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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紀事》第11章 齊大非偶(5)
  盛暑六月,轉眼夏日已過了近半。

  仙都苑中菡萏已發,芙蓉滿渠。亭上黃裳綠裙的女子懷抱一紅袍玉帶的總角小兒,聽他稚聲稚氣地吟著曹子建的《芙蓉賦》:“覽百卉之英茂,無斯華之獨靈。結修根於重壤,泛清流而擢莖。退潤王宇,進文帝庭。竦芳柯以從風,奮纖枝之璀璨。其始榮也,皎若夜光尋扶桑;其楊暉也,晃若九陽出D谷。芙蓉蹇產,菡萏星屬。絲條垂珠,丹榮吐綠。jj韋華,爛若龍燭。觀者終朝,情猶未足。於是狡童嬡女,相與同遊,擢素手於羅袖,接紅葩於中流。”

  聽罷在小兒粉雕玉琢的面頰上輕啄了一口,讚道:“阿儼甚是聰慧。”那喚作阿儼的小兒微微紅了臉,卻仍仰著頭自豪道:“昨日兄兄也誇我了,兄兄還說,明日要帶我去遊豫園行獵。待獵了鹿,我第一個給娘子。”

  一旁華服盛裝的皇后胡氏笑嗔道:“你隻記得娘子,卻不記得娘了。”

  如此一言當真令總角小兒為難,但見他躊躇了半晌,仍不知如何作答。皇后遂令乳母將他自伊人懷中抱下,半嗔半惱道:“如此,你便下去好生想想罷。”

  待乳母抱著小兒退去,她複與伊人慨歎道:“阿儼是該待你好――若非是你,隻怕他早折於北宮殿前了。”

  伊人隻莞爾一笑,她望著乳母抱離小兒的身影,道:“阿儼長高了許多,隻是較前日略瘦了些。”皇后道:“他這段日子總纏著延宗學騎馬,大約是累瘦了。”

  伊人啜了口酪漿,道:“讓阿儼跟著五郎,虧你也放心。”皇后道:“皇宮總歸拘束,讓他跟著延宗野一野有何不好?”伊人知她一貫溺愛小兒,因道:“你便是要在這宮裡再養一個霸王,我也不敢二話。”

  皇后不以為然道:“延宗雖則魯莽,卻是秉性純直,比其他兒郎不知好多少。”她停住,看了眼伊人,複道:“既說到你家五郎,便不得不提六郎――昨日表姊入宮與我說起,盧妃懷妊了。”

  伊人一時失神,誠然,連最小的弟婦都有妊了,她委實顯得頗為難堪。大約長嫂還說了些旁的話,故而皇后才要與她這番言語罷。

  果見皇后歎了口氣,道:“我知你所求為何。隻是這世間,終究是無價寶易求,有情郎難得。你既為王妃,已屬遂願。”伊人知她話中意思,隻是心中仍舊不甘,“我嫁他,是想做他的妻子,而非徒有虛名的王妃。”

  “癡人!”皇后的目光越過蓮渠,望向遠處,“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世間女子所期所盼,皆不過如是。只可惜,你不是文君,遇不見相如,我也不是文君,做不得決絕。”

  伊人順著她目光循去,遠遠眺見昭信宮的簷角。

  清風徐過,攜來陣陣芙蕖芳香。望著渠中盛放的紅蓮,伊人不由得想起幼時那開滿牆下的叢叢牡丹,想來此時牡丹當已盛放至尾聲了。

  時隔太久,她如何也想不起牡丹的花香,但卻記得她躲在牆下摘花時,隔著牆頭傳來的伶人歌詠聲:“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kk。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彼時年幼,她隻聽得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便以為這吟唱的當是美好的期願。待長大了些,知愁知苦知嗔怨,方知這曲中唱的乃是一個女子的怨怒與決絕,

