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那風暴的中心，是製禦的限界(11)

　　晦暗林木間隙，伴著長到膝蓋的草叢，繞著湖泊延伸開去的綠意毫無生機，樹木的根須被混凝土澆築的表層填平，自然被修飾得毫無任何的自然，之所以對這樣的人工景觀抱有相當程度的敵意，有很大的原因是受到傳承了凱爾特魔法母親的影響。

　　悄然立於一旁的金發少女觸碰著樹乾，然後皺起了眉頭，果然，公園裡的許多地方都存在著違和跡象，換在其他人的眼裡，什麽也沒有的地方，在她看來卻是如此的突兀。

　　她於是一個人悄悄離開人群，雖然在離開之際，她親眼見到從蝕裡跑出來的怪物，短暫權衡之後，她便做出決定，探尋引發變異的原因，早前，她就曾發現一些跡象，直到此時為止，心中的不安是如此的強烈，以致於少女決定自己一探究竟。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雖然相處時間短暫，但她與同一班級的許多人都頗為熟悉，說是友人的關系也並不為過，看著她們處於危險而坐視不理便是不可饒恕，如果這麽做的話，她定然不會原諒自己，隻是，想到可能會出現在蝕之上的怪物，如果連自己也應付不來的話，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她於是選擇離開。

　　所幸的是，即使在學生之中也有許多可靠值得依賴的人存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旋即，諾娃站了起來，仰起的視線望向天空:“……在那裡……來了！”模糊的感知陡然間變強，如同她所預料，空中倏而裂開，紫色的光毫無征兆的出現，緊接著是被撕開的裂縫，就好像摔出去一般，怪物嘶吼著落了下來，一大片樹木被壓垮，龐大的身軀落地時揚起了巨大灰塵。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於是閉上了眼睛，臉色卻在下一瞬間變得凝重，再度睜開時，對於狀況她已經有了把握，有人把所有出現的怪物統統都轉移了進來，這樣的數量……不可能應付得來的，她立即做出判斷，隻能先把怪物逐一解決掉，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她稍稍有些焦慮地想道，此時面臨的狀況，就好像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在還沒有達到最後關頭就將底牌亮出，她因此也不得不行使相應的手段。

　　明亮的眼睛閃爍著猶豫之色，旋即變成堅定，落下的怪物卻已站了起來，將四周的樹木盡皆撞倒，猩紅的瞳孔倏地轉向諾娃，眼神中盡顯猙獰，緊跟著它發出地震般的巨大動靜衝了過來。

　　諾娃注視著怪物的逼近，抬起手，輕輕地在空中劃出符文，她的指尖宛若嵌入層層波紋，然後似乎有什麽被構築了起來，原本空氣中的濕氣盡皆消失不見，燥動，炙熱，星星點點的亮紅聚集到了一起，金黃色的長發在一瞬間如同被灼燒著變成赤紅。

　　謔~陡然間，亮起的紅色光芒燃起如同火焰的旋風，赤紅色的火舌纏繞住了怪物，繞著雙腿，繞著脖頸，繞著頭顱，不祥如同火神的枷鎖，一圈圈纏繞其上，連同靈魂也燒成灰燼，空氣的灼熱在一瞬間攀升，立足的地面被燒得通紅。

　　扭著龐大身軀的怪物在火焰包圍下不斷發出嘶吼，除卻纏繞在它身上的火焰，四周的林木哪怕連一絲著火的跡象都看不到，啪――，旋即如同定格住，火焰的顏色瞬間變成藍色，原本不斷掙扎的恐龍怪物卻突然停了下來，它的身體一動不動，緊接著火焰散去，在退去高溫的視線之中，怪物已然在那短短的數秒間被奪取了生命。

　　僅僅是一瞬間，就已經將怪物燒成黑炭，

這便是少女。　　被喚作【蒼藍劫焰】的時計塔魔女――諾娃?科洛利亞的劫焰。

　　*

　　雷宇興跳起，避開掃過來的尾巴，怪物想要轉身之際，身形卻驀地遲鈍了起來，他於是把握住機會，腿部肌肉的力量在瞬間增強數倍，立足的地方炸開，彎起的膝蓋頂了出去，目標是怪物的下顎，這是泰拳中最為簡單與暴力的動作――衝膝，當力量被放大數倍，即使連鋼板也能踢穿。

