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喝喜酒的人群早已散去了。
皇帝已是微醺,身子搖搖晃晃的,半躺在地上。還舉著酒壺飲酒,平陽公主,一把奪過皇帝手中的酒壺,交給黃春總管。
“快別喝了,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平陽公主責備他。
“我不喝酒,還能做什麽?”皇帝發怨說。
“你說呢?”平陽公主扶起皇帝來,吩咐黃春和一乾小太監扶著皇帝回宮。
“我知道你對這婚事不滿,可是,今夜,你也不能冷落了皇后呀。”
“我的親姐姐,朕心裡不痛快,朕貴為皇帝,連選個女人的權利都沒有嗎?朕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乾乾淨淨純純粹粹的女人,你說,我的皇后,她是什麽?她是太皇太后的龍頭拐杖,是咱們母親的謙卑恭順,是我們那姑姑的貪得無厭無恥呀,這樣的女人,你覺得我對她能有感情嗎?”
平陽公主給太監們使了眼色,問:“連一個女人,陛下都不能從容應對,你怎麽面對天下?”
皇帝一笑,甩開太監的手,說:“朕知道怎麽做!”大步走向皇后的甘泉宮。
他是天子,怎能為了自己的一時的厭惡喜樂而為所欲為?這天下都是他的,任何擋在他面前的障礙,他都須得面對,並摧毀,這是天子的特權,這是至高無上的權利。現在做出任何犧牲,都是值得。不就是睡個女人嗎?女人,妻子,皇后、妃嬪,喜歡的不喜歡的,都不過是生育的工具罷了。
沒過幾日,皇帝召集各地選上來的一百多名人才進行他親自參加的考核選拔。
那位白衣門主在皇帝面前提起過的董仲舒,也在考核人員隻內。此次考核的人才,匯集了諸子百家各家學術的精英。對於結果,倒是讓人感到意外,幫助漢帝國休養生息,取得現在國富民強的黃老學者,受到了罕見的冷遇。朝野上下,一時議論紛紛,丞相竇嬰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皇帝的老師是衛綰,現在又是太傅,衛綰是儒門中人,他早知會由此結果。對於這些事,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在太皇太后那兒囫圇過去。竇嬰雖然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子,但他受教於儒學,並不是黃老的推崇者。至於太尉田蚡,和竇嬰一般,都曾在儒門中受過教。二人面子上雖不是儒門,但是骨子裡對儒門並未有厭斥之意。
倒是韓嫣,他認為皇帝是對太皇太后有所偏見,才故意排斥道學。本欲勸阻皇帝以國本為主要綱領,卻被皇帝呵斥說:“想我高祖皇帝,他推行黃老之學,為何?不就是為了休養生息,讓讓國家富強起來嗎?你看看朝堂內外,何處還有史書上記載的,開國之時的積貧積弱?高皇帝推行黃老的目的已然實現,我何必再走下去。想想白登之圍,我高皇帝何嘗像那后宮婦人一樣安逸清修,想要無為?無為而治,不過是萬般無奈之下被迫而做出的決定。你看看,無為到了今日,諸侯國做大,有傳言,他們仆從的裝扮都比朕和皇后來得華貴,這樣放任自流下去,朕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朕要的不是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太平君王,朕要的,是做一個能血洗白登之圍,能徹底平定諸侯國的皇帝。要做這些事,我必須要把廟堂中的朽木,砍了去,新朝,要有新氣象。新朝容不得一成不變的舊人。”
韓嫣看著皇帝眼中的豪壯之氣,他明顯地感受到了,這個皇帝不再是那個少年太子,回不去了。
張騫雖佩戴刀劍,立於一旁,但是他也感受到,刀劍的殺伐氣度,
已經抵不過這十六歲的少年皇帝心中的硝煙。自己手中的劍不再是保護皇帝的,而是為大漢天下建立功勳的利刃。 另一邊,趙氏醫館中。
張子房和門主房媧兒在花園藥鋪中吃圍著火爐吃水果。只因為今日白衣門運送水果的人到了,從乘象國運送來的,這次運來的比較多,加上這兒沒有冰窖,水果不易保鮮,分派到下面各個下人處之後,還剩了很多。為了不浪費,門主房媧兒和張子房,拿水果當飯吃。
“聽說今日皇帝親自召見了你推薦的董仲舒。”
房媧兒說道:“我知道呀,他們今日談論的內容我都能猜到。”
子房說道:“你根本不認識他,你為何要在皇帝面前呈上那卷竹簡?那分明是你的治國良策。 ”
“我?我是把他的理念加上自己的話給複述了出來。”
“哦,你的認識他?”
“何止認識,當年期末考試,考這一段,這孫子的《舉賢良對策》是重中之重,我他媽的整整背了兩天,才一字不落的默寫了出來。現在想想,當時老師逼著我做的一切,都是對我冗長的一生極有幫助的。等我活到兩千年後見到她,我一定要給她一個大紅包。”
“我想知道這人在考核時說了什麽,能讓皇帝如此看重他?”子房好奇說。
房媧兒擦了擦嘴角的百香果汁,說道:“董仲舒這貨,在《舉賢良對策》中提出了天人感應、大一統學說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主張。”
子房雖是儒家,卻也覺得“罷黜百家”的做法過於偏激,呵斥說:“這不是胡鬧嗎?”
“始皇帝沒有鞏固大一統,原因在於思想文化的散亂,他本人的一大敗筆‘焚書坑儒’與‘罷黜百家’這一點,不覺得有些神似嗎?”
“那是自然,可是你別忘了,秦朝二世而亡,你不會想要漢朝,也走一樣的路吧?”
“子房呀子房,說你沒有政治遠見還真是沒白說。諸子百家產生在何時?答,春秋戰國,四分五裂時期。紛繁複雜的思想,需要在紛繁複雜的政治關系中。現在你放眼看去,大一統的才是目的,思想文化也比如走向大一統,毋庸置疑。”
張子房知道了諸子百家的走勢,只是歷史的必然,就算他認為這種文化的空前絢爛是寶貴的,但在歷史面前,它們都會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