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睡?”嬴政問她。
“我負責禦前守衛。”她精神抖擻。
嬴政呵呵一笑,繼續批閱奏折,冷不丁地冒出一聲:“你去寡人的榻上躺一會兒去吧,你今天應該也累了。”
“我是來做護衛的,不是暖床的。”房媧兒撒嬌說。
嬴政撇過頭來,望了她一眼,說了聲:“隨你。”可半個時辰過去,嬴政還在忙,房媧兒打著哈欠說:“我去躺一會兒,你忙完喊我。”
“去吧。”嬴政勾唇。
房媧兒躺下,聞著嬴政殿中的安神香,她覺得安穩,很快便進入夢鄉,嬴政不時會起身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也會遠遠地望一眼她,露出不自覺的笑容來。
趙昆進殿來報時,趙昆剛要開口,嬴政便抬起頭來,望一眼他的床榻,趙昆見房媧兒在床榻上睡得安穩,便會意了,走到嬴政身旁,伏在嬴政耳旁低聲報了時辰,嬴政也壓低了聲音,說道:“寡人知道,下去吧。”
趙昆順勢看向床榻上,只見房媧兒躺在那,安穩地睡著,不知他來,趙昆淡淡一笑,便離開了。
只是,虞柔到了夜裡哭鬧,到處找房媧兒,趙高沒辦法,隻好領著她來到行宮中,卻被趙昆擋了回去。
“房姑娘今日便在大王殿中休息了。”
趙高了然,抱起虞柔說:“柔兒乖,姐姐已經睡了,明天再找她好不好?”
虞柔嘟嘴:“姐姐在哪兒?”
趙昆望著虞柔,問:“這就是姑娘帶回來的孩子?好生標致,和她都是有幾分相似。”
“是,這孩子可粘她了,沒她在就不睡覺。”趙高說道。
“可是,她在大王那兒睡著了,大王都不好去喊醒她,我們怎敢呢?”
“大王沒和她……”趙高不敢相信。
趙昆搖搖頭。
趙高又抱著虞柔說:“柔兒,姐姐睡著了,我們不要吵醒她好不好?”
虞柔想了想,點頭說:“好吧。”
趙高抱著虞柔回去休息下了。
嬴政批閱完奏折倦意濃濃,走到床榻邊上,見榻上的房媧兒睡得正香,不願驚醒她。
嬴政隻好伏在書案上,披著厚衣裳睡下。
行宮安靜,連鳥兒撲騰翅膀的聲音都能聽到,可是安靜黑夜中,往往隱藏著威脅……
半夜,房媧兒從夢中醒來,感覺肩上一陣劇痛,睜開眼,只見一位蒙面人在她床前,她一怔,來不及講話,立即抽出枕邊的刀,便橫掃而去,那刺客被她劃傷,可他也不甘示弱,借著月光,接著刺給她第二劍。
刺客在房媧兒睡夢中輕而易舉地刺傷了她,可是現在她醒著,刺客的便難以再傷到她了,房媧兒見刺客朝著她刺劍,她連忙一個轉身,順便一揮手,砍傷刺客的右臂。
嬴政聽見打鬥時刀劍相碰的聲音,連忙大喊:“來人,有刺客!”
宮人們連忙進屋,點燈,那刺客見面前這人不是嬴政,而是一位女子吃了一驚,聽見有人在他身後拜見嬴政,想:“怎會這樣……”
刺客正想脫身,去刺殺他身後的嬴政,可是他難以甩開面前的對手去行刺,焦灼萬分。
“什麽人?”嬴政立於他身後,只見嬴政手持太阿劍,指著刺客怒聲問道。而此時,刺客已經被帶刀的侍衛們團團圍住。
房媧兒和他一邊打鬥一邊問:“什麽人派來的?”
“沒人。”刺客眼看逃不出去,袖中伸出飛鏢。
房媧兒只見那人手動了動,亮出一個的東西,朝著嬴政擲去,房媧兒搶先一步,用刀擋去一飛鏢,力量很強,將她的刀打落在地,卻不料他還有一手,原來,
那暗器有兩個,就在第二個暗器飛向嬴政時,房媧兒飛身過去抱住嬴政,為他擋下那一枚花形暗器,至於房媧兒背部中了暗器。房媧兒愁眉緊鎖,忍著痛。
嬴政心急,扶住她,口中喊著:“媧兒!”
