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首戰錦州(三十八)

　　大樓四層一間不大的屋子裡，守軍營長對著話筒大聲喊著“團長！我部已經打退了共軍三次衝鋒，到目前為止，敵人還沒有攻擊到我核心陣地，我部傷亡不大，我手裡還有兩個完整的連隊，彈藥消耗很大，請求補充，特別是手榴彈和輕重機槍子彈，只要彈藥上來，堅守下去沒有問題，請團長放心。”

　　江忠良，黃埔軍校畢業，現任五十二軍二十五師少校營長，與其他國軍中下級軍官不同，他不喜歡溜須拍馬、一味討好上峰那一套，全靠個人實實在在的戰功，一步步打上來的，當然這樣升的自然慢一些，和他同期畢業的有些早就當上團長甚至副師長了，但是他並不眼紅，他一直認為，軍人就應該在戰場上較量勝敗，耍心眼、搞陰謀，那是見不得人的事，更不應是真正的軍人所為。

　　錦州大戰一開始，江忠良的部隊就一直在前線。聽著外面爆豆般的槍聲，他放下電話，小心翼翼的挪到一扇窗戶前，這是一個極好的位置，非常隱蔽，居高臨下，舉起望遠鏡，下面的情況一覽無余、清清楚楚。

　　大樓的四周都變成了戰場，雙方士兵已經完全混戰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正面前方，敵人的火力十分凶猛，大口徑機槍子彈密集的封鎖這二樓和三樓的射擊孔，“他媽的！共軍真是今非昔比了，子彈多的像不要錢一樣，沒完沒了，要不是佔據有利地形，這仗還真不好打！”

　　江忠良一邊看一邊思量著，突然眼前火光一閃，他迅速臥倒在地，一串子彈打在窗口，木屑橫飛，碎石四濺……江忠良趴在地上等了一會，晃晃腦袋，慢慢爬起來。真懸！要不是反應快，還真就打上了！

　　江營長跑回屋裡，抓起電話，大聲命令:“樓頂觀測員，立即鎖定敵人機槍位置，迫擊炮準備射擊！”

　　“咚！咚！”從四樓的一個非常隱蔽的位置，突然射出幾發炮彈，十分精確的砸在機槍陣地上，在“轟！轟！”的連續爆炸聲中，路勝的兩挺重機槍被直接炸成了零件狀態，變成了一堆廢銅爛鐵，射手全部傷亡……

　　路勝一看不好，大聲命令機槍立即轉移陣地，一陣忙碌後，重新布置的機槍剛打出幾發子彈，炮彈又劈頭蓋臉砸過來，路勝心裡一沉，瞬間明白了，敵人在大樓肯定設有觀測員，機槍的位置被對手看得一清二楚，情況十分不利，再打下去，恐怕所有重火器都的報銷，趕緊下令，所有輕重機槍停止射擊，後撤隱蔽。

　　樓上的江忠良見到戰術奏效，非常得意，隨即命令集合所有狙擊手和優等射手，佔據有利位置，開始冷槍狙殺敵人，支援地面戰鬥。

　　四排長帶著兩名戰士，隱蔽在一堵牆後面。戰鬥打響以來，三個人配合默契，再瓦礫間穿梭往來，遊刃有余，遇到敵人阻擊，一人正面吸引，兩人左右包抄。衝鋒槍、手榴彈雙管齊下，已經連續摧毀了敵人三個火力點，七個國民黨士兵倒在他們的槍口下。

　　其中一個噴火兵，被四排長一槍打中燃料桶，周圍三個人連帶著被活活燒死。自從上次江兆龍他們俘虜了敵人的火焰噴射器以後，經過仔細研究，再加上實戰效果，終於找到了對付這種武器的辦法。現在幾乎每個戰士都知道如何躲避噴過來的火焰並如何徹底摧毀它。激戰一個多小時，三人小組除了一點皮外傷，幾乎沒有損失，這讓他們士氣大振，信心滿滿，照這樣打下去，說不定到不了中午，就可以打到大樓前。

　　四排長等了一會兒，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慢慢的探出腦袋，向四周觀察，作為一名老戰士，他還是非常有經驗的，越是打得順利，越要小心，許多人往往就是在得意忘形的時候，送掉了性命，周圍槍聲響成了一片，很難分辨出敵我，但是四排長有辦法，他仔細聽著，從槍聲中還是能夠分出來的，國民黨軍使用的美式、英式機步槍、衝鋒槍與我軍使用的蘇式有明顯的不同。

　　突然左前方出現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四排長很快分辨出這是敵人，再仔細聽一會，應該有至少一個機槍組，“又來菜了！”四排長心裡想著，趁著敵人還沒有發現自己，四排長決定先悄悄地摸過去，偵察一下，再決定如何打?