　　砰――

　　與怪物相觸的地方發出悶響，怪物發出悲鳴，身體卻更加猛烈的甩了起來，他躲避不及，被掃了出去，全身瞬間如同被火車撞上，並排著的樹乾被倒飛的身影貫穿。

　　“快啊，它快跑出去了！”四眼男生旋即吼了出來。

　　“我知道了，撐住。”大壯旋即也顧不得任何形象，他趴在地上，原本平整的地面猛烈地搖晃起來，呈現出兩隻握起的手掌狀，將怪物合在中間，怪物也終於在這一刻被製住:“機會！”

　　顧寶怡衝了出去，肅穆的雙眸中透著冰山般冷寂，神經卻猛地繃緊，她左手握拳由下向上揮了出去，銀色的冷芒順著由下而上掠過，叮――，刃尖猛地釘在怪物剛剛被雷宇興衝膝踢中的下顎，卻無法寸進，感受到威脅，怪物更加劇烈的掙脫了起來，覆蓋的土層慢慢迸出裂紋。

　　她於是伸出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左手手腕，卻怎麽也無法再抬起分毫，眼神之中卻沒有任何動搖，精神的延伸化作漸強的念力，緊握的拳頭倏而張開:“……給我轉！”搖擺不定的刃尖於是旋轉起來，越來越快，直至發出尖銳的嘯音，叮叮叮，緊跟著火花碰撞著四濺開去。

　　吼――怪物發出悲鳴，她的額頭卻已經大汗淋漓，頭腦裡繃緊的神經吱吱作響，頭顱發出好像隨時都要炸開般的疼痛，但極限的痛苦之後，只剩下超越，她咬破了唇角，握緊的雙手抬了上去，壓力驟然一松，然後整個人控制不住跌倒向身後，另一邊，銀色的匕首旋轉濺射出火花，噗――，猛地貫穿怪物的頭顱，連帶著將怪物腦中的內容物全部絞碎，劇烈掙扎的身軀終於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軟軟倒了下去。

　　“成功了……”

　　“……哈哈，成了，終於成功了……”

　　看到怪物不再掙扎，趴著的大壯松了一口氣，虛弱的身體湧起疲憊，他於是毫無顧忌地躺在地上，發出爽朗的笑聲，旁邊的四眼則輕輕抬了抬眼鏡，被掃出去的雷宇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他的身上仍然沾著樹葉，全身發出陣痛，幸運的是現在應該可以喘一口氣了。

　　“怎麽樣，還站得起來嗎?”他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露出身處任何困境都不會改變的陽光笑容，我們可是剛剛經歷了你死我活的局面，能稍稍有點自覺嗎?她想著，卻嚴厲不起來，被笑容所感染，連帶著心情也放松了下來，她伸出手想要搭上去，旋即又收起，搖了搖頭，她還是靠著自己的力氣站了起來。

　　然而，如同上帝的惡作劇，又或是厄運的眷顧，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危險都已經解除之際，紫色的光芒倏地一閃而逝，咚――，響起的震動宛如敲入每一個人的心裡，那麽突然，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的笑容倏地僵硬在臉上，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將身前的顧寶怡撲倒在懷裡，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麽的她頭腦則變成一片空白，吼――，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殘暴吼聲從她身後發出，猝然襲來的巨力則透過抱著她的胸膛傳了過來，兩個人的身影同時飛了出去，就好像出膛的炮彈，呼呼的風聲在耳邊繚繞，倒退的影像則從眼睛斜角反射進來，然後她便感到有什麽落到自己的臉上，後背旋即撞到立起石碑，疼痛透過毫無防備的背部傳到頭腦皮層。

　　她抬起頭，闖入視野之中的便是嘴角溢出鮮血的雷宇興，他軟軟地倒在她懷裡，她連忙伸出手抱住，原本的執拗與故作堅強統統拋向腦後，變成慌張無措，隻能緊張地看著他，看著他止不住咳嗽起來，將血濺到她的臉上，一點點，一點點地滑落:“……咳咳，呵，真是走了霉運……遇上這種情況，我可是笑不出來了……”他說著，臉上依然掛著苦澀笑容，都到了這種關頭，怎麽還能笑得出來，她想要質問卻無法開口，心裡莫名地一緊。

　　“喂，宇興，你別嚇我！”她喊了出來。

　　“……別擔心，我隻是有點困了而……已……”他回應道，聲音卻越來越小，身體隨即慢慢歪倒下去，意識跟著陷入漆黑的混沌。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心頭巨石稍稍落了下來，即使微弱，但心跳還在，她再三地在心中確定，於是將他小心地放平，回過頭，終於看清是什麽襲擊了他們，那是造型完全不同的另一隻怪物，而在另一邊，大壯扛著四眼使勁地跑了起來，追在他們身後的是蜥蜴，落下的尾巴砸中地面，青磚鋪就的地面便凹了下去，匆促之間兩人雖然避開，卻受到衝擊的波及而撲倒出去。

