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爭了一會,張青就是不松口,這一答應了,第一個衝在前面的就是自己,這不傻麽,只是推托鄉兵沒有戰鬥力,只能在後面接應。張雲山無耐,隻好同意康平領禁軍先攻,張青領鄉兵在後接應,他原來的要求本就是無賴欺負人的,除非碰到傻子才會同意。
一切安排妥當,第二天大軍撥營,向劉應田的山寨進發,張青領了鄉兵在後接應。他對這個時候的戰爭沒什麽了解,這也是一個學習的機會。
到了寨前,只見一條只能並排走兩人的山路蜿蜒而上,盡頭就是寨門,寨門前已經堆了滾木檑石,劉應田的手下在那裡大喊鼓噪。
見了這種地形,幾個人面面相覷,這可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康平硬起頭皮,組織了死士,身穿重甲,手持大盾當先,弓弩手繼後,向山上攻去。
山下的官兵把戰鼓擂得山響,一百人的先頭部隊緩緩向山上移動,到了半山腰,亂兵放了滾木下來,官兵忙停住準備抵擋,不曾想半路被石頭擋住了,並沒有砸中。又前進幾步,隊伍停下,弓弩手開始放箭。弓弩是禁軍的主力,也是主要的打擊手段,山上的亂兵沒有準備,登時被射死了四五個,余下的忙找地方躲藏。放了幾輪箭,乘著空隙,隊伍迅速向前移動,看看離寨門不遠了,亂兵突然竄出來,把滾木檑石一股腦放了下來,官兵躲閃不及,傷亡慘重。等滾木檑石過去,剩下的官兵重新組織,先用箭雨覆蓋,向寨門緩緩逼近。正在此時,山寨裡一聲鼓響,萬箭齊發,禁軍隊伍裡又有不少人倒下。康平見第一波被亂兵的弓箭壓製,後力不濟,龜縮在半路上,忙命令第二隊繼上。禁軍的強弓勁弩不是亂兵能夠相比的,付出慘重代價後終於抵達寨門,但進攻面太小了,無論如何也攻不進去。
張青帶了鄉兵駐扎在蟒川河邊上,與童文均在前面觀戰,見官兵進攻受阻,童文均說:“這裡地形絕險,亂兵佔了地利,康太尉這樣一味強攻只怕不是辦法。”
張青點點頭:“你說的不錯,不過他也沒有別的辦法,打仗就是硬碰硬,沒有過硬的實力,隻想取巧,或許會有一時僥幸,但不是長遠這計。不過不管怎麽說,康太尉還是太死板了一些,這樣一味堆人,只怕攻不破寨門。”
童文均問:“先生認為該怎麽樣?”
張青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樣短兵相接的戰鬥,一看平時訓練,包括戰鬥技巧小團體配合之類,這是禁軍缺少的,再就看組織性紀律性,命令一下,死不回顧,這一點禁軍比亂兵強,可也沒強到能把敵人輕易衝潰的地步。其實按後世的觀點,還有基層的骨乾力量也非常重要,能夠在最前線隨機應變,采取最合適的戰術,這是現在的禁軍不可能達到的。宋朝軍隊的待遇不可謂不好,尤其是主力的禁軍,賞賜到了泛濫的地步,精銳部隊,如果沒有專門由軍官組成的尖兵都不好意思向別人打招呼。可這些所謂精銳,純以勇力選撥,勇則勇矣,靈活性卻不夠。就像現在,攻到寨門口了,前方應該組織最精銳的小分隊不顧一切殺進去,後續部隊才能乘亂擴大戰果,一窩蜂擠在那裡跟敵人拚消耗,巴掌大的地方,你拚得過守軍嗎。
康平組織進攻了一天,沒有什麽進展,看看天黑了下來,隻好鳴金收兵,點檢了人數,一天下來,折掉了四十多人。張雲山見亂兵並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一觸即潰,把康平罵了一通,怪他作戰不力,命令第二天繼續強攻。他與黃安卓一直不和,這次逮到了機會,
原想自己帶兵一鼓作氣掃掉劉應田,回去再給黃安卓小鞋穿,現在戰事不利,心裡焦燥起來。到了晚上,張青學著禁軍的樣子指揮鄉兵扎了營,又分派哨卡,親自巡視。童文均道:“先生也太小心了,我們在禁軍後面,莫非還怕賊人還劫營?”
