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的精神頭還挺不錯，打了消炎針，也許今晚就能出去了。“

“嗯……”

沉默一直保持到黃粒在醫院與黃媽媽一同用了晚飯。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過來。”收拾好東西，黃粒又說，“明天早上……媽你回去睡一覺休息休息吧。”

黃媽媽笑笑沒有接話。

黃粒背上包走出了病房。離開時她的余光瞥見了那個自稱妮妮的小女孩，她的身子在床上蜷縮成一團，身邊的奶奶用雙手在她的胳膊上來回搓動，似乎是想給她取暖。

醫生與護士陸續的快速跑入病房，原本安靜的病房突然人氣大旺。

黃粒慢慢的走出醫院。她其實很擔心那個小女孩的情況，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害怕留下來。

出醫院時天色已晚。

街邊路燈的黃光照在黃粒的身上，小蟲子在燈泡邊緣來回飛舞。傘前飄著蒙蒙細雨，黃粒裝著心事，看著地面一個接一個的小水坑出神，走得極慢。

床單被媽媽的包浸濕了一小片，總不能是拿去廁所對著水衝了吧……會是被別人端著的飯菜給碰到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拿去廁所就理所應當了。

黃粒的腳踩在水坑裡，腳邊濺起大片的水花。

黃粒哧了一聲，暗道倒霉。

她不得不把雨傘放在肩上，用臉的一側夾著傘柄，蹲在地上用紙巾清理褲腿上的髒水。

“吧嗒。”

“吧嗒。”

“吧嗒。”

是人的腳步聲。

黃粒以為身後有人，她蹲在地上向牆邊靠了靠，給後來的人讓開些位置。

“吧嗒。”

腳步聲停住，從聲音聽來，就停在黃粒的身後。

黃粒蹲得難受，可另一邊褲子還沒擦乾淨，心裡正煩躁，沒注意身後的動靜。

直到她的紙巾掉在地上，大喊一聲髒話後，視線下意識的順著紙巾看過去。她看到了水窪裡映出的身影，除了她，還有一個人。從服飾上看來，是個男人。

水窪雖然略微深了些，但畢竟面積不大。看不見那男人的臉。

我讓出的位置不夠嗎?黃粒的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

不可能！

這條路上沒有車，沒有車，那麽身後的人走哪不行?

“咕咚。”黃粒咽了口唾沫。

身後的人為什麽停住了?又為什麽不說話?

是想劫財還是劫色?

黃粒蹲下的時候順帶將手機放在大腿上，她不動聲色的點開手機屏幕，她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慶幸過，因為夜間看小說，所以將手機的屏幕亮度調到了最暗。

點開通訊記錄，第一個號碼是媽媽，第二個號碼是湯俊。

黃粒點了靜音，撥通了湯俊的號碼。

黃粒想站起來，可她覺得自己的腿軟得厲害。

蹲在地上喘了幾口氣，黃粒打算假意什麽都沒發生過，自然的站起來，然後自然的向前走。

湯俊早就接通了電話，可黃粒卻一個字沒說過。他以為黃粒是不小心撥通了電話，正準備把電話掛掉時聽見了“咚咚咚”的聲音。

聲音很奇怪，但也很熟悉。

湯俊在屏幕那邊琢磨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敲擊手機屏幕的聲音。

為什麽要敲擊屏幕?湯俊雖然不明就裡，但直覺讓他猜測，也許黃粒是遇見了什麽不方便說話的情況，才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不要掛電話。

眉頭微皺，湯俊點了根煙，嚴肅的聽起手機那端的動靜。

……

湯俊應該能明白的吧。黃粒心想。其實她也不能肯定對方能明白她的想法，但……湯俊雖然看著糙，可實際上心思卻很細膩。

要說靠譜的朋友，湯俊在黃粒的心中排得上號。

黃粒握著傘柄的手心有些出汗，劇烈的心跳讓她忍不住想要跑起來。

但不能跑。

這時候如果跑了，也許本來沒事都會變得有事。

該死，剛才應該給湯俊發個定位過去。

太緊張了忘記了。

現在不能發。

因為黃粒很害怕，如果她把手機拿出來，屏幕上出現了身後那男人的臉，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害怕到心肌梗塞。

冷靜……我得冷靜。

黃粒的視線不停的在四周打量，她做好準備如果附近有開著的店面，她會衝進去買上一堆東西耗時間，在給湯俊發個定位，然乎就坐在店裡等他過來，站著也行。

然而令黃粒心越來越涼的事實卻是，這條不算短的街道上除了路燈亮著外，便是漆黑一片。

怎麽辦……

遠遠望去，這條街就像身後的人一樣給人充滿了壓迫感。

這樣的感覺讓黃粒漸漸失去了那顆企圖冷靜的心。她敲屏幕的動作越來越快，隔著屏幕，湯俊都能感受到黃粒的焦躁。

兩根煙過去，湯俊不太能坐得住了。他很想開口問黃粒在哪，發生了什麽。但他不得不忍住這個衝動。即使是最無腦的恐怖電影，也會有因為電話鈴聲或突兀的人聲喪命的橋段。

雖然只是電影電視劇，但藝術來源於生活。湯俊認為這部分的劇本寫的沒毛病。

吧嗒吧嗒的聲音一直跟著黃粒。

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黃粒的身上會有衣服摩擦的聲音，也會有雨傘碰撞到電線杆的聲音。但身後那人什麽都沒有，除了腳步聲外便是寂靜一片。

越是在這種時候，人對其他聲音越是敏感。

“黃粒……”

這聲音飄忽，語氣很輕，有力無氣的喊著黃粒的名字。尾音很長。

黃粒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轉了頭。她硬生生的忍住，繼續看著漆黑的街道。腳下的步子終於還是情不自禁的快了一些。

“黃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聲音似乎就在她的耳旁。黃粒甚至感覺到一股氣鑽到耳朵裡，有些癢，但更多的是涼。

黃粒第一次知道，“害怕”到了某個界限，真的會讓人情緒奔潰。

什麽樣的人才會用這樣的語氣叫人的名字?

如果有事，為什麽不喊，“黃粒，等等?”

符紙現在就放在黃粒的兜裡，這是現在唯一能給她一點安慰的東西。

因為她覺得身後的那人，不是人。

“黃粒。”

在耳邊！

黃粒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眼角瞥見了這人。

是他！

是那個在醫院裡的男人！

他笑嘻嘻的看著黃粒，神情就像是黃粒媽媽在洗碗時露出的那副詭異樣子。

“啊！！！！！！”

“啊。”湯俊手裡捏著的煙被黃粒的這一嗓子嚇掉，煙頭正正的落在自己腿上，褲子燙壞了一個洞。

“黃粒！”湯俊著急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