　　“還有兩隻?！”目睹到怪物的數量，她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光是應付一隻就足以讓他們頭疼，就更別說兩隻了。

　　“哦，小怡，你怎麽在這裡，這又是什麽情況啊！”身後旋即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轉過頭，瞪圓了眼睛，在此時看來那是顯得相當耀眼的身影，即使在總參零局裡，她的身份也絕不會被小覷，提起她的人除了對用亂來一詞來形容的處事感到無比頭疼之外，其余的便幾乎都是關於她犯規的速度與破壞力，眼下站在她面前的人絕對是背負【亂風】之名的強援無疑。

　　“香茹姐?”

　　“這樣下去可不行，那兩個小家夥可堅持不了多久，呐，你先幫我看住這個累贅！”說著她將肩頭的雷粗魯地丟到了地上，後者因為嘴巴被堵住而說不了話，發出嗚嗚地抗議聲。

　　“雷?！”

　　等到回過神來時，程香茹已經消失在她的面前，她轉過頭，卻根本來不及看得清她的動作，隻是隱隱捕捉到程香茹在大壯兩人面前彎腰一閃而逝的畫面，下一秒，她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理所當然地將兩人丟在地上。

　　“大個子，用你的異能，把地面升起來！”

　　“誒?”

　　“誒什麽誒，聽不懂人話嗎?按我說的做，現在馬上！”她抓起大壯衣領說道，似乎被她氣場所迫，大壯愣愣地點了點頭，撐起了保護眾人的岩層:“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們任何一人都不要踏出這個地方知道嗎?要不然回去之後就不是簡單寫份檢討可以了事。”

　　程香茹說著扭了扭脖子，旋即脫下外套，露出內襯的緊身衣，眼睛冷峻地轉向張牙舞爪的兩隻怪物:“雖然知道你們聽不懂，但我還是要說，竟然讓我兩個部下都受傷了，這筆帳就絕對不能簡簡單單地記過，所以……做好迎接亂風的回禮吧！”

　　她語氣森冷地說道。

　　以【亂風】起誓，狂亂、暴動，再如嵐風般撕裂！

　　下一秒，以她為中心，隱隱地吹起的風向四周擴散開去，樹枝跟著急速搖晃起來，越演越烈，發出簌簌的響聲，旋即在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而在他們的面前，吹起的亂風徹底席卷了開去，那是有些誇張與難以置信的……一面倒！

　　巨大的身影閃過，空中掠過的弧線劈斬而下，腳步錯開，揚起的風衣獵獵作響，緊接著定格下來的是背對著的雙方，巨大的騎士與戴著墨鏡的男子，身前的土地倏而沿著他所目視的前方裂開，就好像被平推著斬了出去，直至將所擋之物盡皆破壞殆盡，而另一邊，圍繞著的林木，粗壯的樹乾轟隆隆地倒下，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光束如同銳利的刀刃，密集地將周遭事物切割成四分五裂。

　　幽狼看了一眼被騎士保護在身後的東西，身處半空的詭異猩紅已悄然化作菱形的圖案，如若實質，他甚至可以聽到傳來隱隱的笑聲，是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要跑出來嗎?他想著，於是將捏在手中的玻璃鏡片甩了出去，鏡片在空中劃出一道高高的拋物線，他左手拿出墨鏡戴上，右手的手指輕輕一彈，脫離掌心的硬幣翻轉著撞向空中的鏡片，驟然四分五裂的玻璃倒映出他以及身前的巨大騎士的影子。

　　刺眼的光芒倏地從他的身上發出，隻有一道的光束經由空中鏡片折射，旋即化作成千上百的光之箭矢爆射開去，四周的樹木被貫穿，露出拇指大小的洞口，最靠近騎士的石製長椅變成千倉百孔，而在這一波光箭中心的騎士抬起大劍，卻依然無法完全阻擋籠罩過來光束，它低著臉不知所思。

　　下一秒，驟然移開的身影只剩下殘影，一瞬間出現在額前的刃鋒貼著他劉海，令得他的動作停了下來，距離身前菱形圖案尚有數米之隔，卻無法寸進半分，突然間出現的騎士擋住了他的去路。

　　來自大劍揮出的空氣直接斬了出去，將他身後的樹乾一刀兩斷，他側著身子避開，砰――，巨大的拳頭卻直接印在他的臉上，倒飛出去的人影在空中翻了過來，雙腿止住狼狽身形，在地面留下兩道深深的痕跡，他於是摘下爛掉的眼鏡，右邊的臉微腫，摸了摸額頭，一道細小血線旋即顯了出來。

　　比起之前，更加難對付了，他想著，目光從它身上被光束穿透的洞掠過，從上面溢出的是紅色血液，隻有他一個人的話，想要短時間靠近它背後的“門”不太可能了，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轉而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後說道:“別再躲起來了，那邊藏起來的兩個人，雖然還沒有逼到絕路，但稍稍出來幫我一下如何?”

