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位於美國緬因州的某個小鎮的加油站上,身穿棕色工作服,頭上歪戴一頂白帽子的青年,正在興致勃勃的盯著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西部片,手裡握著一疊還沒數完的美金。
“乾翻他們!”胡子拉碴的青年吼了一句,同時揮了揮拳頭,把目光投向窗外陰森的黑暗,以及靠在門邊的那把雙管獵槍。
時間已是午夜,即使是在這座安逸的小鎮上,一座孤零零佇立在市郊的加油站,也說不定會遭到搶劫,準備槍械自然是很正常的。而且……
回想起鎮上流傳的那些古怪傳聞,名為安德森的男人,靠著吹口哨來掩飾自己的緊張,卻還是稍稍握緊了拳頭。
他所在的這座小鎮,名字叫做“寂靜嶺”(Silent-Hill),是一座寧靜祥和的小城,生活節奏很是悠閑,風景也還算優美。這裡每年都會迎來許多前來避暑的遊客,在此地渡過一個輕松的假期。
和其他的旅遊目的地一樣,關於這座小鎮,也有一些類似於都市傳說的怪異傳聞。
不過問題在於,寂靜嶺的詭異故事……和其他地方比起來似乎太多了點。
或許是由於氣候原因,這座小鎮經常被厚重的霧氣籠罩,據說在上個世紀初期,曾經有一艘載著數十人的遊輪,在寂靜嶺北方的托盧卡湖航行時,消失在湖上的霧氣中。當時警方和軍隊組織了大規模的搜救行動,卻再也沒能找到那條船。
除此之外,寂靜嶺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還曾經發生過恐怖的屠殺,當時南部軍隊的戰俘,就被關押在現在的歷史博物館下方的地下監獄中,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死亡——本地的戰俘根本就沒有“生存”這個選項,只剩下了選擇死法的權利。而殺掉他們的劊子手為了不被認出,則是帶著某種大型的三角頭盔。
或許是因為這些往事的緣故,即使到了今天,這座小鎮上也流傳著許多不知真假的恐怖傳說:
——據說在午夜時分,曾經有人看到過頭戴巨型尖頂頭盔,手握屠刀的大個子在街頭行走,所到之處血流遍地,看起來就像是被血洗過的殘酷刑場。
——在偶爾還會出現的大霧天裡,曾有居民看到過奇怪的人影,在霧氣中不停的扭曲著,動作完全不像是人能做得出來的。但當他們上前查看時,卻又什麽都找不到。
如果說這些傳聞沒有依據的話,那麽鎮上日益增加的失蹤事件,則是更令人心驚膽寒:光是今年一年,寂靜嶺就有接近五十人失蹤。當然,其中的有些賭徒可能是打算逃避債務,但是其他人……
想起自己那個自從五月以來再也沒出現過的好朋友,安德森微微皺眉。抬頭看了看掛在屋子牆壁上的圓形鍾表。
“不要急,很快就要離開了。”他低聲自言自語。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下旬,只要乾完今年,拿到工資之後,他就會立刻辭職,離開這個帶著些許晦氣的小鎮,然後到附近的城市裡開始新生活。
盡管目前手頭的錢不多,不過只要再找一個類似於加油站的活計,自己也不至於淪落到成為流浪漢的程度。雖說目前的工作還算不錯,但安德森是一點也不想在這個鎮上呆下去了。
他能感覺得到,這個鎮上的確正在發生一些怪事。盡管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但內心深處的某個聲音警告他,那些事不是人類可以涉及的。
必須趕快離開……
把手中的那遝美金塞進收款機,安德森摘掉帽子放在桌上,關掉加油站屋子裡的燈,在門上掛上了“CLOSED”的門牌。接著便站到透明的玻璃門前,開始檢查門是否鎖好。
由於這個地方晚上根本就沒有生意,午夜零點之後加油站便會關門,不過還是要留一名員工負責看守,安德森便是今天擔當這個職務的人了。
從內部反鎖了鋼化玻璃材質的大門,安德森想了想,還是拿起了門旁的獵槍扛在肩上,嘴裡哼著完全不在調上的小曲,打開一道小門走進狹小的監控室,打算看看監控攝像頭的情況。
“停電了?”
