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道:“魏僚先生此次來到鹹陽,晚輩欲請先生到府上暫住,不知,先生可願意?”
魏僚笑道:“這個,你怕是要問一問趙姑娘了,我是她帶來的。”
蒙恬看了一眼房媧兒,突然一笑,不知該怎麽說好。
房媧兒上前,行大禮,魏僚不知緣由,忙問:“姑娘行此大禮,折煞老夫了。”
房媧兒低頭笑說:“先生,小女欺騙了先生,行此大禮,以求先生原諒。”
“哪裡哪裡,您救了我的性命,老夫哪裡敢怪罪姑娘,姑娘快快請起!”說著便欲去扶起她來。
房媧兒在他的攙扶下起身說道:“不瞞先生說,我就是鬼谷子的女弟子,房媧兒。”
尉繚子眼前一亮,驚歎。
尉繚瞪著眼,道:“原來,您就是房媧兒?”
“正是。”
“我原以為您是一位尊貴的夫人,哪裡想得到您竟然是一位年紀輕輕的俠女……”
尉繚抬頭看了一眼城頭上的“鹹陽城”三個大字。
讚歎道:“秦國僅憑一國之力,竟然能與六國對抗多年,原來這天底下的青年才俊,能人異士,皆在鹹陽城中,秦國的未來,不可限量。”
尉繚竟然這樣說,房媧兒便開口了:“我輩皆是青年人,雖說這青年人是國家的棟梁,可是若是沒有您這樣的大才指點教導,我等哪裡能成才呢?”
“房姑娘折煞老夫了,老夫這般年紀,還要四處遊說,討口飯吃……”
房媧兒回復他說:“不然!先生這般,只是因為您還未來過秦國,不知秦國的政策,不知秦王的為人,若是您與秦王一見,你的地位,必定在我等之上。”
“姑娘說笑了。”魏僚擺手道。
一旁的蒙恬再次行禮說道:“先生一路趕來,晚輩欣喜,不知道先生可願前往蒙府暫住?”
魏僚看了看他們三人,顯然是一夥的,既來之則安之,便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蒙恬將自己的馬拴在馬車後面,魏僚回到馬車上坐著,由蒙恬牽馬。
鹹陽城中的多認識蒙恬,見他今日為一平民打扮的中年先生牽馬,都覺得好奇,紛紛揣測此人身份。
房媧兒回京,蒙恬牽馬一事,很快傳到了嬴政耳朵了。
他笑問:“趙昆,你說,房姑娘離開鹹陽有多久了?”
趙昆立馬說道:“喲,這得有…大半年了吧。”說完,他呵呵地笑著。
嬴政笑看他,說道:“寡人倒是挺想她的,不知她這次帶回來的這個魏僚是個什麽人。”
趙昆笑道:“這個……奴才也不清楚,當然,只要是房姑娘帶回來的人,自有他的才乾。”
嬴政笑說:“準備準備,寡人要出宮一趟。”
趙昆笑眯眯地說:“奴才這就去準備。”
此時,嬴政突然喝住了趙昆,問:“你說房姑娘平之亂有功,寡人獎勵了別人,唯獨將她放在一旁,你說,房姑娘會怎麽想?”
趙昆賊溜溜地說道:“這個,房姑娘這樣聰慧,她應該曉得大王的心意,只是大王您不說,她一個姑娘家,怎好提起來呢?”
嬴政稍稍有點兒羞愧,說:“寡人怕她不願意。”
“哎呦,這種好事,有哪個女人不願意的?”
“房姑娘和旁人不同,她似乎對政務很是有興趣,而你看看后宮婦人,當著寡人的面都爭風吃醋,使出些不光彩手段爭寵,哎,若是房姑娘她不願意進宮,寡人不勉強她。”
“大王就舍得讓她嫁給別人?”趙昆一言,不由地讓嬴政心中一緊。
嬴政說道:“她喜歡就好。”
說完之後,
嬴政獨自出了宮門,留下趙昆一個人來。趙昆想,除了嬴政一直惦念的姑姑,他還從未對誰這樣上心過。趙昆忙讓人去取來珠寶玉石,給準備了,給嬴政一並帶去。
……
只是,二人來到趙府,房媧兒見了珠寶,隻搖頭說道:“這些東西,是大王的賞賜嗎?”
嬴政不語,趙昆說道:“這是大王送給房姑娘的禮物。”
“即是禮物,民女可以不要嗎?”
