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消息引起了沐天澤的重視,這已經是緬族自沐天波襲爵黔國公後第二次入寇了,感覺有些蹊蹺,要知道緬族所建立的東籲王朝一直就是明朝的藩屬國,緬族國主莽氏也不過是明朝冊封的宣慰使,地位還在沐府之下,名義上也要受到總府節製。 萬歷年間雖有二十年大規模的戰爭但那也僅限於跟麓川思家以及木邦,對於大明朝他們一直是保持著相當的尊重的,這樣背景下他們短短兩年間竟然敢連續入寇,憑什麽?
沐天澤有些好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令附近的其他軍鎮就近支援呢,還是出動沐府私軍帶兵馳援,甚至是他親自領兵。
畢竟他原先計劃的是等到秋收就把手裡這幾支部隊拉出去打土匪練練手呢,現在有更為正規更為有戰鬥力的緬族士兵,效果應該也更好。
不過他畢竟沒有指揮過大規模的戰鬥,前世他撐死了就參加過高中和大學的總共二個月軍訓,整頓沐府那也不過就是窩裡橫罷了,所以他心裡也難免有些緊張忐忑,萬一大敗虧輸,那可就別想抬頭見人了。
正在他患得患失猶豫不決之際,夏荷闖進來稟報道:“少爺,太夫人派人來傳話叫你回去。”
“哦?說什麽事了嗎?”沐天澤好奇的問道,要知道陳氏現在幾乎不怎麽管他這個兒子了,事實上她一直就不管,只是每天要他陪著吃個飯,然後也不知道她一天時間都怎麽打法的,反正就悶在柳營別院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因為這樣,沐天澤才打算帶她去麗江散心。
“說是太夫人的娘家哥哥來了,在太夫人那哭哭啼啼的央求,太夫人這才命人來找你。”夏荷把從小姐妹處問到的話告訴給沐天澤。
“那不就是我舅舅了麽?哭哭啼啼?一個大老爺們哭什麽?這可稀奇啊,咱們趕緊回去瞧瞧。”沐天澤頭上冒出一腦門子的問號,興致大發的道。他也不忙著費心思想緬族入寇的事兒了,還是回頭找大家開會商議吧。
走進金鳳樓,沐天澤一眼就瞅見廳堂裡一位身材瘦小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上首陪母親說話呢。沐天澤心想這不會就是自己的舅舅吧,長的也太猥瑣了些。
上前見禮,陳氏一說果然沒差,真是自己舅舅,這還是沐天澤第一次正式見他。不過明顯他可不是第一次見沐天澤,還沒等沐天澤給他行禮,他已經是一屁股跪在地上衝著沐天澤哀嚎道:“侯爺,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哎呀,哥哥,快起來,都是自家人,你叫的這麽生分做什麽?”陳氏也是嚇了一跳,有些見不得他這做派,一邊埋怨一邊吩咐侍女上前扶他。
“就是,舅舅,你起來慢慢說給我聽,真有什麽委屈,外甥一準給你做主。”沐天澤這個驚奇,這是自己的舅舅嗎?怎麽這麽軟骨頭?不過要照顧陳氏的臉面,沐天澤還是溫和的勸解道。
“不敢不敢,我一個小商賈怎麽敢如此托大。”沐天澤這舅舅見沐天澤上前要扶自己,出溜一聲站了起來,唯唯諾諾的道。
“您就別推讓了,您就叫我天澤吧,再叫我侯爺,我讓人把你轟出去。”沐天澤也是有些煩了,半是玩笑半是威脅的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天……,天澤啊,我的礦山被那些可惡的蠻子給奪了去,那可是我近半的家當啊,請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墨跡了半天,他舅舅終於開始說起了正事。