看著漆黑一片的屏幕,安德森愣了一下,接著便注意到屏幕左上角還顯示著時間和攝影機編號。
“見鬼……”
他記得自己上次進來檢查的時候,攝影機還是正常工作的。隻過了不到半個小時,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是有人破壞了攝影機?
一想到要出去檢查,就要孤身一人離開這間封閉的“安全屋”走到外面去,看似人高馬大的青年,心裡還是有些發怵,嘴裡哼著的小曲也頓時戛然而止。
沉默著走向剛剛鎖上的正門,安德森站到玻璃門前,借著外面並未熄滅的燈光,定睛注視加油站院子裡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個人。
“……”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安德森稍稍握緊手中的槍管,沒有移動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注視著那道人影。
那家夥就站在最遠的加油機後面,由於上半身被後面的陰影遮住了,安德森看不到對方的樣貌,也無法判斷那人的身高,只能看到那家夥穿著一條皺巴巴的灰色毛褲,腳上好像沒有穿鞋,露出了顏色不太對勁,不像是活人膚色的腳趾。
“該死。”
安德森不知道那家夥是什麽東西,也完全不想知道。就在他掏出手機躲到櫃台後面,正要撥打911報警的時候,前方傳來的一陣聲音,令他的右手一抖,手機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發出啪的一聲。
“哈哈哈哈……”
他聽到刺耳的笑聲,從院子的方向傳了進來。
那並不是什麽禮節性的笑聲,也不是瘋狂的大笑,而是某種很有節奏的笑聲,像無形的利爪撓著心臟,令安德森不禁渾身發冷。
“媽的,真是見了鬼……”
爆著粗口壓抑自己胸腔中湧動的不祥預感,安德森緩緩抬頭看了看,確定了吧台上方沒出現什麽人盯著自己,接著伸出顫抖的右手拿起地上的手機,按下了報警電話的第一個數字“9”。
“快啊,快啊,快啊!”
努力的想要撥通美國通用的報警電話,平時用不了一秒就能輸入的號碼,現在要打通卻變得困難重重。在刺耳的笑聲之下,安德森的手指就像是僵住了一樣,甚至連動都沒法動一下。
就在他好不容易按下兩個號碼,馬上就要按下最後一個“1”的時候——
“哈哈哈哈哈……”
笑聲從另一個方向爆發出來,這次不是在院子裡,而是從屋子內部響起來的。
“啊!”
安德森尖叫一聲,下意識的扔掉了手機,液晶屏摔在地上直接裂了紋,屏幕上的光芒也頓時消失了。
那個若是在搞笑電視節目裡聽到,大概會很有喜感的笑聲,在這個孤獨的夜晚,卻像是蒼白的鬼手,扼住了安德森的咽喉。
伸手握住獵槍,把那把沉重的槍械舉到自己胸前,瞄準了笑聲的方向。安德森兩腿發顫的站了起來,緩緩走向監控室。
在那間狹小的屋子裡,藏著什麽東西?
究竟是什麽東西,才能發出這種不人不鬼,也不像是電子合成音的笑聲?
意識被混亂與恐懼佔據,安德森緊緊攥著獵槍冰冷的槍管,手心早已滲出了冷汗。
面對從未出現過的奇怪狀況,這個看似“高大威猛”的男人,已經放棄了繼續思考下去的機會,而是開始不停的用謊言麻醉自己:
這不是真的。
只是幻聽罷了。
沒有什麽聲音。
根本不存在。
看著沒有開燈,一片漆黑的監控室內部,站在五米開外的安德森,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佇立在原地,無法再前進一步。
——不能進去。
有個聲音這樣對他說。
那屋子裡的東西,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如果看到的話……
但是如果不進去一探究竟,那該死的笑聲,依然在不停的傳出來,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一般,令他在恐懼的同時也變得煩躁不堪: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不要再笑了!”
