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那鐵怎麽辦呢,都攢了好幾書包了。” 陳子堅顯然內心十分焦急,抓住楊偉的校服就亂晃,語氣急促,“再不賣了王凱他家非找學校來不可,好幾天沒帶書包回家了啊!”
“好好好,我想想,最後一次啊,完了金盆洗手,咱就不再乾這個了,行麽?”楊偉被阿童木晃的暈暈乎乎,無奈只能答應。
“為什麽呢,我覺得找點鐵賣了玩遊戲,挺好的。”陳子堅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仿佛真理就在手中。
“從哪找啊,那是你們煉出來的鐵麽,以為公海沉船呢,得了,聽我的,人家打鐵還能尊稱個鐵匠,你一偷鐵的得意個什麽勁,你說你也不學好,才回來多長時間啊,好的不學壞的學。”楊偉本性良善,最看不得小孩學壞。
“跟你學的啊!”陳子堅是改不了理所當然的樣子了。
“我!”楊偉正義高大的表情,聞聲立馬一滯,不耐煩的推了阿童木一把道:“不要亂找理由,想重操舊業回頭過幾年上你們泰國偷金菩薩去,就別惦記俺們社會主義祖國這點鐵了,行不?”
“嗯,行…倒是行,不過那可老沉了……”陳子堅想了半晌,突然重重的一點頭,對楊偉的想法讚歎不已,又愁眉苦臉的不知道思索什麽事。
“呃,沒事!”楊偉小臉上一副抓狂的表情,實在是服了,小手一揮,“回頭給你報個挖機班,再沉的菩薩也給丫起走,您看行麽親?”
“什麽是挖雞班,我上哪學去?”陳子堅求知欲很強的問,似乎對掌握起菩薩的技術十分向往的樣子。
“嗨,這好辦,要問挖掘機技術哪家強…去去…滾…滾滾蛋,我都被你氣糊塗了,老實回去上課,中午放學老地方等。”楊偉一臉崩潰的樣子,疾步甩開身邊老把人往溝裡帶的阿童木,失神落魄的回教室了。
陳子堅無辜極了,沒打聽到學起菩薩技術的地方,一幅蕭瑟的表情黯然回班去了。
中午放學,一隊隊熊孩子有紀律極了,組好隊才一個個離開副本,校門外有老師值日,除了三三兩兩幾個大孩子,也沒人敢買小攤上的零食,咽著吐沫整齊的離食物越來越遠。
胡同裡一處老房過道轉角,一個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先後到來。
房後陰影處,楊偉雙手插兜,臉上雲淡風清,神態從容,一點沒有地下團夥接頭的緊張感,讓身邊幾個面帶猥瑣的小孩十分佩服,被團夥頭目感染,也一個個平靜下來,只不過還是時不時四處打望,像是在等人。
又過了一會,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房角轉過來一個苦力造型的壯碩娃娃。
平常連碗飯都不會親自動手盛的一個方臉小孩,大秋天的額頭冒汗,小身子骨被背上鼓鼓的一書包鐵壓的氣喘籲籲,駝著背哼哧哼哧的最後一個到達。
“王凱,就等你了。”阿童木身旁的一個圓臉小孩,綽號豬大腸的朱昌一臉興奮,十分熱情的幫王凱把背上的書包卸了下來,拎著書包帶放在地上。
地上已經有四個書包了,這不算什麽,讓楊偉驚奇的是,這幫小子不知道從哪搞來條化肥袋子,鼓鼓囊囊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麽扛過來的,編織袋的一角已經被裡面尖銳的凸起磨破了,露著幾條鏽跡斑斑的螺紋管子。
“楊偉,驗貨吧。”王凱一口氣剛喘過來,就來了一句正經的。
楊偉聞聲一陣惡寒,賣個鐵至於驗貨麽,幾分錢一斤的破鐵,搞的跟賣白面似的。
無奈,有鑒於這幫萌的讓人崩潰的華僑幫,實在不了解國情,總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又怕真拿什麽電纜紫銅被抓現行,只能他親自把關,任命的彎下腰,打開書包一個個瞧。
“鏽鐵管,行。”
“謔,這秤砣還能用呢,這麽大的從哪順來的,拎著都墜手。”
“嗯,…三角鐵。”
“唉,這叫痰盂,不是鐵,沒人收…咦…怎麽看著這麽眼熟?”楊偉從編織袋裡掏出來一個白紅色的搪瓷痰盂,盯著上面的遊魚圖案來回端詳,越看越是狐疑。
“房裡好幾個呢,我就拿一個。”阿童木理所當然的回道。
“哪…哪個房?”楊偉不抱希望,弱弱的問。
“老師辦公室唄,還能哪?”