“誰這麽大膽子?”沐天澤提條凳子在陳氏下首坐了,
隨口問道。 “就是南邊的緬族。”
“緬族?舅舅你的礦山在哪?”一聽到緬族,沐天澤來了精神,仔細追問道。
“在滇南寶山一帶,舅舅在那有著十幾坑的翡翠礦脈,現在都便宜那些該死的蠻子了。”他舅舅現在一提到緬族就咬牙切齒,一口一個蠻子的叫著,沐天澤估摸著他損失的不輕。
“舅舅你給我詳細說說這次的情況。”沐天澤沒想到關於這次事件自己身邊居然就有一個親身經歷的人,湊近了要他交代清楚。
他舅舅得了令,興奮的滿面紅光,把自己的經歷講的是唾液橫飛生機盎然:“是,要說這事也透著詭異,往年緬族也是不時地劫掠,不過他們都是小股的山匪,主要就是搶糧食,而且搶了就跑,從不多待。我那礦山上有四千多人的護衛,另外還雇了馬幫,所以那些蠻子不敢來犯,一向也沒什麽事。這次特別邪性,差不多有好幾萬蠻子,還有戰象,是他們的正規部隊,最驚人的是他們居然還有佛朗炮,幾炮下來,我的護衛是死傷大半,我是好不容易才撿了條命回來啊。”
“佛朗炮?那是什麽?”沐天澤此時還真像個好奇寶寶,捧場道。
“那是洋夷造的玩意,不過卻是比咱們的火炮厲害不少,打得也遠,我估計得有六七裡地呢。”他舅舅一臉看我見識多廣的模樣說道,渾然忘了那就是讓他屁滾尿流傾家蕩產的罪魁禍首。
“這樣啊,舅舅,你放心吧,你的玉礦外甥親自去給你討回來!”聽到有洋炮,沐天澤的心思一下就活泛起來了,心想看來這回他是很要必要親自去看一看了,沒準會接觸到開始開展殖民活動的西方人,雖然現在明朝還在以蔑視的口吻稱他們為洋夷,但是二百多年後,他們將成為中華民族的噩夢,成為某些人口中的洋大人,就是現在,從這位猥瑣的舅舅口中,沐天澤也知道西方人的火器已經開始超越了明朝這個火藥的母國了。
有了主意,沐天澤不再遲疑,立即命護衛的莊兵去通知四位家將,余兆元和一乾幕僚。而他則寬慰母親幾句,並留舅舅在沐府多住幾天后,帶著夏荷出了金鳳樓直奔演武場議事廳。
說實話對於自己的這個舅舅,沐天澤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太猥瑣,而且見了他表現的那麽生分,甚至有一絲害怕,至於嗎?看看他後來那受寵若驚的樣子,比府裡的閹奴也強不到哪去。
還是一旁的夏荷知道沐天澤的心思,小心的給他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原來這陳銘揚也就是他這位舅舅一開始並不這樣,而他和沐府其他人也都能自在的說話,唯獨沐天澤他這個嫡親外甥不行。
原因都是因為在沐天澤小時候有一次他這舅舅逗弄他一不小心把他給弄傷了,蠻橫的沐啟元知道後把他這舅舅狠狠修理了一頓,並嚴令他要安守本分不得逾矩,否則要了他的命,加上後來沐天澤也對他不怎麽親近,因此鬧成這副模樣。
沐天澤聽說原來是之前的自己的緣故,頓時有些訕訕,心想那可怨不到我的頭上,我那時候還不知道在哪呢。
眾位家將家臣也早就從塘報中知道了消息,都在等他召集定下方略,因此很快就聚齊了。
沐天澤甫一坐好,還沒有尋思好怎麽開口呢,坐在右側第四位的方元成突然出列,單膝跪地抱拳道:“侯爺,屬下請求帶兵出戰!望侯爺成全!”