張青對童文均正色道:“行軍打仗是險事,一絲都不能麻痹大意。”這也不能怪他,前世看古代的戰爭,不管是史書還是演義小說,滿篇的都是劫營,你劫我的,我劫你的,劫了又劫,劫個不亦樂乎,輪到自己了,哪能不小心。張青安排每個重要地方都要有哨,每個哨位必有明哨暗哨,哨與哨之間必須能互相臨視,他可不想像電影裡那樣來個猛人抹了一個哨兵的脖子就呼啦衝進中軍大帳裡來,安排得小心了又小心。
當天晚上風平浪靜,第二天康平指揮禁軍繼續進攻,戰況與前一天一樣,沒什麽進展,戰事就這樣膠著下來。張青每天指揮鄉兵出陣,夜晚宿營,一天天的也熟練了,只是對於設崗放哨,絲毫沒有放松。
不知不覺就進入了臘月,黃河一線的金軍動作頻頻,發動進攻的跡像越來越明顯,西京留守孫昭遠對汝州的戰事非常不滿,設了期限,必須在臘月十五之前結束戰鬥,張雲山的壓力陡增,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回到住處,家裡人都喜氣洋洋地迎了上來,帛花端了茶上來,向張青行了個禮:“恭迎大將軍得勝歸來。”
張青靠在椅子上,隻覺得身心疲憊,對帛花說:“別胡鬧了,去給我找點酒飯來,我餓得很。”
阿巧摟著弟弟在桌子對面的椅子坐了,聽到張青說餓笑道:“前廳不就是慶功宴,你這個大功臣不在那裡吃,卻回來要酒要飯,是什麽道理?”
張青歎了口氣:“你們不知道,我得罪了那個張雲山,還不知是福是禍,離他們遠點我心裡還踏實些。”
阿巧不以為然地說:“得罪他又怎樣,他不過是個檢法官,你這麽大的功勞,他還能壓住了不成。提刑司裡他上頭還有提刑相公,就算提刑相公袒護他,西京留守司離這裡也不遠。”
裡屋突然傳出“啪”的一聲,像是什麽瓷器打碎了,阿巧急忙進去看。陳源和伯拱兩個沒了約束,上來圍著張青轉了一圈翻了一遍,奇怪地問:“二哥,你的刀呢?”
張青聽了好笑,把兩個小家夥撥到一邊去說:“我回來吃飯睡覺帶刀乾嗎。”
“我聽說話的裡面,大將軍都是刀不離身!”陳源邊說邊擺了個手按鋼刀迎風北望的姿勢。“說話”就是後世評書相聲這些語言藝術的前身,當下最流行的是“說三分”,說的是三國故事,後來《三國演義》的基調這時已經定下了。在這些故事裡,馳騁沙場的將軍是永恆的話題,也是小男孩的偶像。
張青見陳源擺的姿勢似模似樣,覺得好笑,對他說:“我可不想做大將軍,等你長大了去做吧。”
陳源瀟灑地轉過身子,左手假做撩戰袍,右手假做抓著鋼刀放到桌上,仰頭說道:“我要做將軍,那就要刀不離身。”
張青見阿巧從裡面出來,問她:“裡面怎麽回事?”
阿巧把手中撮鬥裡的碎瓷片倒了出去,回答張青:“楊大嫂找水喝,把茶杯打破了。”
想起李成知妻子那木然的樣子,張青問:“她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阿巧點點頭:“好多了,這不都知道口渴找水了。前些日子, 連肚饑口渴都不知道,煮了稀飯,我和帛花兩個人才能喂他吃下去。”
兩人又聊了會閑天,這些日子不見,兩人都覺得親熱,張青感覺阿巧的態度比以前好多了。
帛花出去找吃的還沒回來,張青覺得肚子餓得不行,他這一天沒怎麽吃東西,在外面還不覺得,回到家裡放松下來,就覺得肚子開始叫喚了。
見張青不停地喝茶,阿巧笑道:“你從慶功宴逃出來,卻餓成這樣。茶水解不了饑,你少喝點吧。”
帛花終於回來了,張青回頭一看,後面卻跟了童杏兒和她的小丫環,小丫環手裡提著食盒。
見了童杏兒,阿巧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盯著小丫環秋桐在桌上擺酒菜,臉色越來越不善。
張青暗暗叫苦,不知阿巧是什麽毛病,以前不待見自己,現在卻渾身醋意。
童杏兒落落大方,上前向張青行了禮:“見過二哥,恭喜二哥旗開得勝。”
原來帛花出去給張青找吃的,剛好碰上童杏兒,這些日子大家混得熟了,童杏兒脾氣又好,帛花也沒理由跟這位嫂子過不去,上去打了招呼。童杏兒聽說張青要吃東西,帶了帛花親自下廚,所以現在才回來。童杏兒如此巴結張青,一是天生好-性格,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前些日子童員外要招李山也入贅,把童杏兒嚇著了,她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兒,嫁給李山也那種不務正業的浮浪子弟,想想都害怕,堅決不答應。她也知道自己家的情況,要招人入贅,要麽就是李山也這種不務正業的,要麽就是無根無底的老實村夫,真正優秀的年輕子弟,有幾個願意做上門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