還沒死,再來一次!
即將進行第三次時,手卻被人緊緊捏住了。
高文舉收到一條短信,短信上面寫著三個字“相信我”,是青蘭發的,於是閉上惡魔之眼。
意識回歸的金經理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特案組副組長周方正,而他另一隻手正架在他脖子上,替他擋住了兩次致命的舉動。
被扎出小洞的手正流著淋漓的鮮血,比周方正晚到一步的葉雲煙連忙上前為他止血。
周方正忍著手上的劇痛,惡狠狠看著金經理:“去朱壕的會議上沒見到你,現在找著了,金經理!”
金經理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他可不認為警察會相信他方才暫時性幻覺的事情,若說第一下是自殺,那麽第二下襲警的罪名妥妥是跑不掉了。
特案組的其他這時也來到現場,將金經理逮捕,姍姍來遲的青蘭偷偷朝高文舉比出個V手勢後也隨特案組回警局了。
餐廳恢復了秩序,冷幽回到方才的話題道:“抱歉。”
高文舉疑惑道:“什麽抱歉?”
“替命符的事,我實在沒有信心活過每一次任務,所以……”
“這件事我沒有責怪你哦。”
“咦!”冷幽震驚道:“那你問什麽時候開始……”
“那只是想了解你在我記憶裡缺失的部分,明明經常見到的人突然變得很陌生,這樣很難談信任吧。”
信任?冷幽意識到事情似乎有轉機。
高文舉繼續道:“原來你以為我在指責你呀,我說過這是約會吧。
既然你喜歡我, 那我們續上之前說的暗中交往,別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雖然我不明白喜歡是種什麽樣的感受,但我願意在信任你這件事上冒險,畢竟你為了保護我連囚禁的手段都用出了。”
聽高文舉說起這件事,冷幽又一次臉紅起來,眼神變得慌亂,或許本人沒有自覺,她在高文舉心中的冰冷形象早就崩塌了……
高文舉認真看著冷幽道:“我們做一筆惡魔的交易吧,你成為我信任的人,而我獲得你的信任。”
真是惡魔式的台詞,不過另類的告白還是讓冷幽喜極而泣。
這歡喜的時刻並沒有使兩個理智到極點的人失智,冷幽清楚他是惡魔,而這會正式成為與惡魔的交易。
高文舉也清楚冷幽還背負著足以解釋她強大實力的重要秘密以及變得不在乎人命的經歷。
如他所言,這是一場冒險,兩個封閉內心的家夥要在心中容納下第二人的冒險。
至於替命符的事情?
高文舉是真的早就不在意了,其實這是個很容易想清楚的邏輯。
在只有七人的城堡裡,已死六人僅剩高文舉和冷幽時,冷幽並不知道高文舉成為惡魔免疫了替命符。
所以冷幽不需要去尋找高文舉,她僅需對自己造成致命傷便能死亡轉嫁給高文舉從而成功逃脫。
因此,冷幽辛苦找尋高文舉的理由只有一個不是嗎?
高文舉溫柔地看著眼前擦著眼淚的傻丫頭。
這是他目前人生中最浪漫的時刻,雖然今天的花銷很是讓他心疼。
不愧是金色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