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歡引一驚，“打這麽重，他又惹什麽禍了?”

　　艾葉搖頭，“昨日一早我娘在藥鋪碰到了先生……”

　　艾葉娘起早去自家藥鋪，恰巧遇到了教艾術讀書的先生，幾番寒暄下來，她鐵青著臉回到了家中。

　　艾術看了一眼娘手中泛著寒光的板子和被關起來的堂屋大門，心想，“壞了！”

　　“娘碰到了先生，來，你自己說說吧……”

　　艾術的臉拉成苦瓜，果不其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娘……我錯了，我不該把小蟲放在別人的衣服裡……”

　　她娘臉色更壞了，這個，先生並未講過。

　　“還有呢?”

　　“還有……我不該趁蓬澤打哈欠的時候，脫了鞋把腳伸到他嘴裡……”艾術都快哭了，這麽多壞事，到底該交待哪一樣啊?

　　他娘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先生還是沒講過。

　　她扶額壓著火氣問:“還有呢?”

　　艾術轉了轉眼珠子，先生到底和娘說了啥，自己再說下去可就真是不兜底了，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否認，“沒有了……”

　　“啪！”板子打在茶桌上，艾術嚇得一哆嗦。

　　“沒有了?”他娘咬著牙，“先生書上的鼻涕誰抹上去的?他那盆蘭花是誰天天往裡面撒尿給燒死的?還有，誰趁先生睡著了把他頭髮和椅子綁到一起的?”

　　說完，走到他面前，照著屁股就是兩板子！

　　艾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想那張三李四王二狗子這幫沒義氣的，玩的時候都跟著起哄看熱鬧，高興完了怎還把他出賣了呢?

　　這現世報未免來得急了些吧。

　　“娘，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求娘別打我……”

　　他娘看他一眼，“你的心思就不能用在讀書上?”

　　“娘，我師父說了，不是所有勤奮好學都能出人頭地……我不喜歡讀書……”

　　艾葉娘繼續扶額，又是他師父！

　　艾葉娘強忍著怒火，問他:“那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狗，師父說等我大些，弄幾隻蒼猊犬，馴化了賣給富戶看門護院，定能大賺一筆……”

　　“行了行了行了！”被他絮叨得心煩，艾葉娘打斷他的話，“把你那些歪門邪道的都給我收起來，今兒我放你一回，下次再犯屁股會啥樣你該知道！”

　　艾術當然有這個想象力，恐怕會開出一大朵美妙的花。

　　艾術呲牙咧嘴地爬起來，兩個屁股蛋兒火燒火燎地，強把呻吟聲憋在嗓子眼裡，跛著腿慢慢走出家門去找艾葉，邊走邊用手摸著屁股。

　　這一眨眼的功夫，隔著褲子就能摸到板子打出來的肉檁子，高高凸起在皮肉之上。

　　見到艾葉，艾術就哭開來，“這幫渾球兒，說好的言不苟志行不苟合呢，一個個都把我給出賣了……嗚……”

　　艾葉看他哭得傷心，忙問了原因後笑他道:“多半是你自己呆串了皮說溜了嘴，你還埋怨別人做什麽?”

　　艾葉找艾草拿藥，艾草笑得前仰後合。

　　艾術撅嘴。

　　命運待他，何等鄙薄，再給一次機會，絕對不給艾草做兄弟才好！

　　君老太太聽艾葉繪聲繪色地講完，嘖嘖幾聲，唏噓不止，“臨風這是教壞了小的啊，難為你弟弟了，還因為他挨了板子。”

　　艾葉連忙說道:“老夫人快別這麽說，我那弟弟，沒認識君大哥的時候也是日日挨打，這次只不過找了君大哥當由頭想要說服我娘罷了，他自小頑劣，不該君大哥的事。”

　　老太太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男孩子頑皮些好，下次你得空了再過來時把你弟弟帶上，讓我老太太瞧瞧。”

　　“是，艾葉謹記老夫人的叮囑，謝老夫人厚愛。”

　　蘇歡引看看香草，“家裡請了丫頭，你要做的事可就少了，難怪又胖了些。”

　　艾葉哭喪著臉，“有婆子做飯，所以吃多了些，不過我也沒閑著，要學得可多了，最難的就是廚藝，我娘說雖然嫁到許家不用我洗手做羹湯，可自己也得有幾樣拿手的飯菜，我娘說……”

　　艾葉瞅瞅老太太的臉色還是那麽高興，索性大著膽子說，“我娘說要抓住夫君的心，必得先抓住夫君的胃。”

　　蘇歡引覺得這話道理大過了天，忍不住答道:“看來我也得學幾樣去……”

　　老太太聽得津津有味，讚許道:“男人在外打拚，女子學做幾樣菜式也是應該的，君付一尺，妾回一丈，又何況是廚房裡的一點事呢，祖母倒是讚成。”

　　媚夏自打從廚房取了乾豇豆給西跨院送去後，回到房裡就一直在窗邊張望。

　　老太太房裡今日真是熱鬧，人來人往的，卻始終不見蘇歡引出來。

　　她冷冷盯著正房，心裡罵著，難怪大少爺棄自己而去，這個蘇歡引，人人見她都成了甕中的鱉，要隨著她的手腕討塊臭肉吃。

　　她用手把玩著頸間的九曲珠想，如若是繼續任她討好府中之人，還有她媚夏的出頭之日麽?

