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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大文豪》第52章 菊花開了
  吃過了螃蟹,便進入了詩社正題。湘雲取了詩題,用針綰在牆上。眾人看了,都說:“新奇固新奇,只怕作不出來。”湘雲又把不限韻的原故說了一番。

  原來昨夜,寶釵又向湘雲道:“詩題也不要過於新巧了,你看古人詩中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了,若題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有好詩,終是小家氣,詩固然怕說熟話,更不可過於求生,只要頭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詞就不俗了,究竟這也算不得什麽,還是紡績針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時閑了,倒是於你我深有益的書看幾章是正經。“

  湘雲隻答應著,因笑道:“我如今心裡想著,既已經作了海棠詩,如今再作個菊花詩如何?“寶釵道:“菊花倒也合景,只是前人太多了。”湘雲道:“我也是如此想著,恐怕落套。“

  寶釵想了一想,說道:“有了,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竟擬出幾個題目來,都是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便用菊字,虛字就用通用門的。如此又是詠菊,又是賦事,前人也沒作過,也不能落套。賦景詠物兩關著,又新鮮,又大方。”

  湘雲笑道:“這卻很好。只是不知用何等虛字才好,你先想一個我聽聽。”

  寶釵想了一想,笑道:“《菊夢》就好。”湘雲笑道:“果然好,我也有一個,《菊影》可使得?“寶釵道:“也罷了,只是也有人作過,若題目多,這個也夾的上,我又有了一個。”湘雲道:“快說出來。”寶釵道:“《問菊》如何?“湘雲拍案叫妙,因接說道:“我也有了,《訪菊》如何?“寶釵也讚有趣,因說道:“越性擬出十個來,寫上再來。”

  說著,二人研墨蘸筆,湘雲便寫,寶釵便念,一時湊了十個。湘雲看了一遍,又笑道:“十個還不成幅,越性湊成十二個便全了,也如人家的字畫冊頁一樣。”寶釵聽說,又想了兩個,一共湊成十二,又說道:“既這麽著,一發編出個次序先後來。”湘雲道:“如此更妙,竟弄成個菊譜了。”

  寶釵道:“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開,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餘,故折來供瓶為玩,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吟,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詞章,不可以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既然畫菊,若是默默無言,究竟不知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第八便是《問菊》。菊若能解語,使人狂喜不禁,便越要親近他,第九竟是《簪菊》。如此人事雖盡,猶有菊之可詠者,《菊影》、《菊夢》二首,續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殘菊》總收前題之感。這便是三秋的妙景妙事都有了。”

  湘雲依言將題錄出,又看了一回,又問:“該限何韻?”寶釵道:“我平生最不喜限韻,分明有好詩,何苦為韻所縛?咱們別學那小家派。只出題,不拘韻,原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樂,並不為以此難人。”湘雲道:“這話很是。既這樣,自然大家的詩還進一層。但隻咱們五個人,這十二個題目,難道每人作十二首不成?”

  寶釵道:“那也太難人了。將這題目謄好,都要七言律詩,明日貼在牆上,他們看了,誰能那一個就做那一個。有力量者十二首都做也可,不能的作一首也可,高才捷足者為尊。若十二首已全,便不許他趕著又做,罰他便完了。”湘雲道:“這也罷了。”二人昨夜商議妥貼,

方才息燈安寢。  今兒湘雲作為詩社的主辦人把詩題訂到了牆上,有菊花詩十二題,詠物兼賦事,即憶菊訪菊種菊對菊供菊詠菊畫菊問菊簪菊菊影菊夢殘菊。題目編排序列,憑作詩者挑選,限用七律,不限韻腳,詩作皆署雅號。

  寶玉道:“這才是正理,我也最不喜限韻。”

  黛玉因不大吃酒,又不吃螃蟹,自命人掇了一個繡墩,倚欄坐著,拿著釣杆釣魚。寶釵手裡拿著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檻上,掐了桂蕊,扔在水面,引的那遊魚上來唼喋。

  湘雲出一回神,又讓一回襲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眾人隻管放量吃。探春和李紈、惜春正立在垂柳陰中看鷗鷺。迎春卻獨在花陰下,拿著個針兒穿茉莉花。寶玉又看了一回黛玉釣魚,一回又俯在寶釵傍邊說笑兩句,一回又看襲人等吃螃蟹,自己也陪他喝兩口酒,襲人又剝一殼肉給他吃。