胡子拉碴的青年,抱著腦袋哀嚎起來,終於徹底失去了理智,舉起獵槍對著監控室的門就是一槍!
砰!
火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安德森的面前升起了一縷白煙。
盡管在加油站裡開槍可能引起爆炸,他此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打開槍管取出發燙的彈殼,從口袋裡摸出塑料外殼的子彈塞進槍管裡,對著監控室又開了一槍。
這次,屋子裡的笑聲終於停止了。
“殺了你這個雜種……”
為了壯膽而不停破口大罵的安德森,給手中的獵槍換上兩發新子彈,借著剛才槍聲為自己積攢的“勇氣”,終於大步走進了監控室。然後……
第二天早晨,當其他同事來換班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安德森正趴在玻璃門裡面,張嘴吐著舌頭笑個不停,空洞的眼眶中卻緩緩流下兩道血痕。
那個年輕人徹底瘋了。
直到他被警察帶走之後,加油站的其他員工才終於心驚膽戰的走進一片狼藉的屋子,在滿牆都是彈孔的監控室地板上,找到了兩顆連著神經的眼球。
除了已經瘋掉的安德森以外,沒人知道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麽。
至於他的眼睛究竟是自己挖掉的,還是被別的什麽人挖出來的,已經沒人能知道了。
……
“根據我之前的經驗來看,‘樂園’會對人造成兩種影響。”站在工作台前的張洛沉聲道:“失蹤,或者發瘋。”
“根據我們在怪物管理局裡安插的臥底發來的情報,最近全球范圍內無法解釋的失蹤事件,的確越來越多了。”能量體通過工作台上的揚聲器表示同意。
“發瘋也不少。”弗蘭肯斯坦依然言簡意賅:“寂靜嶺尤其嚴重。”
“畢竟那地方算得上是樂園之主的‘故鄉’了。”張洛點點頭。
他知道,目前自己正在追蹤的這個怪物,初次登場正是在發生於寂靜嶺的儀式中。如果不是那個鎮上的邪教徒,試圖召喚出被記載為“紅神”的神靈的話,樂園之主也就不會出現了。
雖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樂園之主的影響范圍,僅僅被限制於那座小鎮之內。但是自從兩年前,這怪物被召喚到自己租住的房子裡之後,它的力量就開始不斷發展壯大,目前已經可以影響到全球范圍了。
要對抗這個本體不明,神出鬼沒的家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比和腐蝕星對決還要更加困難。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面對一個根本不知道藏在那個犄角旮旯的敵人,即使是張洛也有些束手無策。
不過,如果說“裡世界”的出現,實際上是人們的夢魘和潛意識發生了實體化的話。某個對於噩夢和潛意識非常了解的“老頭”,或許會知道些什麽。
想到這裡,張洛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一張躺椅,開口道:“我要去找‘外援’了,這段時間拜托保管一下我的身體。”
“誰?”能量體和弗蘭肯斯坦同時問。
“當然是弗洛伊德了,沒人比那個老頭更了解潛意識和夢境。 ”張洛笑了笑:“而且,樂園之主很可能和他存在著某種聯系。”
回想起自己在“夢魘劇場”裡同弗洛伊德交手的情景,張洛靠到躺椅上,對還站在一旁的弗蘭肯斯坦提問:“有沒有麻醉劑之類的?我想睡得快一點。”
聽到這話,白衣少女快步走上前來,右手的指尖突然伸出一根細長的金屬針管,對準了張洛的胳膊。
“注意安全。”弗蘭肯斯坦說。
“別擔心,反正在夢裡怎麽玩也不會死。”張洛笑道。
“我覺得你是在立。”能量體吐槽了一句。
“管他呢。”
張洛話音未落,便感覺到右臂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接踵而來的是無力的疲倦感。
弗蘭肯斯坦的藥物果然是立竿見影,隻過了不到五秒,他便如願以償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