那個成就一曲鳳求凰的司馬相如亦非鍾情專一之人。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不知何時,宮人已撤下酪漿,換上醇香的佳釀。皇后笑道:“知你近日貪杯,這是汾州新貢,據說比你我還要年長。我自陛下那裡討來這些,你且嘗嘗,若是好吃,我來日令人送到你府上。”

  二人淺酌了幾杯,酒後不免言語愈多。

  皇后牽過伊人的手,歎息道:“有些事情,待你看開了便覺不過爾爾。如今我與你說這些你定然聽不進去,隻一樣你需記著――趁他在的這段時日,千萬要留個子嗣。待他走了,且不論沙場上刀劍無眼,日後即是再有其他,那也是世子嫡脈,便是我這中宮移了,旁人也輕易動不了你。”

  伊人於酒意朦朧中抓住了最末一句,因道:“你這說的甚麽胡話?誰還能移了這椒房不成?”

  皇后張口欲言,末了卻是搖了搖頭,“她終歸是你的長輩,我不該在你面前詆詬於她。”複見伊人眼眶微紅,略顯失神,心想她如今處境頗有幾分艱難,心中難免憂慮。隻歎了口氣,抬手扶住她臉頰,四目相對,鄭重道:“你信我,隻要我在這中宮一日,定保你嫡位無虞。”

  伊人微微扯唇,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區區趙郡,豈可犯於中宮?”

  伊人與皇后的一席話直敘到日落方才罷了,此時酒意早散了大半。離開中宮的時候恰見陸令萱迎面行來,陸氏方要行禮,伊人便示意身旁的阿芙上前一步扶住她,笑道:“哪裡敢擔陸姊姊之禮。”

  陸令萱仍是拂手略施了一禮,才道:“王妃今日難得入宮,奴本該向王妃問安――隻是太子這幾日著了暑氣,脾胃不大好,太醫將才看過,殿下也睡下了,奴這才過來與皇后回話。”

  伊人道:“姊姊辛苦了。”陸令萱笑道:“這是奴的本分事。王妃這便回府了?”伊人莞爾道:“一來便去了靜德宮,昭信宮近日怕是不便去了。姊姊且去中宮,莫因我耽誤了正事。 ”二人自又是一番往來客套,方才別去。

  待入了車內,阿芙不解道:“奴不明白,娘子為何待那陸郡君如此客氣?”

  伊人冷哼一聲,道:“你也知她是郡君――庶婢之身,猶得榮封,豈容小窺?且不論她還是太子的乳母,與太子恐是比皇后還親近幾分。”言畢,即見阿芙道:“娘子聰慧高瞻,奴受教了。”

  待車輿回到蘭陵王府,阿芙一行人侍奉主母更衣休憩,便有一年長內人往東院稟道:“王妃已回。隻是,身上攜著酒氣。”

  長恭放下手中之筆,“知道了,你且下去。”末了又叫住她,吩咐道:“令人送去醒酒湯。”言畢又覺多此一舉,西院中的婢子一向伶俐,哪裡還需他於此處吩咐。

  卻見那內人仍未退去,隻低著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遂道:“你有話且說。”

  那內人方躊躇道:“殿下為何不勸止王妃?奴聽西院人說起,王妃於中宮飲酒,有時不止與皇后相陪,還有,還有陛下身邊的和侍中。”

  長恭略略一頓,眸光望見案上的白帛黑字,因問道:“王妃日常可習字?”

  內人面露詫異,道:“王妃一貫不愛文墨之事,閣中連筆硯之物都未有。”

  長恭沉吟道:“便一字也不曾有?”

  內人垂首蹙眉思量了半晌,方才道:“王妃每年皆去妙勝寺中吃齋祈福,奴聽聞,去往那裡的貴人多會抄經供奉,以示虔誠,隻是不知王妃……”

  怔忪片刻,長恭方才微一頷首,以示明了。見郎主再無他話,那內人方施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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