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別枝安慰似的看了一眼副駕駛的楊正，楊正擠出一些笑意。

　　今天的天氣很冷，路上有些冰，車子行駛得很慢。

　　中午的時候，柳別枝打了馬林遠的電話，問他近期還有沒有反饋上官婉兒事情的玩家。

　　馬林遠支支吾吾地說有兩個。

　　柳別枝讓他找到電話發給她。

　　過了一會，柳別枝把手機給楊正，說:“馬林遠就找到兩個來電記錄，你問問看。”

　　楊正在車上打了無數次這兩個號碼，都沒人接。

　　雖然沒人接，不代表什麽，但他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一個剛死了人的家裡，是不怎麽有空接電話的。

　　又經過幾個小時的行駛，在導航的指引下，他們終於到了景江大學的北門。

　　這所大學，一眼看去便知曉並不是一座有底蘊的校園，沒有曲徑通幽，沒有寧靜致遠，幾乎是一覽無遺，嶄新的校門和裡面高聳的教學樓，處處彰顯著腐朽的金錢氣息。

　　楊正打了電話給周瓊的室友，告訴了她車牌號，沒多久她便小跑著出了校門。

　　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生，剪著短發，裹著厚厚的羽絨服，遠遠地盯著柳別枝的車子看了兩眼。

　　楊正打了下周瓊的手機，她看手裡的手機一震，看了一眼，又見楊正在遠處揮了揮手，徑直朝他走來。

　　“你是周瓊鄰居?”她看了看楊正，又看了看車，以及車內的幾人，顯然柳別枝的豪車讓她有些吃驚。

　　“啊，是……”楊正站在車前，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怕嚇走她，隻好硬著頭皮先應了下來。

　　“那她手機你幫忙帶回去吧，在這好久了，也沒人打電話來要，我們沒有密碼，開不了機，也聯系不到她家人，哎……她出的事太突然了，我們都沒想到。”那女生說完就把手機和充電器往楊正手上塞，“她還有些女生用的東西，我想就算了，應該沒什麽用。”

　　“謝謝你。”楊正說，看了看手機，是幾年前流行的款式，如今並不多見，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手機。

　　“沒關系，那我回去了。”她說完就要轉身走。

　　“等下。”楊正急忙喊住她，“不好意思，我想問下，她是怎麽出事的。”

　　“你不知道?”她好奇地看著楊正。

　　“她家人不願說，我也不好多問，但是我跟她關系一直很好，出了這事，想了解一下。”

　　楊正終於發現不能說謊了，說了一個謊，要用無數謊來填，這話真沒錯。

　　那女生居然點了點頭，說:“這種事，當然沒人願意說的。”

　　“能和我說說嗎?”楊正問，表情十分誠懇。

　　“不好吧……”她似乎有些猶豫，“屬於她的隱私。”

　　楊正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了，照她說的情況，估計去死者家裡，更是不會說的。

　　看楊正有些傷心，那女生似乎有些不忍，說:“哎呀，跟你說吧，反正在我們學校都傳開了，不是什麽秘密。她啊，是裸貸被人把信息發到網上，才受不了，自殺的。”

　　楊正猛地一怔，看了看車內的幾人，他們並沒有聽見，詫異地看著他。

　　“裸貸?”

　　“是啊，這事現在都還有呢，想不到吧，哼，這些黑心土匪，還在乾這種事，我們本來不知道，後來同學都在網上看到了她的裸照，才傳開，哎，這一傳開，周瓊就受不了了，學校也要給她退學，她就想不開，就我們樓上跳下去了。

”　　“她很缺錢嗎?”楊正問。

　　“我也不知道，看她平時不大像是缺錢的樣子，不過最後幾天倒是四處借錢，我們也都借了她不少。也不知道她借了多少，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沒有擔心會被泄露，還一直在玩遊戲，說可以在遊戲裡掙一筆錢，還給我們。”

　　“她玩的是《宮廷世界》嗎?”楊正忙問。

　　“是啊，你怎麽知道?”那女生頗有些意外地問。

　　“哦……她跟我說過。”楊正連忙解釋道。

　　那女生聽楊正這麽說，似乎相信了很多，話匣子也打開了:“我們宿舍都玩，她那天還說自己發現一個bug，要找官方發獎勵，可以分我們一些。可惜第二天就……”

　　果然又和上官婉兒扯上了，雖然還是看不出有什麽關聯。

　　“聽你這麽說，她似乎沒有想到裸照會泄露?”

　　“嗯，應該是還清了貸款的，這些無良的放貸者，真是……活該蹲一輩子牢房。”

　　“放貸的已經被捕了?”