　　理了理頭髮，媚夏來到老太太房裡，恭恭敬敬地問道，“老夫人，該是午睡時辰了……”

　　隻這一句，再不敢多言。

　　不過一句也夠了。

　　蘇歡引驚覺礙了老太太睡覺，連忙和艾葉起身要告辭，老太太也深覺不能再在旁人面前駁了媚夏，遂許她二人離去。

　　樹上蟬鳴歡快，蘇歡引臨走向老太太道:“祖母，西跨院有水蒿，明日做了午飯給祖母送過來些。還要做紅燒肉，祖母不食葷腥，我明日送去婆母房中，就在那裡陪公婆吃飯，可好?”

　　老太太撫著她頭髮，“好，一切都好。只是……”老太太忽然臉現俏皮，“明日禮佛過後，我也過去你那邊園子看看吧，辰時，可否?”

　　蘇歡引受寵若驚，“自然是好的，那歡引等著祖母。”

　　蘇歡引將藥粉收好，“正巧這藥我明日送到婆母那裡！”

　　老太太略一沉思，“不急，等臨風回來吧，怎麽用法，他知道。”

　　蘇歡引應著，和艾葉帶著幾個丫頭回轉。

　　媚夏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夫人，這就回房去睡吧！”

　　老太太笑了，“難為你時時惦記我，今日這時辰了，就不睡了，否則晚上又睡不好，你去把棋盤拿過來，陪我下兩盤棋吧！”

　　媚夏眼底泛淚，老太太不想睡，也沒駁了她回去，看來老太太還是疼她的。

　　艾葉一路上與蘇歡引小聲說話，“麥苗和筱棠都想你，緊著問什麽時候能見?”

　　日頭正大，蘇歡引沒有執傘低頭借著樹蔭前行，聽了艾葉的話急得又出了一身熱汗，“臨風他去了江南不知歸期，待他回來，我求了他帶我出去見你們，你回去告訴那兩個再忍忍吧，我也想她們想得狠呢！”

　　到了西跨院，艾葉卻不肯進房了，“蘇蘇，見你與長輩們言談投合，相處融洽我也就放心了，深宅之中晚輩女眷的訪友不便久留，我這就回去，但願君大哥早日歸來……對了，君大哥何時去的江南，怎的就這樣急，你才剛進門沒多久……”

　　蘇歡引不敢說成親第二日就與林詩伽回了她娘家，只能支吾道:“自是他自己的重要事，你不要怪他，待他回來，第一個就去找你，可好?”

　　艾葉走後，蘇歡引乏累，沒多久就睡了。

　　待她醒來，已是日垂西山。淺草怕她睡著吹了風，不知何時把窗子關上了。

　　蘇歡引爬起來，自己把幔帳掛到鎦金鉤之上，走下大床，自己倒了杯涼茶慢慢飲下。

　　天邊燃起火燒雲，www.uukanshu.net 絢爛得像是盛開的玫瑰，院子裡的花草樹木都被披掛上了一層瑰麗的紅色，廊前的兩個大丫頭頭髮上鍍著紅光，開心地竊語。

　　“淺草你看，馮媽住的西二院的房頂，像是被紅雲鋪上了一樣，真好看。”

　　“是呀，多長時間沒見這麽美的景兒了……也不知道新去的伺候得好不好，我這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淺溪杵了淺草一指頭，“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馮媽好比半個主子，這院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還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自己找不痛快啊！”

　　淺草歎了一聲:“這倒也是，只是，若是她們發現了那角院的秘密，保不齊話就傳出去……”

　　淺溪嚇了一跳，“你也知道此事?”

　　“嗯，看到過馮媽過去，手裡拿著飯菜，還見過夫人跟了去，那裡定是有人……馮媽瞞得緊，你說那裡會是誰?”

　　“你要死啦，快別說，別說了……就當不知道，哪個深宅大院沒有點秘密，馮媽不把這兩個院子的門通開，八九不離十就是因為此事，咱就當個瞎子啞巴就成……哎……李媽媽，是要問姨娘晚飯吃什麽嗎?”

　　淺溪看到李氏朝她二人走來，忙打住話，問了一句。

　　李氏腰上系著圍布，臉上帶笑，“是，還有想問問明日做多少紅燒肉，乾豇豆該提前泡上的，要泡多少。”

　　淺溪剛要說蘇姨娘還沒起，就聽蘇歡引在房裡喊了一聲，“淺溪，什麽時辰了?”

　　淺溪衝李媽媽一眨眼，“李媽媽算得好準，蘇姨娘這是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