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首戰錦州(三十七)

　　一夜激戰，佛曉將至，路勝已經清楚戰鬥的進展，他知道再這樣打下去不會有好的結果，於是命令通訊員連續打出三發信號彈，通知進攻部隊撤下來。

　　盡管兩支突擊隊都不太情願，但還是逐漸收攏隊伍，交替掩護脫離與敵人交火狀態，江兆龍和樸英煥都負了輕傷，但兩人堅持走在隊伍的最後。當第一縷陽光透過濃濃的煙霧灑向大地時，交戰雙方終於脫離了接觸，槍炮聲漸漸停歇。

　　渾身上下衣衫襤褸的戰士，相互攙扶著，默默撤回陣地，大家太累了，整整打了一晚上，始終處於高度緊張中，人並不覺得累，甚至異常興奮，可是一旦停下來，立即東倒西歪，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躺在碎石斷壁間，呼呼大睡，還有的人手裡拿著半個饅頭，吃著吃著，就鼾聲如雷。

　　看著戰士們疲憊至極的樣子，路勝不忍打攪，還是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兆龍、樸英煥走過來，路勝仔細查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三個人找個相對僻靜地方坐下來，過了好一陣子，路勝才開口:“你倆不要有什麽顧慮，打仗就是這樣，還是先說一下傷亡情況吧！”

　　江兆龍慢慢地抬起頭，看了路勝一眼，眼神中滿是自責和歎息:“連長！你處分我吧，仗打成這個樣子，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損失了許多弟兄，我們這邊包括一排共陣亡9人，傷12人，失蹤一人。”

　　樸英煥一直低著頭，第一次帶隊行動，就打成這個樣子，他覺得自己還是愧對連長對自己的信任，過一陣子才慢慢說道:“連長！我們這一隊犧牲10人，其中還有兩名班長，傷23人，失蹤兩人。”

　　盡管路勝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巨大的傷亡數字所震驚，這麽說，一、二排已經完全喪失戰鬥力了，“兆龍戰隊”在短時間內也無法恢復實力，這樣的結果確實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但是他心裡明白，既然已成這樣，就必須弄清楚戰鬥的真實情況，這也是對犧牲者的一種尊重。”

　　路勝點點頭:“好了！你們不要太難過，打仗總是要有犧牲的，雖說這次任務沒有完成，但是你們經過一夜激戰，深入敵人防禦陣地，消滅了敵人大量的有生力量，應該說這次作戰也起到了比較大的作用，特別是對以後的戰鬥。下面，你們還是說一下具體情況吧！”

　　江兆龍聽路勝這麽一說，沒有半點猶豫，因為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連長！這次進攻之所以打成這樣，我認為原因有兩個。一是敵人防禦陣地太過嚴密，這是我們戰前沒有預料到的。

　　據我的判斷，國民黨軍對大樓四周的所有建築物都做了精心的改造，可以說是煞費苦心，雖然目前還不太清楚詳細的兵力配置，但是從火力密度上可以看出來，敵人準備得相當充分。部隊打進去後，幾乎每座房、每間屋、每堵牆都會遇到狙擊，房前屋後、上上下下，火力點層出不窮。

　　消滅一個冒出好幾個，這是我們以前從未遇到過的情況，因而，以往的戰鬥經驗完全失靈，只能與敵人貼身肉搏，短兵相接，全隊的火力火器被迫分散，剛開始，還能保持一定的隊形，後來戰鬥越來越激烈，就隻好各自為戰，混成一團了。

　　第二個原因，就是夜間作戰，黑燈瞎火的，視野受到極大的限制，影響了大家的戰術技術發揮，這也說明在夜戰訓練方面，我們還重視不夠，戰場環境的改變，大家還一下子不能適應，最後就只能亂打一氣了。”

　　應該說，江兆龍的分析十分到位、切中要害，路勝聽了非常認可，是啊！面對這麽頑強的敵人，這樣複雜的局勢，該如何破解呢?三個人一時陷入沉默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路勝突然感到肚子裡一陣咕嚕咕嚕的叫聲，才想起，該吃飯了！這時通訊員送來幾個饅頭，一桶稀飯還有鹹菜疙瘩，雖說現在部隊也供應蘇聯的麵包、香腸什麽的，可是大家一直不習慣，還是家鄉的飯可口。路勝趕緊招呼吃飯，三個人都餓壞了，暫時忘掉了其他事情，大口大口吃起來……