見他如此,劉文遠和白展翼也都出列請求出戰,只有蘇廷芳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摻和,實在是他心裡清楚地知道,沐天澤絕對不會派他出外領兵,想也是白想,就不費那個勁了。
“看來大家都聽到消息了,我說今天怎麽來的都這麽快呢,三位叔叔精神可嘉,士氣可用啊,不過還是先起來吧,這個領兵的事兒待會再說,起來吧。”沐天澤笑呵呵的把他們誇了一番,然而並沒有馬上就做決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好坐回座位,只是心裡都憋著一股勁。
“這次緬族軍隊包圍了永昌府,事態不小,然而也是打亂了我們之前所擬定好的計劃,所以這次也要把一些事重新布置一下。”沐天澤開口道。
然而他這一開口下邊人都愣了,有些糊塗,眼下就是商量派哪個家將領兵的問題唄,怎麽還要重新布置什麽計劃呢?只有一旁的站立的鄭昭和上首的余兆元意識到了沐天澤的想法,都有些驚慌,余兆元正要開口阻止,卻聽得沐天澤已經開口說道:“這次南下永昌府,我要親自領兵出征!”
此話一出,眾人立即懵掉了。
“少爺不可,您千金之軀怎能輕涉險地!”余兆元還是開口勸道,希望沐天澤能改變主意,雖然他知道怕是很難改變沐天澤的決定。
“是啊,侯爺您不能去啊,要不然致我們這些家將於何地?”四位家將也趕忙勸阻,其他人跟著附和。
只有鄭昭,除了一開始驚慌了一霎外,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跟著眾人一起勸阻。因為他知道,沐天澤盡管總是猶豫不決拖拖拉拉,可是他一旦下決定就萬難更改。
“好了,不要說了。”沐天澤喝止了眾人,等眾人都安靜下來,他突然轉頭問鄭昭道:“鄭昭,剛剛大家都勸我,你怎麽不勸?”
“侯爺主意已定,我多說無益,就隻好閉嘴了。”鄭昭平淡的道。
“哈哈,還是你知道我,諸位,我主意已定,大家還是想想該怎麽重新布置計劃,以免我不在的日子裡大家心裡沒底。”沐天澤不容置疑的道。
看下面無人出聲,氣氛有些沉悶,沐天澤長歎一聲,安撫眾人道:“我自得到大家支持執掌沐府以來,深知眼下時勢艱難,也是時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不敢懈怠妄為。我又如何不知道刀槍無眼,兵凶戰危的道理,但是為了大家為了沐府我必須振奮勇氣努力擔當,況且我早晚是要帶兵的,眼下碰到緬族這樣的小魚小蝦難道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嗎?”
沐天澤一番話說得情深意切,當下引得四位家將和余兆元這些一早就追隨他的老人眼眶都紅了,白展翼這粗豪大漢更是真性情流露當場滾下了熱淚,他一抹眼睛出列跪地甕聲甕氣的道:“少爺,我們不勸你了,只是你這次一定要帶上我老白,除非我老白死了,否則那些緬族的黑猴子休想傷少爺你一根汗毛!”
他身前身後的劉文遠和方元成也隨之跪倒,也要跟隨,誓死保衛,氣的白展翼大罵他們有樣學樣臭不要臉,劉方兩人立即反唇相譏,三人越說火氣越大,看的一旁眾人目瞪口呆。
蘇廷芳有心要勸,又怕劉方二人說他拉偏架,反而火上澆油,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不可開交時,沐天澤一句大吼:“都閉嘴!成什麽樣子?”
“看看你們三個還像個統領的樣子嗎?沒有規矩!是不是我平日太敬著你們了,才使得你們如此放肆?要不是看在你們忠義可憫的份上,我定摘了你們的腦袋!罰你們三個月的餉銀,下次若再敢咆哮公堂,定斬不饒!”
“我決定了,這次就帶白展翼和方元成去,劉文遠你什麽時候把鄉勇一旅給我訓練的像護衛一旅一樣了再說出戰的事吧,還有意見嗎?”沐天澤一番聲色俱厲指名道姓的訓斥把三人羞得無地自容,諾諾不敢言。
然而私心裡他們卻也有些高興,少爺這番樣子才像是個能統兵的將軍嘛,而且這樣也顯得跟少爺更親近了,他們畢竟是沐府的家生子,少爺原先對它們那麽尊敬卻是顯得生分了,這樣一頓臭罵,三人竟莫名有些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