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京前蕭量簡曾設想過無數種在帝京民眾前露臉的法子,但絕對不包括在眾人面前摔個狗啃泥,成為京城上下茶余飯後消遣的話柄。 然而他不想,不等於事情不會發生,所以他對那個讓他出了大醜的老乞丐恨之入骨!
可是恨又有什麽用?帝京近百萬人,每天進進出出的更是不計其數,僅憑自己手下那些個廢物點心,想從茫茫人海中找出那個毫無特征可言的老乞丐,簡直是難於登天!正因為如此,蕭量簡愈發恨得咬牙切齒。
蕭量簡心中愈恨,臉上笑得愈發燦爛,還反過來勸方量才、宗量揆等人:“都說‘吃虧是福’,出醜何嘗不是一種福氣?王道派見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以後再碰面,對咱們肯定是嘲諷多過敵視。對了,王道派弟子是怎麽編排打趣我的來著?”
仆人在旁邊低聲答道:“王道之學,天下宗派。鬼谷钜子,望塵而拜。”
“瞧瞧、瞧瞧,我都望塵而拜了,他們王道派還能再怎麽折辱我?咱們來帝京之前不就一直籌劃著怎樣韜光養晦才能讓王道派忽視乃至無視我們的存在嗎?我覺得今天鬧的這一出,比咱們自己費盡心機想出來的法子好上十倍、百倍,而且毫無痕跡可尋,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蕭量簡笑得很誠摯,仿佛恨不得給那個老乞丐頒發一枚一噸重的大勳章:“再者說,經過這麽一鬧,帝京上下誰還不知道鬼谷钜子是誰?誰又不知道鬼谷钜子進京了?那些穿街過巷的小商販是怎麽說的?”
仆人又低聲答道:“胡家麻糖,味道頂好。鬼谷钜子,饞得跌倒。”
“聽聽、聽聽,連賣麻糖的都替我吆喝,我在帝京想不出名都難!”蕭量簡雖然在笑,臉色已然變得鐵青,“那天這位仁兄要是落到我手裡,蕭某一定要好好感謝他才行!”
說到最後,蕭量簡已經面目猙獰,坐在他旁邊的方量才、宗量揆能真真切切聽他嘴裡發出的嘎吱聲,還有頭上突突暴起的條條青筋。顧量衷連忙起身道:“钜子此次遇險,究其根源是我等護衛不周所致,還請钜子責罰!”
蕭量簡擺了擺手:“蕭師弟說的這是什麽話?這次事發突然,別說你們,就連我也沒料到在帝京之中還有經師弟的熟人。不過這也給咱們一個教訓,那就是任何人都不能低估,如果不斬草除根,沒準兒什麽時候就暴起給你致命一擊,所以追逃的事兒我會加緊,免得夜長夢多!”
“多謝钜子寬恕!”顧量衷接著說道:“就如钜子剛才所言,這事也不完全都是壞事,至少經這麽一鬧,大家都知道鬼谷钜子是何人了,王道派想要耍什麽鬼蜮伎倆也得好好考慮考慮。不過咱們想要進入朝廷,恐怕還得盡快在帝京打出名聲,而且是好的名聲!”
蕭量簡點點頭:“蕭師弟所言極是!咱們要想在帝京裡扎下根、在朝廷中立穩腳,好的名聲是必須的,所以我們近期必須拜會三個人,首先是王道派宗師周無逸——”
盧量功突然插話道:“蕭師兄,不,钜子,難道咱們真的要改換門庭,投到王道派門下?”
蕭量簡笑著答道:“你可以這麽認為!不過‘改換門庭’這個詞不太好聽,咱們不妨換個名字,叫做‘轉益多師’或者‘學無常師’。盧師弟你要記住,同樣是一道菜,叫碧血黃沙和叫黃豆煨豬血並不會影響菜本身的味道。同樣道理,只要咱們師兄弟在一起,叫鬼谷派和叫王道派也沒有太大區別,只要咱們內心認定自己是鬼谷弟子就好!”
“噢。
”盧量功似懂非懂地答道。 宗量揆卻擔心另外的問題:“钜子,只怕咱們冒昧上門,周無逸未必肯見咱們,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到那時候,他們王道派弟子再四處宣揚,我們鬼谷派真就要名聲掃地了!”
蕭量簡道:“我們去,是向天下表明我們誠心向學的態度;他周無逸見與不見,那是他們王道派的氣度。不能因為他們的氣度就影響我們的態度。——不過據我所知,周無逸學問純粹、氣度寬宏,相信我們登門拜訪的時候,他肯定會見我們的。”
“那第二個要拜會的人是誰?”方量才問道。
“第二個是當朝參知政事田笑我田副相,”蕭量簡緩緩答道,“田副相素有愛才之名,而且有識人之能,士子只要經他品題,便可頃刻間身價百倍。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一直頗受皇上的青睞,近年來進士科的考試都是由他擔任知貢舉。我等想要在朝中立足,估計少不了要有個進士出身,自然也就少不了要拜會這位田大人!”
聽到要考進士科,盧量功、宗量揆兩人臉色頓時苦了下來,他們倆一個以武力著稱,一個擅長陰陽風水,讀書考試對於他們來說確實難了點,尤其還是“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進士科。
顧量衷卻沒有搭理他們,繼續問道:“那第三個要拜會的人又是誰?”
“第三個人乃是當今聖上!”蕭量簡很滿意諸位師兄弟的震驚表情,“你們放心,我邯陵蕭氏與皇室曾多次聯姻,關系非同尋常。此次進京前,蕭某更是專門向家裡的老祖宗討了封書信,到時候咱們就可以以此為由頭請求陛見。當然,在此之前咱們最好有個鋪墊。”
“怎麽鋪墊?”
蕭量簡道:“就是在朝野之間先闖出一定的名頭,讓咱們師兄弟的名字傳入皇上的耳朵裡,最好再有個進士出身,到時候去陛見,皇帝有所恩賞便可以直接加官進爵,也可以直接簡在帝心,省得以後在官場裡蹉跎浪費時間。不知諸位師兄弟以為然否?”
顧量衷連連點頭:“钜子所言自然是正理,只是不知道钜子打算如何闖出名頭。是像普通士子一樣到處投行卷(所謂‘行卷’,就是應試舉人為增加及第的可能和爭取名次,將自己平日所作詩文加以編輯,寫成卷軸,在考試前送呈有地位者,以求推薦)?還是拜訪帝京名士請求品題?又或者參加士子雅集相互唱和?”
蕭量簡沉吟道:“我是鬼谷钜子,何用他人品題?至於行卷,投給田副相和其他聊聊數人就可以了,免得墜了咱們‘八駿’的名頭。倒是士子雅集可以多去去,一來可以結交同儕,相互揄揚,二來自從田副相在摘星樓吟出‘大道不將爐冶去,有心重築太平基’的詩句後,詩會已然成為士子成名的終南捷徑,咱們何不效法田副相之故智?”
仆人在一旁低聲稟告道:“少主,據小的打探來的消息,明天午時在摘星樓就有一場詩會,不知您——”
“好!”蕭量簡撫掌大笑:“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遞上了枕頭。明天咱們師兄弟同去摘星樓,讓帝京士子們好好見識見識咱們鬼谷弟子是何等的才思敏捷、飽覽群書,也正好洗刷一下今天的晦氣,然後乘勝去拜訪周無逸,開始我們師兄弟在帝京揚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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