　　四排長立即打出一個手勢，告訴兩個戰友暫時不要動，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衝出去，一個漂亮的翻滾，穩穩的躲在一個彈坑中，要說四排長的戰術素質確實不一般，這都是平時訓練場上流血、流汗的結果，在原地靜靜地呆了一會，突然再一次躍起，衝向下一個彈坑。就這樣一起一伏間，人已經衝出了十幾米遠，就在四排長再一次跳起時，一顆子彈毫無征兆的飛過來，四排長轟然倒下，彈頭深深地扎進腹部，鮮血一下子湧出來……

　　四排長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能量一下子被抽走了，眼前一黑撲通栽倒……見排長中槍，一名戰士大吼一聲，衝了過來，但是沒等衝出幾步遠，一發子彈準確的打進他的頭部，這名戰士倒下之前，手依然向前伸著，嘴角抽動著，努力喊出幾個字“排長……排長！”

　　四排長明白這是遇到了敵人的狙擊手，沒有顧及自己的傷口，忍著巨大的疼痛，轉過身子，對後面的戰士大喊道:“別過來……千萬別過來！狙擊手！”那名戰士兩眼噴火、熱血上湧，眼睜睜看戰友倒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而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狠狠的向大樓方向望去，然而根本看不到狙擊手的位置。

　　四排長感覺到身體一陣陣發冷，意識隨著鮮血一點點流逝，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曾經無數次設想，自己將以怎樣的方式倒在戰場上，沒想到這一天終於來了，不過沒有一絲的後悔和遺憾，自從穿上軍裝的那天起，就早已做好了為革命捐軀的準備，能在這樣的部隊與志同道合的戰友並肩作戰，死而無憾！

　　後面的戰士再也忍不住了，忽的站起來走，四排長發現這一情況，但是已經說不出話，只能無力的擺擺手，製止戰士的一時衝動。然而他明白，自己的戰友寧可犧牲生命也絕不會見死不救，只見他猛地掏出一顆手榴彈，艱難的用牙齒咬開火帽，拉開火環，一隻手高高舉起，另一隻手用槍支支撐身體，用盡全部殘存的力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手榴彈“嗞嗞”的冒著白煙，整個人如一尊雕像般巍然屹立，子彈撲撲的打在他的軀體上， 手榴彈甩出不遠轟然爆炸，四排長雙膝跪下，上半身已經血肉模糊，但是依然沒有倒下……

　　後面的戰士無法接受這一殘酷的現實，一下子跳出掩體，迎著飛來的子彈，義無反顧……

　　隨著敵人狙擊手的加入，戰鬥愈加慘烈……路勝不斷變換位置，但是敵人的子彈鬼魅般如影隨形，他知道，自己被敵人的狙擊手盯上了，由此，立即意識到形勢不對，在失去對敵人火力有效壓製的情況下，戰鬥肯定不能再進行下去，他不會拿戰士的生命開玩笑。

　　立即命令聯系營部，請求遠程炮火支援，同時命令江兆龍組織狙擊手壓製敵人火力……幾十發大口徑炮彈狠狠的砸向大樓，劇烈的爆炸過後，大量的磚塊夾雜著人的軀體傾瀉而下，與此同時，十幾支步槍對準大樓猛力開火，信號彈騰空而起，進攻部隊開始後撤……

　　接近中午時分，戰鬥逐漸平息下來。

　　路勝的連隊遭到了較大傷亡，出擊部隊傷亡達到三分之一，其中陣亡達到五分之一，四排長和兩名班長犧牲，整個連隊剩余兵力不到兩個排……這時上級下達了輪換作戰命令，一個新的連隊接替了所有陣地，準備繼續進攻。

　　路勝在與兄弟連隊交接陣地時，向對方連長詳細介紹了陣地情況和敵人防守情況，還特別囑咐防范敵人狙擊手，本來路勝想留下來，幫助新來部隊熟悉陣地後，再撤下去，但是對方堅持讓他下去休息，顯然不忍再讓他冒任何風險，畢竟戰場槍彈無眼，說不定會發生什麽，路勝自然理解這些，要是換成自己也一定會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