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粒傻傻的坐在床上,緩了會神。
蛆蟲落在手上的滑膩感還記憶猶新。
幾分鍾過去,黃粒穿上睡衣,頂著那頭蓬松的頭髮去洗漱。
昨晚答應了母親今早去醫院,黃粒稍微收拾了些東西,背著她帶回來的小包出了門。
也許是做夢的原因,黃粒總覺得自己沒睡太好,在路上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
她們這縣城說大也不大,但也沒小到能純靠走路從這一端走到那一端去。不過還好,縣醫院離她家不算太遠,走二十來分鍾能到。
清晨的天氣是最好的時候,黃粒呼吸著令人舒服的空氣。
她起的不算早,現在已經九點來鍾了。
可街上只有寥寥幾人,甚至有的店面到了這時候還緊閉著大門。整個縣城給了黃粒一種蕭條的感覺,連綿的小雨又給這份感覺加重了色彩。
走到醫院,黃粒收了傘。
諷刺的是,醫院的人氣反而比外面要熱鬧不少。形形色色的人集中在醫院裡,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臉上的愁容。
“黃粒,這邊。”
黃粒聽見喊聲,轉頭看過去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即使熬了一宿的夜,她看起來仍然精神。
“媽你今天回去嗎?”黃粒快步走至黃媽媽的身邊問道。
黃媽媽撇了黃粒一眼說道:“你爸和你弟的情況不太好,我就不回去了。你下午要是有事的話就去,不用守在醫院裡,我守著呢。”
黃粒低著腦袋,像個機器人一樣跟著黃媽媽一步一步的挪著步子。
“我沒想出去玩,我是怕你一直守著身體吃不消。”黃粒的聲音嗡嗡的,被淹沒在嘈雜人聲中。
突然被攬到媽媽的懷中,黃粒突然全身僵硬。一個腳步的虛浮的男人從他們的身邊跌跌撞撞的走過,最後摔倒在地上。
黃粒一驚,她走到男人的身邊小心問道:“先生你沒事吧?”隨即抬頭看向四周,黃粒想向工作人員尋求幫助。
黃媽媽站在黃粒的身後,她的眼神隱藏在茂密的卷發中。蹲下身子,將黃粒拉扯起來,以一種“阿姨們”特有的腔調說道:“別隨隨便便的迎上去,萬一這人是碰瓷看你怎麽辦!”
這的確是媽媽會說的話。
黃粒的手自然的垂落在褲縫,她想象著自己拿著那張三角形符紙的樣子。這樣似乎能給她不少安慰。
男人的倒下自然引起了大堂的騷動,很快有工作人員趕到現場,將男人放置在擔架上帶著他離開。
路上,男人的腦袋像滾落西瓜那樣側過頭,瞪大著眼睛,黑色的瞳孔直直的看著黃粒。黃粒甚至能從他的瞳孔中看見自己茫然無措的身影。
黃粒感覺身後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媽媽。
黃媽媽說,“走吧。”
“嗯。”
黃粒的腦子裡怎麽也撇不開那男人最後的樣子,渾渾噩噩的跟著黃媽媽一路走到病房。直到看見自己熟悉的臉,她才微微緩過勁來。
父親與弟弟消瘦了很多。
他們的身邊都吊著藥水。
來之前黃粒在心中設想過許多次他們爺倆的樣子,可真正出現在眼前時,才發現那些想象是多麽的蒼白。
兩行清淚從黃粒的臉頰劃過,她淚眼婆娑的轉頭問黃媽媽,“他們會好嗎?”
黃媽媽掌著黃粒的腦袋靠近自己,她輕聲說道:“會好的,也許明天就能醒過來。”
黃粒以為這是黃媽媽安慰她的說法,沒往心裡去。
黃粒打起精神來,醫院裡的氣氛已經足夠低落沉悶了,她不想在為這樣的空氣增添一些惱人的情緒。
走到黃爸爸的病床房,把小櫃子前的板凳往這邊挪了挪,黃粒坐在板凳上。小包被黃粒放在床上,她從裡面拿出一本相冊,相冊很小,裡面的照片都經過裁剪。
黃粒翻開相冊,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對黃爸爸說:“爸,這是我在大學關系特別好的一個姑娘。她人特別的好,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還經常幫我補習功課。怎麽樣,比你閨女漂亮吧?”
絮絮叨叨的聲音在病房裡連綿不絕,說得好笑的地方黃粒甚至會自己樂起來。病房裡其他病患的家屬會在這個時候露出會心的一笑,這名姑娘給他們帶來了久違的歡笑,這的確值得高興。
黃媽媽在一邊削著蘋果,她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揚著,中途來了一趟的護士都誇讚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人。
黃媽媽切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碗裡,遞給黃粒。
“我去趟廁所,在去樓上看看你陳阿姨的情況,她感冒發燒還挺嚴重的。你在這守一會,要是出了問題記得按那個按鈕,明白嗎?”
“嗯。媽你放心去吧。我照顧爸爸。”
“乖。”
黃媽媽把放在床尾的挎包拿上,出了病房。
黃粒又說了一會在學校的趣事,突然感覺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她轉頭看去,原來是一名小女孩。
她還沒有半個黃粒高。現在正用一副純真的樣子看著黃粒。
黃粒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她的頭髮很軟很舒服。
“怎麽了小妹妹?”黃粒笑道。
小女孩砸吧砸吧嘴, 吸了吸手指,她一會看看床上的黃爸爸,一會看著黃粒。
“姐姐,那晚叔叔不該去墓地的。”
黃粒的表情透著不解。
小女孩指向床上的黃父,奶聲奶氣的繼續說道:“那晚我在窗戶裡邊看見了叔叔,他在墓地的後邊。離他不遠地方有一個只有一條腿的男人在跳。”
“在跳?”
“嗯啊。他只有一條腿,只能跳啦。”
黃粒感覺小女孩的話中處處透露著奇怪與詭異,“然後呢?”
“不知道了。”
“?”
小女孩快速的說,“不知道,妮妮害怕沒敢看。姐姐你離阿姨遠一點,阿姨不相信妮妮。”
黃粒還想叫住小女孩,可她飛速的跑到另一邊病床上,坐在和黃粒同款的凳子上給自己奶奶剝橘子。
“怎麽了?”
黃粒的視線從小女孩身上收回來,看向自己母親的眼睛。她微微笑道,“媽,陳阿姨怎麽樣?”
黃媽媽的挎包放在床上,黃粒敏銳的發現包底的床單處浸染了一小片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