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鏖戰華北(八)

　　沒想到敵人的哨兵如此機靈，盡管動作已經夠快了，還是讓他開槍示警了。

　　“夥計，老實點，否則……”張振洲壓低聲音說。劉金飛還不想死，主要牽掛他那白發蒼蒼老娘。自己的哥哥、姐姐都死在戰火中，就剩自己一個了。好歹也得為老母養老送終，所以他還是表示順從的點點頭。

　　槍聲已經驚動了周圍的敵人，許多人從睡夢中驚醒，手忙腳亂的抓槍。一個當官的還算冷靜，沒有貿然開槍，停了一會，發現槍聲沒有再次響起，並且開槍的位置應該在哨位，隨即大喊一聲“怎麽了?”

　　張振洲湊近劉金飛的耳朵，“聽好了，起來回答，就說不小心走火了。”

　　張振洲挾持著劉金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劉金飛微微定了一下神，喊道:“沒什麽事，不小心走火了。”

　　對面又傳來聲音:“你是誰?”

　　“我是一班班長劉金飛。”

　　這一下陣地上的國軍放心了。不管怎麽說，劉金飛也算是新一軍的老兵了，認識他的人很多，自然能夠聽出他的聲音。一陣稀裡嘩啦，放松警惕的人們又開始裹緊衣服，倒頭便睡。

　　對劉金飛剛才的表現，張振洲非常滿意，他覺得這個國軍小班長還是非常懂事的。於是小聲問了幾個問題，如國軍的布防情況、具體人數、武器裝備等，劉金飛把自己知道的一一作答。

　　“劉班長，咱們合作非常愉快，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是參加我們;二是放你回家。我軍的政策是來者歡迎，去者歡送，來去完全自由，絕不勉強。”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相信你們決不會食言，我想回家。”

　　“沒問題，我們還會給你路費，不過現在還不行。你知道我們要突圍出去，現在就是放了你，你也不會安全走出去，這樣吧，你就和我們在一起，等衝出去，你再走如何?”

　　想想也是這樣，劉金飛點點頭。

　　這時又有幾道人影快速趕過來，都是班裡的戰士，張振洲安排一名叫李釗的戰士負責劉金飛的安全，隨後沒有再耽誤時間，繼續向前探路。

　　一行人悄悄繞過幾道戰壕，在一處隱蔽處埋伏下來，這裡是新一軍兩個團的結合部，防備稍微松懈。空曠陣地上，只有極少數哨兵，大部分國軍都躲在戰壕裡。張振洲簡單的做了分工，所有戰士分頭到四周偵查，等戰鬥打響時，第一時間乾掉敵人哨兵，並相機摧毀敵人的重火器，全力掩護大部隊的突圍行動。

　　沒過多久，一群人影出現在夜色中，這是突圍的先頭部隊，負責打開突破口並堅決守住。華北總部機關隨後趕到。按照指揮員的命令，一群群戰士迅速向四周衝去，很快槍炮聲驟然響起，敵人的陣地被硬生生撕開一個寬達三百多米的口子。幾乎同一時刻，整個戰區火光衝天、殺聲四起，國軍已經完全反應過來，拚命進行阻擊，在漆黑的夜色中，雙方部隊展開異常凶猛的廝殺。

　　國軍拚命向天空發射大量的照明彈，一顆顆耀眼奪目火球騰空而起，把戰地照如白晝。正在拚殺的雙方官兵都不覺大吃一驚，陣地上早已亂成一團，敵我雙方完全攪在一起。這樣的戰鬥極易造成誤傷，但是華北部隊對此早有準備，戰士們人人臂纏白色毛巾，在夜色中能夠輕松分辯敵我，而國軍猝不及防，一時陷於極大的被動之中。白天灑下的鮮血還沒有完全乾，現在就再次陷入腥風血雨之中……

