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那風暴的中心，是製禦的限界(8)

　　“哦，是這樣嗎?原本還想在道謝之後，就照片的事情將你處以火刑的，既然照片不是你的就算了。”即使諾娃的中文的再怎麽不流利，承軒卻還是可以聽出她口氣的不信任，好吧，不相信就算了，他於是放棄辯解，至於後半句話，他隻是當做了玩笑。

　　費盡了力氣，承軒和諾娃終於是將礦泉水搬到指定的地方，他因而知道諾娃並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麽有力氣，休息了一陣，便有諾娃的同學跑過來將她喊走，大概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於是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了吧。

　　他在心裡想著，甫一站起，便看到那名被稱作大蟲的男生氣衝衝地向著自己走了過來，他甚至捋起衣袖，從那扭曲的臉上，可以看到的是瀕臨爆發，不，已經是完全爆發了的猙獰表情，承軒疑惑看著他一點點地靠近，然後開口。

　　“你……”

　　噗――

　　腦袋恍惚了一下，視線一下子仰倒，再然後是因為疼痛而麻木了的左邊臉頰，突然就揮過來的拳頭沒有任何先兆地將他放倒在地上，不過還沒完，那名男生猛地坐到了他的身上，對著他的臉繼續狠狠地揮出了一拳，嘴上凶狠地叫囂著他怎麽也聽不明白的話。

　　夾雜在雨點般密集的悶響之中，是不解與疑惑，在那其中是對突入其來的惡意延伸的惱火，隻是疼痛阻礙了思考，從皮膚上的神經末梢傳遞的痛感如同黑色介質漸漸染了開來，為什麽?又或者憑什麽?

　　“草，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如同不給罪犯任何申辯的私刑，又或者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剝奪掉他申訴的權力，他甚至連自己做了什麽都沒有弄明白。

　　拳頭相繼落在臉上，可是相當痛，痛到每一下都讓大腦空白一瞬，承軒因為被打懵而實打實地挨了幾下重擊，對方並沒有任何留力的念頭，甚至說是歇斯底裡也不為過，在那急促而落下的拳頭中，他鼻子挨了一下，視線因此花了幾秒，眼睛也挨了一拳，再然後他抬起手護住了頭，即使這樣，疼痛也並沒有停下。

　　“我讓你非禮雨涵！我讓你非禮雨涵！”

　　單方面暴打並沒有停歇的跡象，承軒的左眼充血腫了起來，右邊的臉頰被蠻不講理的拳頭反覆擊打，視線偏向一側，尚好的右眼倒映出的是稍稍顯得陌生的圍觀學生，冷漠得如同打量犯人的視線。

　　這是什麽眼神?你們與我是同一個班的同學吧?他想著，擋住的手漸漸握緊成拳頭，血液裡是不公的屈辱，即使平時再怎麽沒有交集，到這種地步也沒有人想要站出來幫我說上一句話?

　　指甲漸漸嵌入掌心中，理智則在歧視之下漸漸走至邊緣，果然呢……

　　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鬼，即使平時再怎麽覺得無所謂，他這時候的心情絕對算不上輕松，被莫名其妙按在地上痛打一頓，這算什麽啊，他在心中呐喊，那隻魔鬼似乎漸漸地醒了過來。

　　握緊的拳頭，手臂擋在額前，而在他腫起來那一隻眼睛裡，滲出的是凶狠的光彩，在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間，男生的拳頭倏地滯了滯。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在另一邊與顧寶怡說著話的薛勝君也終於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在看清到底是怎麽一副情形之後，她焦急地從人群裡跑了出來:“你在做什麽，快住手！”跑到近前，將男生一把拉扯開，然後扶起承軒，

一隻手按住他的傷口:“承軒，你沒事吧?”　　“薛勝君，你不要多管閑事，我要打死這個混蛋！”

　　“你在發什麽神經啊，承軒可是我們的同學啊！”