嬴政表情從容,依舊不說話。趙昆為難,說:“這,房姑娘,你好大的膽子呀。”
房媧兒跪地叩首,說道:“民女想要的,不是金銀珠寶。”
“你想要什麽說吧!”嬴政從容問道。
他希望房媧兒能說出一點讓他欣喜的話語來,可是,房媧兒說的卻是:“民女想要為官。”
嬴政冷笑之後,隻道:“若是后宮中的女官,倒也無妨。”
房媧兒道:“非也,民女想要做為大王統一天下的官。”
“這,你從哪兒聽了消息?”
“李斯是我師弟,我與他皆為橫派,他能想到的,我也能。”房媧兒竟然忘記了尊卑的稱謂,而然,嬴政並不在意。
他說道:“寡人知道你有大才,可是,你能為寡人做什麽?”
房媧兒道:“我為女子,這身份便不能讓大王擺在人前說之,可是,正因為我是一介女子,才能做到旁人做不到事。”
嬴政瞪了她很久,不情願地說道兩個字:“間諜?”
房媧兒道:“正是。”
“這其中的凶險,你可知?”
“知道。”
“做這個事,你永遠都只能在寡人身後,不能見人,你可知?”
“知道。”
“寡人舍不得你,你可知?”
“知道。”
“那你還要做?”嬴政斥道。
“我隻想要天下歸一,沒有戰亂。”
“此事以後再說。”
嬴政拂袖而去。
回到未央宮,嬴政批閱完奏折之後,獨自躺在榻上,休息,想起姑姑來,取出照片,那泛黃的老照片,已經破損,模糊了。但他一直放在床頭的匣子裡,視為至寶。
“姑姑,若她是你的轉世,那請你不要再讓正兒虧欠著你了,正兒隻想要你喜樂安康,其余的,你都不用做,前世你救我,這一世,你幫我,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而在房媧兒房中,她躺在床榻之上,想,如何才能做到她想要做的事。
她想起她六歲那年,她問父親,怎麽樣才讓每天都活得不一樣?父親的回答說:“做間諜,每天都不一樣。”
當時她就想象,有一天自己可以做那樣的人,每一條都活得精彩。
從和平年代跳脫出來,她來到這戰亂紛飛的年代,一身武藝,一身才學,可是困在鹹陽城中,做個富貴閑人,她實在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她說了聲:“我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閑下來就難受。”
智坤死的時候,她殺了人,一個不知名的弓箭手。可是,她手上已然有了血,便不介意再多殺幾個。
這一路上,與魏僚同行,她看到了因為戰亂燒焦的村莊,回到鹹陽之後,聽說李斯為嬴政提議兼並六國。
她想要加入這一場戰鬥,她不僅僅想要讓自己名垂青史,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在七國之中有了名望,她開始思考,自己的歷史使命,不是在研究所裡研究文物,寫論文,而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促進歷史的發展。
第二日,喬何去瞧了大夫,她有了身孕,趙高開心得不得了,房媧兒更是開心,她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消除歷史上趙高這個人。
在蒙恬的引薦下,尉繚入宮去面見嬴政。
嬴政說道:“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
尉繚顯得有些惶恐,道:“大王青年才俊,身邊更是網絡了天下的能人異士,尉繚區區螻蟻匹夫何德何能讓大王如此待見?”
嬴政不願多說這些客套無用的話,便直入主題道:“先生,您來到鹹陽已有一月,有何感想?”
“秦國主張法家,規范法令,以刑止刑,依法治國,這本身就是秦國比起諸國來,最具有優勢的地方。鄙人也較為主張使用嚴刑酷法。”
“哦,先生有何高見?”
“鄙人以為,內畏重刑,則外輕敵。”
嬴政點點頭,歎息說道:“先生可願留下來,為寡人謀事?”
“所謀何事?”
“先生當知秦國之困,六國‘合縱’對抗秦國,這是秦國眼下最大的問題。”
魏僚笑道:“然而,以秦之力可以滅掉任何一個諸侯國,而‘合縱’起來的諸國雖然不能滅掉秦國,可是秦國的勢力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消耗了,六國謀士,都想了上百個疲秦之計……”
“先生說的是,秦國少內憂,而多外患。”
“大王,當務之急是,大王必須快速出擊,逐漸攻破六國,這也是唯一能夠保住秦國的方法。”
“先生當知,李斯已經提出兼並六國的計劃,可是,李斯這個人治內可以,對於兵法,是不足的。”
“秦國門將如雲,我一介書生,只會修兵法,哪裡會帶兵?”