然而,她並未倒下,她拉起嬴政的右手,借嬴政的手亦用他的劍,刺向那刺客,一劍刺穿了肩胛骨。那刺客本就是死士,見刺殺不成,自己受傷,並無生還可能,欲服毒自盡。
房媧兒不顧自己身受重傷,伸手去搶藥瓶,卻被那人咬了一口,在她纖細的手臂上搖出一個血牙印。
“媽的!”她惡狠狠罵道。
侍衛們集體衝上去,按住那人的手腳,那刺客已經房媧兒手咬得鮮血淋漓。
嬴政抱房媧兒,大喊:“宣太醫來。”
從嬴政的面容上看來,他依舊鎮定自若,他這一生中面對這樣九死一生的場面已經不在少數了,今天這樣的行刺嚇不到他,慌不了他的心神。
只是擔心房媧兒的身體,畢竟她受了好幾出傷。
“不必。”她強忍著痛。
用力踹了刺客一腳,踩在他的胸口,問:“說,什麽人派你來的?”她的背後是嬴政宣太醫的喊聲,比起刺客,他更在意房媧兒的傷勢。
房媧兒一把扯下刺客的面紗,是一位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滿臉都是黥刑留下的痕跡,他冷笑說:“你中了我的毒,活不過今夜了?”
“有沒有人告訴你,我是醫鬼的徒弟?”她得意道。
“哼,這藥就是醫鬼配的,還有,派我來的,便是你丈夫。”刺客看著身後的嬴政,大聲說道。
房媧兒一怔,她擔心嬴政多心,為了掩藏自己的心虛,房媧兒用流血的手揪起那人的衣領,怒問:“醫鬼在哪兒?他們在哪兒?”
那刺客哈哈大笑之後,閉嘴咬舌。房媧兒用手死死扭住他的臉,“混蛋,你他媽的給我說話!”見到那人口中流出鮮血來,房媧兒惱羞成怒,搖那人的肩與頭,直到那人沒了呼吸,房媧兒落寞地望著那刺客的屍體。不敢回頭去望嬴政的臉。
嬴政見她與一個死人過不去,扶住她的肩,說:“媧兒,算了。”
此時,房媧兒跪地,語氣嚴肅而鄭重:“大王受驚了,刺客已斃命。”
“太醫就要來了。”他看著房媧兒肩上,背上都是鮮血,連手掌手滿是鮮血。扶她起身,想去看看她的傷勢如何,可是手卻止住了,他不敢看她的傷口,嬴政此時心如刀絞,她為自己挨刀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
可是,房媧兒心裡卻全是刺客說的話,她可以不把張子房當一回事兒,可是嬴政真的可以嗎?張子房和她的關系,便是她與嬴政的一大芥蒂。
房媧兒如臣子一般,跪地回復說:“多謝大王,這點傷不算什麽,微臣自會處理。”
“等太醫,這是命令。”嬴政語氣很冷。
“微臣自己可以處理。”房媧兒不願太醫為她診脈。
“你這是在抗旨。”嬴政淡淡地說了聲。
而後,他用更冷的語氣對宮人們說:“打掃好便下去吧,寡人還要就寢。”
房媧兒正欲與眾人一並退下,卻聽見嬴政一聲:“媧兒,你留下。”
房媧兒隻好遵旨,跪地道一聲:“喏!”
門關上,嬴政走向房媧兒,二話不說,攔腰將她扛起,走向床榻。
她並不拒絕,嬴政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隻溫柔地說道:“解開衣衫,寡人看看你的傷。”
她見嬴政語態輕柔,雙眸含情脈脈,便搖頭笑拒:“不妥。”
“寡人隻想看看你的傷,不會做其他。”嬴政篤定地說道。
“我怎麽知道你不會做別的?”房媧兒有意打趣他,一見他,她就不三不四地不正經沒有規矩不成體統,一見張子房她就矜持,老是端著。
嬴政白她一眼,說道:“寡人要是會做什麽,你睡著的時候,寡人也不至於在伏在案上休息吧?”
“正人君子?我看不像。”
“你這個人……”
“要不是我這個人,你今晚就睡在榻上了,你還怪我?我應該怪你才對。”
嬴政笑著妥協:“好好好,你要什麽寡人都答應你。”
“我要你的命。”房媧兒湊近嬴政的臉,輕輕說了聲。
嬴政苦笑:“原來,你才是刺客。”
“你叫人來抓我呀!”