　　“我才沒有他這種同學！他竟然跑到廁所裡非禮雨涵，如果不是我發現得早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聞言薛勝君回頭看了一眼承軒，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眼睛透著些許令人看不懂的神彩，全然沒有了平時的溫和。

　　人群裡一名哭腫眼睛的女生走了出來，是那名叫做雨涵的女生，學生堆裡又是一陣義憤填膺，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善，他的目光便在人群裡掃了過去，迎著那一對對懷疑甚至已經將他認定是凶手的眼睛，冷冷地說道:“我隻說一遍，那個人不是我！”回應他的，卻是眾人冷漠的視線，沒有人相信他的辯解。

　　“哼，那你要怎麽解釋事情發生的時候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不在?”

　　“……”他回以沉默，原來被支開是這樣的原因，有人故意這麽安排的吧，他倏而明白過來。

　　“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然而在這樣氣氛中，在誰也沒有注意的時候，並不太流利中文插了進來。

　　“一個鍾頭前發生的事情。”

　　“那他就不可能是犯人了，一個鍾頭前這名叫做承軒的男生是和我在一起。”所有人的視線於是被吸引到諾娃身上，如同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她理所當然地繼續道:“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要不我們問問雨涵當時情況。”

　　諾娃走到女生的旁邊，在她眼睛注視下，仿佛有種莫名的魔力，雨涵稍稍安定下來，原本受到驚嚇的情緒平複了許多，她於是哽咽著回憶道:“……我……我……不知道……我沒看到是誰站在我的後面……那個人突然從後面抱過來……然後……然後……大蟲就跑了過來……”

　　人群便又是一陣騷鬧，在諾娃的幫助下，承軒的嫌疑暫時被澄清，被叫做大蟲的男生還想要堅持，卻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歇斯底裡，學生堆裡開始議論到底是誰才是真正的犯人，卻沒有人去關注被冤枉錯了的承軒。

　　“你還好吧?”諾娃於是走了過來，露出關心的神思，薛勝君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

　　“還好。”他摸了一下臉頰，隻是輕輕碰了一下，劇烈的疼痛便湧向頭皮。

　　他的視線轉向動手的男生，後者卻沒有任何愧疚之色，甚至連道歉的心思都省下，惡狠狠地瞪著他，然後將頭扭開，承軒旋即將視線轉向議論紛紛的人群，這就是他的同學啊，連一點點的信任都談不上，惡意的謊言築成的壁壘下是不公的待遇，然後其中則是冷漠了。

　　如果沒有人站出來的話，這些人絕對會把自己打死的吧。

　　毫不留情！

　　即使他再怎麽分辯，白的也會被當成黑！

　　又或者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

　　就是這樣一群人！就是這樣一群人！

　　“你沒事吧！”薛勝君看著他不發一語，關心問道，這時候他的眼神相當熟悉，她記起了那時候在與流氓對持時的凶狠眼神，因為擔心他衝動做出什麽魯莽的舉動，她緊緊抓著他衣角。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心裡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回響，薛勝君倏地感覺到背包裡有什麽東西在震動，她於是將背包摘下，從裡面翻出來一個球形水晶，那是她和承軒在暗巷撿到紅色水晶，而現在，其上仿佛彌漫著詭異暗紅光芒。

　　他的眼睛被吸引到了水晶之上，心髒猛地跳動起來，黑色念頭浮起，血液跟著滾燙了起來，他一隻手猛地抓住胸口，內心陰暗的情緒跟著被放大數倍，厭惡、憎恨、憤懣，還有不曾被察覺，如同實質的黑色殺意，呢喃著在耳邊化作低語。