　　“原來早就被發現。”小男孩一臉不爽的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拍掉身上的灰塵與沾著在肩膀的樹葉，與他相反，張翳則一臉從容地從劃開的空間裡走了出來。

　　“呵，幽狼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那十年的……”

　　“嗯，打斷一下，我不知道你從哪裡打聽到關於我的事情，不過現在應該沒有什麽余裕讓你鑼孿氯チ耍蘊絞裁淳塗梢栽菔筆掌鵠戳耍潛叩畝饗嗟輩幻睿塹攪俗詈蠊贗釩桑鵲醬永錈媾艸鍪裁炊鰨刪筒皇俏遙隻蚴悄慵悠鵠茨芄揮Ω兜摹！

　　“相當了不起的判斷，那麽我該怎麽做。”

　　“要怎麽做呢?呵呵，還用問嗎?”說著他嘴角翹了起來，突然間俯身加速朝著騎士衝了過去，將後背毫無保留地示於張翳眼前，真有魄力啊，他暗暗地想道，然而比幽狼的動作更快的是那名被叫做天明的小男孩，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繞到了騎士的身後，露出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猙獰笑容，雙手探向騎士的後背。

　　呼~猛地卷起烈風，騎士轉身的動作帶起的風壓將小男孩掃了出去，巨劍回身掃向身後，比想象中還要反應迅速，天明睜大了眼睛，卻無法動作，此時他身處半空而無處借力，在劍刃及身的刹那，騎士身前的土地炸開，幽狼的身影一閃，出現在天明的身後，拉住了他的衣領，救了他一命。

　　另一邊，騎士的身上卻突然出現紫色的裂紋，穿著西裝的張翳倏地從空中落了下來，握起的拳頭猛地下壓，騎士的身形一矮，他站立的地面倏而凹陷了下去。

　　“不錯的能力，可是力量稍稍不足。”

　　“呵呵，好眼力，不過，最強的力量我已經帶在身邊了。”張翳從容地笑道，旋即幽狼感覺到手上失去了拉著的觸感，他救下的小男孩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緊跟著他便看到那名小男孩出現騎士的身側，兩隻手緊緊地抱住它的手臂。

　　“嘿嘿嘿，我抓住你了，嘿嘿嘿……”

　　小男孩發出陰狠而扭曲的笑聲， 幽狼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他抓住騎士的地方突然間變得模糊，然後，不是他的錯覺，它的手正在一點點地消失，並且向著騎士全身擴散開去。

　　“……啊啊啊！”

　　駭人的氣勢倏而從騎士身上發了出來，抓著巨劍的拳頭一緊，空氣猛地被切開，它果斷地將被抓住的手臂斬斷，緊跟著向著四周掃了出去，紫色的光芒一閃，張翳抱著天明消失在原地，幽狼也跟著避開，而在力量耗盡之後，騎士拄著大劍半跪在地上。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那個能力是?”

　　“分解，隻要是被他抓住的任何東西都將分解掉，不過，現在我們不是有什麽更加重要的事情……”

　　“來不及了，我停下來的原因是在考慮著要不要逃跑。”幽狼聳了聳肩膀，微笑著給出建議，張翳聞言愣了愣，眼睛倏地轉向騎士的身後，原本脈動著紅色紋路已經停了下來。

　　緊接著出現在三人面前的是充滿著異樣壓迫感的身影，那是可以明顯看出“人”的模樣，全身洋溢著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美麗，烏黑發亮的及腰長發，纖小的腰身，黑色華麗長裙繡著銀色的花邊，充滿異域風情的同時透著相當的華貴，突然間出現的人形生物從空中飄落，然後輕輕地坐在騎士的肩膀，即使是用任何一個國家的審美觀點來評判都能算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了，然而，與美麗的面容相反，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恐怖壓力以及那雙紅色的瞳孔似乎都在提醒著三人，究竟能不能將眼前的生物用人的眼光來看待。

　　“貴安，異界的住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