  黛玉放下釣杆,走至座間,拿起那烏梅銀花自斟壺來,揀了一個小小的海棠凍石蕉葉杯。既是烏銀梅花自斟壺,自斟壺嘛,就是小小個頭的,給自己斟自己飲。這雅興是林妹妹骨子裡獨有的,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帶著一點。

  杯子是小小的海棠凍石蕉葉杯,蕉葉杯是一種像碟子一樣的淺淺的酒杯,不僅是小小的,還是淺淺的,很適合酒量淺不善飲的林妹妹。海棠是酒杯的樣式,是四個花瓣的海棠樣子的酒杯。凍石是一種半透明的石料,這裡的凍石是海棠紅色的,邊緣有芭蕉葉的形狀。這是一個以紅色為主調的,玲瓏剔透的杯子。

  丫頭看見,知黛玉要飲酒,忙著走上來斟。黛玉道:“你們隻管吃去,讓我自己斟才有趣兒。”說著便斟了半盞看時,卻是黃酒,因說道:“我吃了一點子螃蟹,覺得心口微微的疼,須得熱熱的吃口燒酒。”寶玉忙接道:“有燒酒。”便命將那合歡花浸的酒燙一壺來,黛玉也隻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浸花的酒都是燒酒,酒中浸花,花色花香皆入酒內,使酒的色更美、味更香。唐朝韋莊有詩讚合歡花:“虞舜南巡去不歸,二妃相誓死江湄。空留萬古香魂在,結作雙葩合一枝”。

  此時,寶釵也走過來,另拿了一隻杯來,也飲了一口放下,便蘸筆至牆上把頭一個《憶菊》勾了,底下又贅一個“蘅”字。寶玉忙道:“好姐姐,第二個我已有了四句了,你讓我做罷。”寶釵笑道:“我好容易有了一首,你就忙的這樣。”

  黛玉也不說話,接過筆來把第八個《問菊》勾了,接著把第十一個《菊夢》也勾了,也贅上了一個“瀟”字。寶玉也拿起筆來將第二個《訪菊》也勾了,也贅上一個“怡”字。

  探春起來看著道:“竟沒人作《簪菊》?讓我作。”又指著寶玉笑道:“才宣過,總不許帶出閨閣字樣來,你可要留神。”說著,只見湘雲走來,將第四、第五《對菊》《供菊》一連兩個都勾了,也贅上一個“霞”字。

  沒有頓飯工夫,十二題已全,各自謄出來,都交與迎春,另拿了一張雪浪箋過來,一並謄錄出來,某人作的底下贅明某人的號。從頭看道,是蘅蕪君的《憶菊》: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癡。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憶菊,是在沒有菊花開放時候而追憶思盼。惆悵的盼望著西風苦苦的思索,只可惜這時候不是晚秋,因不是晚秋季節,即使是水蓼花紅了,蘆葦花白了,在我心裡因沒有菊花也如斷腸一樣哀思。空空如也的籬牆邊與果木培育基地皆無一點點深秋跡象;彎月透著淒涼的微光,深秋薄霜菊花開的形景唯有在夢裡知道。念念不忘的思念,心裡隨著南去的大雁越飛越遠;空空寂寂的情緒唯有獨坐靜聽傍晚搗衣擊石的聲音。有誰憐憫讀懂我這情癡病是因回憶思念菊花而得的呢?寄慰自己只能等到九九重陽節時候,與菊花會見面的。

  怡紅公子的《訪菊》:閑趁霜晴試一遊,酒杯藥盞莫淹留。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秋?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拄杖頭。

  訪菊,是由於憶菊憶的很苦,為消解這種苦惱,就出外尋覓菊。趁著霜後晴天,趕緊去外各處遊覽,目的是尋覓菊花;為了顯示我堅定決心,即使我好酒也要拋棄,即使我有病,寧可不吃藥。這清霜冷月季節,誰家種菊呢?院落籬笆牆邊何處有菊花開呢?我踏著塗臘的木鞋艱辛的遠道而來,是因為我心情高興,現在我不斷的微言輕語的吟誦你,是因為我興致幽悠。懇求菊花啊,你若是懂我愛你的美意,你應該早早出現,才不辜負今天我帶病尋找你一趟。