　　讓他們去死吧！

　　讓他們去死吧！！

　　讓他們去死吧！！！

　　突然間，閃耀著的弧光從靈魂深處連了起來，清晰如同深深鑲嵌在靈魂之中的圓環，承軒承受著巨大壓力跪倒在地上，諾娃眼睛奇怪地看向了承軒，薛勝君一隻手撐著他的肩膀，滿臉的緊張，然後如同為了回應他內心的黑色期望，藍色的天空在一瞬間被染成猩紅之色，他緊跟著失去了意識。

　　喧鬧的學生似乎並未意識到天空的異變，抬起頭，猩紅的天空徹底掩蓋住了他們的視線，就好像地獄般的場景，誰都沒有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然而在不久之後，他們將會意識到這是為了回應讓他們去死的巨大風暴。

　　……

　　繁華的街道中央――

　　汽車倏地按響了喇叭，旋即是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嘭！名貴的汽車於是撞上旁邊馬路兩旁的護欄，行人尖叫著跑開，而中央的空中布滿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猩紅的天空延伸而至，吼叫聲便從裂紋中心發出，緊跟著如同破裂掉的牆壁，怪物頭顱冒了出來。

　　陰暗的巷子角落――

　　身上描著紋身的混混拿著小刀抵在另一名看上去相當膽小的青年身上，膽小的青年害怕地從錢包裡掏出好幾百塊，而在兩人身後，堆滿垃圾的雜物堆裡，猩紅的光芒越來越盛，混混想要從青年手上將錢拿走，卻發現他死死地抓著不放，威脅的話還沒說出口，他便發現青年愣愣地看著他的身後，甚至顫抖了起來，再然後，有什麽影子猛地襲了下來，牆壁上被溫熱液體潑濺了開去，映在牆體的，是混混上半身已經不見的影子，取代他的是如同恐龍般的頭顱。

　　某百貨商場――

　　同樣是猩紅色的光芒，幾乎所有的行人都停了下來，注視著在促銷展會舞台的中央，主持人拿著話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停下走台，穿著休閑服的女人們，打扮瀟灑的男人們，視線無不停留在空中的紅色裂紋，是不是什麽新型的3D投影技術?有人在心中想著，緊接著穿過空間薄壁的怪物闖入他們的視線，稀稀落落地響起了掌聲，等到最靠近舞台的主持人被撕咬著從血盆大口拋出，模糊血肉在空中灑落，才有人意識到這不是什麽表演，尖叫在一瞬間響徹整個商場。

　　……

　　“怎麽樣了?”光線並不太明亮的公寓裡，一排排的顯示屏上跳動著的數值均以超出平時觀測的數倍頻率波動著，穿著西裝的男人問道，旁邊的小男孩撇了撇嘴。

　　研究員於是緊張地匯報道:“偵測到的反應有十處，不過這種數據根本與記錄中的完全不一樣，而且……”

　　“而且什麽?大膽地說出你的想法。”

　　“剛剛從這一段到這一段的波峰變化，似乎……似乎有點像越界現象……不，應該是我搞錯了，蝕怎麽可能跟越界扯到了一起，抱歉了，忘了剛剛我說的話吧。”

　　“別這麽快下定論，做好數據的記錄，科研人員的精神不是質疑一切的不可能嗎?所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推論，哪怕它看上去多麽離譜。”

　　“隻是……對那些怪物放任不管，真的沒關系嗎?”

　　“放任不管?看來你們也和持著程香茹一樣的看法，呵呵，那邊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們操心了。”他旋即轉向小男孩:“走了天明，接下來要用我們的手段解決這場風暴了。”

　　“切，真麻煩。”小男孩小聲的嘟囔著，然後和男人走出了公寓。

　　……

　　雷光炸開的瞬間，雷猛地將拳頭揮了出去，包裹在全身的電光肆意地在空中彈跳，砰――，首先裂開的是他站立的地面，砌成的磚石路蔓延著向下凹陷，巨大的蜥蜴趔趄著撞向一旁的路燈，醜陋的頭顱扭轉過來，“吼――”，刺耳的嘶吼伴隨著腥臭的吐息噴在他的臉上。