嬴政起身,向尉繚行禮,尉繚大驚,道:“這,這不是折煞鄙人嗎?”
“秦國猛將成群,可是真正諳熟軍事理論的軍事家卻沒有。兼並六國,單單依靠戰將是不夠的,寡人需要您去指揮這些善戰的戰將,需要先生在戰略上把握全局,制定出整體的進攻計劃。”
尉繚之前從未做過,他面有難色。說道:“大王,這,鄙人之前都沒有做過。”
“兼並六國,之前也沒人做過。”嬴政篤定地看著尉繚。
尉繚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之前只是個治書之人。”
“先生的論述,寡人看過,甚是有理,與寡人之心不謀而合,若是先生不嫌棄,便留下來,擔任國尉一職,主管軍政。”
尉繚叩首接受官職,從那之後,尉繚便常常進入秦宮,與嬴政同食同行,昌平君和李斯等人都不可比之。
制定戰略之事,先要打響的,是外交戰,李斯提出的遠交近攻。
李斯下朝之後,回家休息,剛一進門,便聽家奴來說道:“大人,您的師姐在大堂等著呢。”
“師姐來了……”李斯一想,房媧兒來這兒,必與兼並六國之事有關系,連朝服都未換,直徑進入大堂,拱手行禮道:“師姐來了。”
“廷尉大人!”
“師姐請坐。”
二人入座,說起這遊說瓦解六國聯盟,遠交近攻之事來。
“師姐前來,有何要事?”
“沒事就不能找廷尉大人說說話?”
“行,只是,師姐的性情,李斯還是清楚得很呢。”
房媧兒呵呵傻笑,說道:“看來,我什麽心思,都瞞不住你。”
女婢端上茶點來,房媧兒挑了一樣,直接用手抓了來吃。李斯在一旁默笑。
“師弟,這些日子來,大王那兒沒有動靜,我覺得好生奇怪。”
“奇怪嗎?”
“當然,不知師弟可有聽說趙國正在謀劃著合縱之事?”
“聽說了,師姐有何見解。”
“見解談不上,只是聽聞,他們不單要聯合,諸國,還欲聯合北境匈奴。”
李斯愣了愣,道:“匈奴也摻和進來了?”
房媧兒用手指在杯子中沾了水,在案幾上畫出一幅地圖,來說道:“若是合縱成功,秦國不僅東邊受敵,而且北部,西部也會受敵,到時候,這戰就不好打了。”
李斯點頭, 說道:“師姐怎麽知道這些事?”
房媧兒笑笑說道:“師姐在鹹陽城中,不過是富貴閑人,自然四處走動,難免就在不經意的時候知道些大事。”
李斯道:“想來鹹陽城中,也有不少別的國家派來的探子,眼線。我們在這一塊兒,耳目閉塞,哎。”
房媧兒看看天色還早,說道:“師弟,能不能帶師姐去面見大王?”
李斯不懂,看著她。
“與你和大王所謀之事有關。”
李斯想了想,說道:“也行。”
便帶著房媧兒請求入宮面見嬴政。
嬴政還在吃午飯,一個小太監進入未央宮,伏在趙昆耳旁低聲說了兩句,趙昆又輕聲對正在用午膳的嬴政說道:“李斯和房姑娘求見。”
嬴政上次與房媧兒鬧得不愉快,可心裡的情分還在,見房媧兒前來求見他,心底裡自然是欣喜的,便說:“請他們進來。”
在一旁的尉繚,與嬴政一同吃飯,問道:“微臣可需要回避?”
嬴政笑道:“不必,房姑娘和李斯,您都認識。”
尉繚蹙眉,問:“大王,不知這房姑娘在鹹陽城中,是個什麽人?”
“她救過寡人,也是寡人的謀士吧。”
尉繚點頭道:“這房姑娘是個奇人,可是,大王,這人,不可不用,也不可重用,此女雖聰慧明辨是非,可是眉宇之中,有一股殺氣和暴虐,而且鬼谷橫派之人,陰謀多,陽謀少,這樣的人,重用了,對大王的名譽有損。”
嬴政笑道:“先生多慮了。”
尉繚暗自歎息。
李斯攜帶房媧兒進宮來,跪地叩首,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