　　“是的，應該還在東街派出所裡。”

　　楊正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麽再要問的了，對女生說:“謝謝你。”

　　女生笑了笑，說:“沒關系，再見！”說完轉身回校園裡了。

　　楊正上了車，把這事說給了他們幾人聽。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東街派出所問問吧。”孫青青建議道。

　　於是他們把車開到了東街派出所，孫青青拿著記者證進去了。

　　過了半個小時，孫青青出來，說:“警官說，那放貸的一口咬定說，自己沒放周瓊的裸照，不知道怎麽就泄露出去了，不過警方查了，就是他們手機裡泄露的，不過他們拒不承認，說只有還不上貸款後三天才會發，那周瓊是已經還掉貸款的，還說自己是有職業操守的，這班畜生。”

　　出了這種事情，任誰都不會承認是自己乾的，但楊正幾人好像都信了那人說的。

　　楊正看著手中的手機，說:“這手機怎麽辦?”

　　“寄到她家吧。”柳別枝說。

　　楊正點了點頭，在附近一個郵政點把手機包裝好，填了周瓊家的地址，寄送了過去。

　　當晚他們在武漢住了一晚，第二天楊正又打了後面幾個電話，結果都沒人接了。

　　最後一站是緊鄰杭州的臨安市，楊正看了看號碼，記得是當初自己被帶到警局的那通電話。

　　就在路上把牛曉靈警官當初告訴他的那宗案件說給了他們聽。

　　死者叫鄭慧雲，接到上官婉兒信息的那天黎明，出了網吧，就遇見了盜車賊，上了車後遇害。

　　奇怪的是，盜車賊那車在網吧門口忽然熄火，直到鄭慧雲出來，才恢復正常，鄭慧雲又急著回家，以為凶手是開黑車的，上去後被帶到了郊外，在和凶手爭鬥的時候翻了車，暈死了過去，被凶手奸汙後滅口，這才出了事。

　　楊正說完，其他幾人聽後也唏噓不已，確認沒什麽好再問的了，疑問很多，卻再也問不出什麽了。

　　商量了一番，他們決定直接回杭州。

　　車子開入市區的時候，陳婉依電話響了，她接了電話，聽了一會，說:“回來了……馬上就到……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臉色不是很好，眾人問她怎麽了，她笑笑說:“家裡打的電話，你們把我從路邊放下吧，我自己回去。”

　　柳別枝似乎不怎麽放心，怎麽也不肯半路把她放下來，把車開到她家才停。

　　楊正遠遠看到陳婉依家門口停了幾輛豪車，其中一輛是那晚杜俊的那輛。

　　陳婉依也沒有提出讓他們進屋的邀請，他們送她下車，揮手告別。

　　“楊先生，你是不是也一起下?”孫青青問。

　　“我下什麽……”楊正有些尷尬地說，“我們一起吃晚飯去吧。”

　　“見見以後老丈人啊。”孫青青說，“陳正東呢。”

　　柳別枝轉頭看了孫青青一眼，說:“青青，你怎麽老跟他過不去呢。”

　　“呦，心疼了?”孫青青笑道。

　　柳別枝無奈地搖了搖頭，往公司一路開去。

　　這些天他們把小半個國家跑了，一路奔波，如今看到熟悉的景象，心情頓時放松了下來，柳別枝的車速也變得緩慢，放著舒緩的音樂。

　　由於大半手機打不通，他們比預計提前了兩天回來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一無所獲，這不得不讓楊正和柳別枝有些灰心。

　　孫青青和黃啟，此刻正小聲說著話，他們才不在乎所要的證據有沒有獲得，他們現在隻關心那個故事的進展。

　　顯然，這一路，激發了他們不少的靈感。

　　楊正從倒鏡看了他們一眼，真像是熱戀中的男女，只怕即使回來，他們倆也分不開了。

　　柳別枝也看了看倒鏡，與楊正相視一笑，楊正忽然覺得他們之間也有了不少默契。

　　看著柳別枝那秋波無限的眼睛和那筆挺的鼻梁，還有那迷人的紅唇組成的完美側臉，楊正忽然有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和她，比黃啟和蘇青青更親近。

　　他們找了一個飯店，孫青青要了包間，幾人進去點了一桌子飯菜，算是犒勞自己。

　　他們這些天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如今少了陳婉依，忽然覺得有些冷清，楊正不由地有些失落。

　　柳別枝也好像忽然意識到，頗有點遺憾地說:“小依不在了。”

　　“人家在家吃得比我們好，你就愛瞎操心。”孫青青道，又看了看楊正，“楊公子，好像沒什麽胃口啊，是不是沒陳家飯菜合胃口?”

　　孫青青一會稱呼楊正“楊少爺”，一會稱呼他“楊先生”一會又稱呼他“楊公子”，總之沒好好叫過他。

　　看來對楊正的“沾花惹草”很不爽。

　　“好了，吃飯吧。”黃啟連忙打岔道，往孫青青碗裡夾了塊肉。

　　“我不吃肥肉！”孫青青輕拍了一下黃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