　　郭震雲和孫樹人都在第一時間得到共軍大規模突圍的消息，

非常震驚。立即下令，全軍死守陣地，預備隊立即出動。不過由於南北兩路突圍部隊打得都很凶，兩人一時無法判斷我軍真正的突圍方向，只能拚命調動部隊，嚴防死守。　　槍聲一響，張振洲如獵豹般一躍而起，撲向最近的敵人。這是一個重機槍陣地，並排三挺勃朗寧式重機槍，打出一排排密集的彈雨，衝鋒的我軍將士被死死壓製住，動彈不得。情況萬分危急，每耽擱一分鍾，都將對整個突圍行動造成嚴重的影響，這一點，張振洲非常清楚。好在自己隱蔽的位置極佳，正好處於敵人陣地的左側，雖然現在是孤軍奮戰，但是他沒有絲毫膽怯，反倒有一種衝天的豪氣，今天晚上就痛痛快快的殺一場吧！

　　彈雨橫飛，劉金飛緊緊跟在李釗身邊，現在他已經完全解除了武裝，要想在這樣的激戰中存活下來，只能靠靈活的身手和運氣了。李釗只有二十歲不到，但是卻歷經戰火洗禮，成長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戰士，身邊帶著個俘虜，使自己不能像其他戰友那樣無牽無掛的拚殺，確實有些不太痛快，但是作為老戰士，他知道服從命令是第一位的。兩個人不斷變化著身形，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勢作為掩護，極力躲避著漫天的子彈。

　　新一軍在經過短暫的混亂後，迅速調整部署，開始有條不紊的展開猛烈阻擊，表現出良好的軍事素質，不愧為國軍中的佼佼者。被撕開的口子，一點點被堵上，負責突擊的部隊，傷亡不斷增加，形勢異常危機。

　　張振洲果斷的連續甩出兩枚手榴彈，準確的砸進敵人的陣地，兩聲巨大的爆炸，重機槍陣地被炸得七零八落，硝煙還未散盡，張振洲已經旋風般衝到眼前，兩名沒死的機槍射手剛要反抗，幾發子彈毫不客氣的打進軀體……

　　拖出一挺還能勉強使用的重機槍，張振洲熟練的調整好位置，狠狠地扣動扳機，一條火鏈從槍口猛烈噴出，橫掃對面的敵人陣地。突如其來的火力打擊讓國軍猝不及防，許多士兵在一聲聲慘叫中栽倒在地……

　　突圍部隊抱著破釜沉舟的氣勢，不顧傷亡奮勇拚殺，大量的生力軍不斷加入戰場，集中絕對的優勢兵力猛攻一點，突破口再次被生生撕開，大量的人馬趁勢突出……

　　劉金飛跟在李釗身後急速向前跑著，子彈、炮彈在周圍紛飛，這樣的場面對於見慣了槍林彈雨的戰士來說早已見怪不怪。除了拚命奔跑、隨時隱蔽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遠處傳來刺耳的尖嘯聲，這是重型炮彈在空中飛行的聲音，兩個人幾乎同時跳進旁邊一個巨大的彈坑。緊接著劇烈的爆炸響起，大量的泥土被一下在拋上半空，隨即如下雨般紛紛落下，兩個人頓時被嚴嚴實實的蓋住……

　　停了一會兒，兩個人趕緊從泥土中爬出來，剛才激烈的動作，讓兩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顆照明彈騰空而起，周圍的一切頓時清晰的展現在眼前，李釗無意識扭頭觀察，突然發現彈坑裡竟然還有一個人，從軍服上看顯然是敵人。

　　這個家夥剛才躲在彈坑的一邊，現在正舉著明晃晃的刺刀從後面向他倆撲過來，刀尖直衝劉金飛扎過來，而劉金飛完全沒有發覺……“噗”的一聲，刀尖狠狠刺進軀體，鮮血迅速湧出……

　　劉金飛從泥土中掙扎出身體，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猛然被一下子推倒在地，在照明彈的光芒即將消失之際，他驚訝地發現，那個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馬道善正握著著血淋淋的刺刀，一下、兩下凶狠的扎在李釗的身體上，李釗已經完全變成一個血人，胸、腹部大量鮮血流出，整個人倒在地上……

　　劉金飛在一刹那明白了一切，是李釗首先發現了危險，推開自己……

　　黑暗再次降臨，四周變得一片模糊，時間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劉金飛一下子呆住了，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名素昧平生的共軍士兵竟然舍命保護一個俘虜，只有生死與共的兄弟才能做到這一點啊！如果換做自己，這樣的事情是絕不會發生的，這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