  怡紅公子的《種菊》:攜鋤秋圃自移來,畔籬庭前故故栽。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

  種菊,本意栽菊苗,因上首詩訪之不得,就乾脆自己栽培了。自己扛著鋤鎬等工具,從育有菊苗的園田裡把菊苗移植出來,在籬笆旁庭院中用心用意栽培。自己早期栽培的菊苗,不曾想經過細雨滴灌成活並漸漸長大了,更高興的是今天正深秋之際頂著薄霜開花。看見自己栽培的菊花開的大好而高興,為此輕聲讚頌詩可吟出千首之多,還把酒潑撒在地以慶賀飽聞菊花的嫋嫋清香。菊花開了,但我更要用清水澆灌,細土培根的殷勤呵護愛惜,其目的是我最喜歡的菊花不讓世俗人騷擾,保持一塵不染。

  枕霞舊友的《對菊》: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叢淺淡一叢深。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對菊,即面對菊之狀態,之感想,之寄望。自把菊苗從育苗田地移栽來到菊花綻放,在我心裡這些菊花比金子還珍貴;放眼望去,看見籬邊庭院的各個角落,都有不同顏色的菊花在盛開。在蕭條的籬畔邊,解下頭巾面對菊花而坐,在微冷天氣裡面對清新的菊香雙手抱腿而吟詠。面對菊花,歷數百花裡,哪一花能與你這樣傲世呢?看看眼前,百花皆以枯萎,唯有你我互為知音。秋天的時間會一點點流逝,一寸光陰一寸金,咱倆更應該倍加珍惜,切不可辜負美好時光。這是對菊花也是對自己的感歎。

  枕霞舊友的《供菊》:彈琴酌酒喜堪儔,幾案婷婷點綴幽。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供菊,是把菊花插在花瓶中在幾案上作擺設來玩賞。因把菊花插入花瓶擺在幾案上,慶幸自己與菊花為伴侶,高興得彈琴飲酒;幾案上的菊花猶如姣好美女一般把屋室點綴得更加幽婉。菊花與自己即便有座椅隔離,縷縷菊香沁人心脾,好像分享到了隱居者家園小徑上露水;自己丟掉書,凝眸面對的這枝美麗的菊花,好像見到了深秋景象。供菊者眼盯瓶裡菊花,仿佛夢見明淨的秋霜敷在紙帳頂上;有仿佛回憶起曾經看見過的菊花園面對斜陽照射美景。菊花與我同傲世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是知己,我們是氣味相投,我們休戚與共;春風與俗世是埋沒不了我們的。

  瀟湘妃子的《詠菊》: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詠菊,即歌頌菊讚美菊。因菊花盛開,特迷戀詩的詩人從早到晚都在想作詩,菊花在籬畔邊傾斜大石塊旁開放,詩人就圍著籬畔石塊邊來回繞圈,並低聲吟誦。菊花花瓣纖細並蘊涵著秀麗猶如毛豪細筆在秋霜上寫字,菊花花蕊彌漫的香味好像口角噙香的佳麗對秋月在輕輕吟誦。滿紙寫的盡是自哀自憐自怨自歎,這些一片片哀歎語言誰能理解我是訴訟深秋風刀霜劍嚴相逼這種苦悶心情?自從隱士陶淵明品評菊花精神與氣質文章後,菊花的這種高風亮節品質一直歌頌至今。

  蘅蕪君的《畫菊》:詩余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詩人詞人隨意提筆描畫菊花怎麽這樣瘋狂,菊花的韻秀豈是畫者能較量能畫出的嗎?所繪畫的菊葉是由無數個點點滴滴墨液匯集而成,所畫的菊花形象逼真,好像秋霜染落幾重在上面。菊花畫成了,無論花與葉,濃淡顏色用心體會好像真的一樣,形景在風前搖擺;又活靈活現似晚秋情形讓紙上生香。我不過畫的是菊畫呀,莫要認為是陶淵明種的菊花,而去采摘;把畫好的畫鑲嵌在屏框裡,在閑時看看略以慰藉大家好像感覺到九九重陽節賞菊時刻。

  瀟湘妃子的《問菊》: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欲想了解菊花內心情緒,眾人是不知道的;於是乎就不停的在菊花旁,背著手來回走動,還自言自語叩拜菊花。你孤標傲世,品格清高,到底是想偕誰一同歸隱?同樣開花,百花都在春季開放,獨你為什麽遲遲的等到深秋才開呢?菊花呀,你自己在田圃裡身著寒露,在庭院裡頭頂清霜,這是何等寂寞?大雁已經南去,蟋蟀等秋蟲已經快死亡了,你此刻孤零零的是否還在相思?在這樣冷露清霜的寒冷時刻,不要說全世上沒有知己,雖然你默默無言,但理解你讀懂你何須用你多說話呢?