　　錦州城裡的槍炮聲漸漸停下來，整整打了一宿，畢竟人不是鐵打的，雙方顯然都累了。

　　清晨，火紅的太陽已經躍起老高，昨夜的戰場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情景令人目不忍賭:到處房倒屋塌，一片瓦礫、廢墟，還勉強豎著的房子，也是千瘡百孔，牆壁上、樹乾上，彈孔密密麻麻，好像蜂窩一般，讓人觸目驚心。

　　雙方戰歿者的遺體橫七豎八，以各種姿勢擺在瓦礫間，有的士兵軀體被炸得四分五裂，血塊、殘肢四散分開，有的陣亡士兵還死死糾纏在一起，你卡著他的脖子，他扣著你的眼睛，臉上依然保持著激烈、憤怒的神態，仿佛到了陰間也要死鬥到底一樣……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讓人感到特別壓抑、難受，這就是慘烈的戰場，這就是人類在地球上的一種常規狀態，一方面人類用自己的聰明智慧改變著世界的面貌，創造著巨大的財富，另一方面又用殘酷的手段毀滅這一切。

　　清晨的陽光，讓著慘烈的場景一覽無余的展現在人們面前，有的感到無比的震撼，更多的早已司空見慣，大部分戰士則是抓緊難得的空閑時間，吃飯、睡覺，養精蓄銳，還有更血腥的戰鬥等著他們。

　　路勝心裡十分糾結，一排、二排已經基本失去了戰鬥力，這兩個排殘余兵力勉強可以編成兩個班，三排還有一半人，只有四排完好，再加上連裡的通訊兵、警衛班、火力排，應該還可以組織一次進攻，戰士們就不會有任何怨言，這一點，他還是很有信心的，經過幾次激烈的戰鬥，連裡的絕大部分新戰士迅速成熟起來，不僅戰鬥經驗日漸豐富，戰鬥精神、戰鬥意志也得到了極大的鍛煉和提高。

　　然而讓路勝頭疼的是敵人密不透風的火網，他心裡十分能清楚，夜戰雖然能夠影響戰鬥力的發揮，但是也是對戰士的一種保護，而在白天發動進攻，對敵人來說，射界開闊，居高臨下，又早有準備，射擊精度肯定會大大提高，這樣帶來的傷亡反而會更大些，凡事有利必有弊，這可要好好籌劃一下。

　　現在陣地上最忙碌的人是衛生員、給養員， www.uukanshu.net 他們緊張的穿梭在各個陣地間，傷員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救治，犧牲者被小心抬走，重傷員及時轉運，更多的傷員，抱著“輕傷不下火線”信念，簡單包扎一下，堅決留在陣地上，同時各種補給品源源不斷地送上來，整個隊伍像一台上好發條的鍾表，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的運轉著，這就是一支成熟部隊表現出來的高素質，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首先要穩住自己的陣腳。

　　接近上午八點時，路勝決定再次發動進攻。正面還是以火力掩護為主，集中力量使用在兩翼，以四排為主要突擊力量。路勝反覆交代四排長，進攻隊形要徹底分散開來，以兩三人為一組，由戰鬥骨乾和班排長帶領，分進合擊，穩扎穩打，步步推進，逐點攻擊.

　　與敵交火時，要大膽穿插，加強配合，互相支援，充分發揮我軍敢於深入敵後、敢於近身搏鬥、敢於在敵人四麵包圍中戰鬥的優良作風，以亂對亂，以小群對小群，在保護好自身的前提下，不要計較陣地的得失，以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主，靈活機智的打擊敵人。

　　八點半剛過，槍炮聲驟然響起，新一輪進攻開始了。此時，錦州全城陷入激戰……

　　空中，國民黨軍的飛機率先出現在戰場，戰鬥機、轟炸機輪番登場，俯衝掃射低空轟炸，竭力支援地面戰鬥，這邊的飛機自然不甘示弱，幾十架戰機立即攪鬥在一起，炮彈橫飛，長空嘶叫……

　　地面的戰鬥一開始就形成膠著之勢，雙方都投入了新銳兵力，士氣旺盛，戰鬥力強悍，斷壁殘垣間，到處是躍動的身影，到處是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