嬴政轉頭大喊:“太醫怎麽還不來!”嬴政才回頭,房媧兒笑呵呵地說:“我以為你真叫人來抓刺客了。”
“寡人看,刺客今晚必是打傷你的腦袋,盡說胡話。”
房媧兒撒嬌,踢了嬴政一腳:“人家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你看你著急得像是我要死了一樣!我逗逗你。”
嬴政蹙眉,說:“以後不準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
“我又不會死,怕什麽?”房媧兒不以為然。
“寡人是怕上天要把你收回去……”嬴政哀傷著。
房媧兒也想過,她會不會在什麽時候,冷不丁地就回去了,然後,她只能看著兵馬俑,看著秦簡,看著那些青銅禮器,回憶她的愛情,回憶她的愛人。
“無論我去了哪裡,都要回來找你。”房媧兒笑著,安撫嬴政的心。
“讓寡人看看你的傷。”
他的樣子很誠懇幫房媧兒解開衣衫,肩上的傷已經開始愈合,只是背上的傷,那暗器著實厲害,進入人體之後便碎了,嵌入肌膚之中,若不是房媧兒體質異於常人,怕是活不成了。
嬴政心憂著,說:“那人說,這有毒。”
“嗯。”
此時太醫趕到,瞧了瞧房媧兒背上的傷,用銀針試毒,在為房媧兒號脈,覺得她脈象奇怪,可是一想,現在他無法把出此女的脈象,會導致自己丟了官職,便沒有說。只是她脈象基本平穩,太醫便說:“不見中毒之象,只是,傷口,怕是要將肌膚之中的碎片取出才行。”
房媧兒一怔:“取出?”
“回姑娘,是的,要將碎片取出,否則傷口難以痊愈。”
“那就取吧。”嬴政道。
太醫為難:“可是,怕姑娘她耐不住疼。”
房媧兒開口說:“你就取吧,我受得住。”
她抓起嬴政的衣袖,咬在嘴裡,“開始吧。”
太醫取出鑷子,房媧兒突然起身,問了聲:“有沒有洗過?我這個人愛乾淨。”
“這……”
房媧兒道:“用酒洗洗,消消毒。”
“酒?”
“嗯。”
太醫望了嬴政一眼,嬴政道:“就按她說得辦吧。”
她擔憂自己傷口愈合之後,再難取出碎片,也擔憂時間久了傷口愈合,引起旁人的猜忌,便忍著痛,讓太醫將嵌入皮膚中的碎片一點點取出。
嬴政就這麽抱著她,讓太醫幫扒開她的皮肉取出碎片。
房媧兒疼得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嬴政親自為她擦汗,安撫她。太醫以前也沒有當著大王的面,為人清理傷口,心裡緊張,也是一頭的汗,然而他要一邊給房媧兒清理傷口,一邊為自己擦汗,不可將自己的汗水滴下。
此時此刻,在樊口的郊外。
另一位從樊口行宮中逃出的黑衣人回來向他的的主人複命,這主人便是張良,字子房。張子房將派出去兩個人, 回來時卻只有一個,便知道他們沒有行刺成功,心中不免失望。
“他呢?”
“死了。”
“誰殺了他?”
“被發現,自裁。”
“嬴政知道派去刺客的人是我嗎?”
“是的。”
“也就是,他說了我?”
“是,可沒有直說名字。”
張子房眼神冰涼,眯著眼望著眼前的黑衣人。
“他失手了?就說了。”
“是。”
“為何?”
“因為嬴政床上躺著的,不是嬴政,而是一個女人。”
“嬴政呢?”
“並不在床上。”
“那個女人死了嗎?”
“她殺了我們派去的人,大哥死前,還說,她是您的夫人。也就因為這個,我想嬴政應該知道人是您。”
張子房歎息一聲,說道:“那個女人的確是我的夫人。”
“大哥死前的話,那個女人很是在意,嬴政也是。”
張子房微微一笑,道:“嬴政是應該知道,那個人,是旁人的夫人。”
“她是您的夫人,為何要為嬴政效力?”
“這是你該問的嗎?”
那黑衣蒙面人便不再多問,說:“我大哥死了,價錢是不是該漲漲?”
張子房將面前的匣子打開,問:“夠了吧?”
“夠了。”那人邪笑一聲,抱著匣子正要走,可前腳剛跨出門去,他又轉回頭來,說了聲:“那個女人中了賈骨先生的毒,以及您特意製作的暗器,受了很重的傷,恐怕……”
“罷了,命該如此。”張子房清楚她不會死,心中都是她會不會將自己的事告知嬴政,轉念一想,便是她說了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