陳子堅一副你不要大驚小怪的樣子,“前天老師罰站到打鈴都沒通知我放學,你又不在學校,我哪知道這是什麽玩意,怪好看的還以為挺值錢呢,早知道不拿了,藏了兩天了。”
“那…那什麽,沒事,我就是問問。”楊偉一臉便秘的表情,順手把痰盂扔一邊了,暗道反正最後一次,再不參與你們這幫傻缺的銷贓了。
“自行車鏈子扔了吧,那幾個車鈴也別賣了,我都不敢問哪來的。”
“銅鎖?哪來的銅鎖…算了,我不問了。”
“這什麽東西,有點像…煤氣罐?”
楊偉翻檢半天,十分愕然的從書包裡發現一個小煤氣罐,不解的朝身邊的王凱問道,“凱子,從哪搞來的這玩意?”
“不知道,大腸,這哪來的?”王凱也很奇怪書包裡會出現個煤氣罐,馬上把問題轉移。
朱昌歪頭看了眼小煤氣罐,綠豆小眼睛一眯,無所謂的回道:“我臨出校見看門老頭不在,進傳達室拎出來了,是鐵的吧,能賣麽?”
“大俠,你問住我了。”楊偉聞聲竟無言以對,狠狠撓了把西瓜頭,呼了口氣道,“我就知道老頭餓了是沒法再煮掛面了。”
說著,還拎起小煤氣罐子搖了搖,驚奇不已,“這還有氣兒呢,別人廢品收購站收咱點東西還給人鋪子炸了。”
“會炸?”幾個蹲著的小身子同時朝後一仰,其中一個猴臉的小孩驚悚發問。
“會被同行笑死。”楊偉拍拍小手站了起來,踢了踢袋子,“收了吧,費這麽大勁賣塊八毛的,還不夠洗書包錢呢,缺錢不找家要,連痰盂都不放過,也真是有賊癮,過幾天我有病,哥幾個再乾這些破事就甭拉我入夥了……”
場上幾個孩子根本不管楊偉怎麽想,把不能賣的統統隨地一扔,高高興興的收拾起來。
不一會,楊偉大搖大擺的在前開路,後面跟著五個興奮的背包客,六個全不缺錢,就是缺德的家夥,頂著豔陽,大步走在發財的路上,朝著他們永遠不會承認去過的地方走去。
中央音樂學院。
西城,複興門外南大街。
八十年代末,這片還沒有那麽多臨街琴行與地下練琴室,只有為數不多幾個賣大眾鋼琴的小店與書店,飯店反而多些,臨街拐角會有些勤工儉學的學生把自己的資料貼在附近,與琴行相熟的學生也會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留下。
畢竟是藝術類院校,學這個的大多家境差不到哪去,倒是不會像一般類院校尋求勤工儉學的學生那樣,親自打牌子到街邊拉活,與進城做零工的泥瓦匠一樣,在路邊豎起一塊塊家教資料的板子,蹲在路邊守株待兔。
不過也有例外,臨街天韻琴行的門前,就徘徊著一個縮著脖子的女孩,穿著高領毛衣,下身一條漿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進人店裡打擾。
譚小雅沒輔導過孩子,也不知道家教該怎麽做,只是道聽途說的一些同學傳授的經驗。
小姑娘畢竟臉皮薄,出來勤工儉學並沒有告訴舍友,本來想到了琴行留下聯系方式就走,臨到地方了,卻怎麽也邁不開步。
“小姑娘,進來!”一個儒雅的斯文中年, 推開琴行半掩著的門,面容上帶著笑,衝著譚小雅一揮手招呼。
“誒。”譚小雅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答應一聲,低著頭衝琴行正門走去。
“院裡學生吧,看你在門口溜半天了,大冷天的進來坐坐,喝杯熱水。”儒雅中年笑呵呵的招呼譚小雅,把小姑娘讓進店裡。
“謝謝叔叔!”譚小雅進了店裡反而放松了,落落大方的致謝。
“呦,您都看見我臉上褶子了?”儒雅中年哈哈大笑,“這輩分漲的,歲月不饒人哪。”
“老板,您年輕著呢。”譚小雅被玩笑一開,身心也放松了,來回打量著不大的琴行。
滿共三台鋼琴,一張茶幾,一排半沙發椅子,牆邊倚牆放著一個大提琴,旁邊還有三小不同顏色的小提琴,牆上木格還固定著一把把各式各樣的吉他,她不懂這個,也看不出好壞。
“我就一給人看店的閑人,宋萬,與梁山好漢雲裡金剛重名,按好漢的規矩,叫宋哥吧。”宋萬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拿暖瓶倒了點水涮了涮茶杯,走到門口把水一潑,又重新回來倒了半杯,遞給譚小雅。
譚小雅接過茶杯,厚瓷隔離了熱度,也不顯燙,乾脆像暖手爐那樣抱在手裡,衝宋萬甜甜一笑:“謝謝宋哥,我叫譚小雅。”
“小雅你好,初次見面,水酒一杯也沒有,為表示歉意,宋哥能幫你做點什麽?”宋萬緩緩出聲,聲音平和,一點不給小姑娘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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