　　無傷?！他震驚地看著蓄滿力量的一記僅僅隻是讓怪物偏倒向一側，被厚重角質層包裹著皮膚甚至連半點燒焦都看不見。

　　“躲開！”

　　程香茹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雷下意識撲倒，氣流便從身旁掠過，旋即在他面前炸開的，狂暴的氣壓以及切割開來的風刃，簌~簌~簌~簌~，眼睛在風刃構成的亂流面前睜也睜不開，劃開角質的硬甲，伴隨著紅色的血濺了他一臉，在那狂暴的風壓面前，他的衣服被撕裂開無數道口子，臉也被劃開數道細小的傷口，而作為承受著的怪物，痛吼著擺動著身體，等到壓縮在一起的無數風刃消停下來之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怪物。

　　這這……差距太大了，這就是總參零局的區域負責人的實力?他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幕，臉上沾滿了怪物的血液。

　　“切，還沒死！小雷，帶了炸彈沒?”

　　“帶了。”

　　“那還不趕快塞進這隻怪物的嘴裡，補刀！補刀！動作快點！”說著，程香茹在原地踏步地小跑了起來:“接下來還要把其他從蝕裡跑出來怪物全部解決！”

　　“……”全部解決?他呆了一會兒，對於這個強人所難的決定愣了愣，然後他從背包裡取出給他配給的高壓雷暴，硬著頭皮也要上了，程香茹原地小跑著催促，眼尖的她旋即發現不遠處停靠著貨車，隻是瞬間，程香茹便消失在他的旁邊，她出現在駕駛位上，對著坐在駕駛席被剛剛場景嚇到的司機說道。

　　“你好，我是警察，不管你願不願意，從現在開始你的車被征用了！”也不管司機有沒有同意，她旋即霸道地將對方從座位上拉了下來。

　　喂喂，這樣隨便冒用警察的名義真的沒問題?等到他將怪物炸死，程香茹已經把車開到他的面前，也不管他是否有任何異議，開口道:“上車！”然後――

　　“快點，開快點！”站在車頂，程香茹不停地跺腳催促，風撩起她的頭髮飄向身後， 她輕輕咬住嘴唇，雙手環胸，緊緊盯著視線的前方，雷無奈地將速度加到最快，旋即，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個感覺是……”

　　……

　　在繁茂的草叢堆裡，遍布的裂紋如同觸手向四面八方蔓延，他撥開擋在身前的草叢，暴露在視野之中的是一閃一閃的紅芒，帶著墨鏡的眼睛輕輕眯起。

　　已經不可以用裂紋來形容，呈現在他眼前的，是鑲嵌在空中仿佛帶著某種規則的紋路，紋路的形貌像極古老而神秘的象形文字，一圈套著一圈構成如同門一樣的形狀，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公園的角落裡遇到這種詭異的場景。

　　隻是順著巨大騎士留下的線索追蹤到這裡，也就是說，這就是它的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如同心髒跳動的“門”，他的身形旋即在下一瞬間退開，黑色的影子猛地在空中一折，嘭――

　　巨大鐵劍在地面炸開，泥土濺了起來，他看著眼前身形小了許多的魁梧身影，沒有錯，這個氣息，是那個巨人騎士！旋即他退出數米，一動不動地審視著眼前的騎士。

　　“……離開……或是……死亡……”

　　“嗯，連語言也學會了，這可真了不起。”幽狼輕笑著聳了聳肩膀，摘下墨鏡放到衣袋:“不過，守在這裡的目的是那個‘門’?”

　　並沒有理會他的話語，騎士隻是冷冷地擋在他的身前，空氣仿佛凝結一般，肅殺的氣氛一閃而逝，旋即巨大的騎士抬起頭，視線轉向遠處，幽狼也仿佛心有所感地望向同一個方向。

　　“……城市級的越界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