  蕉下客的《簪菊》: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簪菊,即把菊花插在頭髮上。因酷愛菊花,深秋裡日日玩賞菊花,除了用花瓶供菊籬邊栽菊外,還把菊花折來插在發髻上,到鏡前一看,好美哦,簡直像變了自己一樣。因頭戴菊花,想起了唐代詩人杜牧的愛菊癖好;又想起了東晉詩人隱士陶淵明喜菊狂飲酒的情形。頭戴菊花,鬢發感覺好像沾有小路旁的秋露了;絲織的圍巾染有菊香,又好像秋霜敷在上面。這高雅情趣,平常人是看不出來的;就任憑他們在路邊拍手笑吧。

  枕霞舊友的《菊影》:秋光疊疊複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菊影,即菊花影子。深秋裡,菊花在秋風搖蕩,其影子忽深忽淺,忽左忽右;暗自搖晃在隱居雅士者的庭院中。因薄窗紙阻隔透射出稀疏的燈光再加秋風吹佛,顯得菊花影晃來晃去;籬笆柵欄好像篩子透射進微弱月光,顯得菊花影更加嬌小可愛。寒夜裡的菊花,被燈光月光照射,其影子應該像照片一樣讓芳魂永駐;秋霜印染的菊花影子其逼真形狀美麗極了,相比之下即使是美夢也不如這好看。一定要珍重珍惜這美麗的菊花影啊,千萬不要弄破,弄沒;這玲瓏美麗菊花影,醉眼朦朧的人能夠欣賞的到呢?

  瀟湘妃子的《菊夢》: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因喜歡菊花,就在籬畔下菊花邊酣睡一覺,但這一覺夢見了什麽卻記得清清楚楚;在大夢裡,如騰雲駕霧逐日追月似的一會兒在這,一會兒又到那兒。在夢裡,好似登入仙界,但登入仙界,並不是想像莊周化蝶那樣尋樂;讓人念念不忘的更是像陶淵明那樣與舊友菊花盟約。夢裡依偎相伴著菊花,但依依不舍的是大雁南飛已過時,冬季到了,菊花殘了;在夢中忽然驚嚇,特惱恨蟋蟀在身邊歡叫,因這時候菊花還沒有開,無菊可賞。夢醒了,但夢中夢見的是冬季及夏季無菊景象,這種幽怨跟誰訴說呢?哦,猛然發現,自己身邊盡是菊花,原來知己就在身邊,又特別興奮起來。

  蕉下客的《殘菊》: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蒂有余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半床落月蛩聲病,萬裡寒雲雁陣遲。明歲秋風知相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殘菊,意為菊花枯萎。露水漸漸消失,清霜漸漸加重,欣賞菊花時間現已經進入初冬小雪節氣。因菊花特點是寧可抱枝枯乾也不紛紛落地,所以菊花枯乾在蒂上, 此時菊蒂上仍有余香,只是金黃色的花朵顯得乾枯淡泊;菊枝上還剩有部分葉子,但這綠色葉子處於分散下垂狀態。夜晚寒冷的月光照射在閨床上,聽不見蟋蟀的叫聲;白天只見萬裡寒雲,卻不見雁南飛的人字隊形,內心感覺是好淒涼悲慘。秋菊啊,你知道嗎?明年咱們一定還會再相聚的;分別只是暫時的,千萬莫要相思,多保重。

  眾人看一首,讚一首,彼此稱揚不絕。李紈笑道:“等我從公評來。通篇看來,各人有各人的警句。今日公評:《詠菊》第一,《問菊》第二,《菊夢》第三,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了,隻得要推瀟湘妃子為魁了。然後《簪菊》、《對菊》、《供菊》、《畫菊》、《憶菊》次之。”寶玉聽說,喜的拍手叫道:“極是!極公!”

  黛玉道:“我那個也不好,到底傷於纖巧些。”探春又道:“到底要算蘅蕪君沉著,‘秋無跡’,‘夢有知’,把個‘憶’字竟烘染出來了。”寶釵笑道:“你的‘短鬢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的一個縫兒也沒有。”

  湘雲笑道:“林姐姐的‘偕誰隱’,‘為底遲’,真真把個菊花問的無言可對!”李紈笑道:“那麽著,像雲丫頭的‘科頭坐’,‘抱膝吟’,竟一時也舍不得離了菊花,菊花有知,倒還怕膩煩了呢!”說的大家都笑了。

  寶玉笑道:“這場我又落第了。明日閑了,我一個人做出十二首來。”李紈道:“你的也好,只是不及這幾句新雅就是了。”大家又評了一回,複又要了熱螃蟹來,就在大圓桌上吃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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