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閃光術躲過一連串冰錐,洛伊還未來得及舉起魔杖,耳旁就突然升起高溫。
熾熱的火焰如同提前埋伏在這裡等他一樣,算計的恰到好處。
他來不及說髒話發泄不滿,慌不擇路地抓起一面冰牆擋在身側,試圖隔絕這股烈焰。但緊接著冰牆被火舌吞沒,高溫炙烤中水汽大作,熾熱的白霧將交手的兩人籠罩在內,完全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這樣一來,即使德列斯和薇薇安遊刃有余,也給不了他任何幫助。
一切都被路西安牢牢掌控在手中,從幾分鍾前他的攻勢被薇薇安擋下開始,他就在提防這一切了。
被白霧包裹的刹那,洛伊預料到攻勢會如潮水般到來,可實際發生時仍然被嚇了一跳。
“嘭”
火焰中似乎藏著其他術式,否則爆炸不會如此劇烈。衝擊力讓無法使用閃光術的年輕人被撞得七葷八素,即使有法師盾保護,他的五髒六腑還是如同位移一般。
在路西安這樣戰鬥經驗豐富的法師面前,洛伊就像個毫無還手之力的沙袋。
還真是丟人啊……
胃裡一陣翻滾,洛伊有些想吐。
兩人相比,毫無疑問他的經驗處於劣勢,可他也有對方無法比擬的優勢。
比如說元素操控。
某種意義上他才是真正的法師,對方不是。
強忍著惡心站起來,洛伊也被打出了火氣。他索性不再隱瞞什麽,伸手一抓,感知線操控著無處不在的水元素凝結成霜,一瞬間將白霧澄清,與此同時濃縮成八面帶著釘刺的寒冰盾牌,懸浮在他周圍。
路西安發出一聲輕咦,他沒想到對手能在自己調動了周圍所有元素後使用這些“剩余元素”,而且也沒有任何施法的跡象。
即使這只是一個類似幻術的精神空間,可也依舊完美投影了現實身體的實力,就連與魔網聯絡的遲滯感也沒有改變,他很好奇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不過好奇歸好奇,戰鬥中他不會有絲毫分心。
他明白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對方認真起來了。
……
兩人在上面打得火熱,下面也是捉對廝殺,好不熱鬧。
這其中最頭疼的莫過於巴裡,因為一個意想不到的對手找到了他。
德裡奇。
事實上,從與塞繆爾一同征戰地下城開始,他就把貧民窟外那件事拋在腦後了,畢竟被他羞辱過的人何止成千上百,如果將他們每個人所謂“仇恨的宣誓”都記在腦子裡,那巴裡大人的腦子還有多少余地來記住那些漂亮姑娘的身材和臉蛋?所以德裡奇找上門來時,他才有些遲鈍的回想起這一系列事。
似乎,這正是一切的開端:聽證會,決鬥,報社,禁閉……可以說自己與這小子的恩怨正好是沐言在學院聲名鵲起的開始。
於是巴裡又回想起了對方帶給自己的恥辱,就如早就痊愈的傷疤被再一次揭起。
“上次是那家夥救了你,這次別指望其他人。”
巴裡收起法杖,活動著手腳,他打算給對方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只要不是致命傷,就不會被送出地下城。既然如此,那他有一萬種方法讓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德裡奇同樣握緊了拳頭,他在一場場生死之戰中磨練出的骨頭也該派上用場了。
同樣,他也在感謝地下城的特殊機制,如果不是致命傷,對方就不會被送出地下城。
兩個懷著同樣心思人背負著各自的榮譽,同時開始加速,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各自向前奔跑,宛如兩頭憤怒的公牛,拋卻了任何花哨的技巧,就像兩塊肉,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起。
哢嚓——
即使在無處不在的爆炸和聲波中,這一道清脆的響聲也是那麽悅耳。
緊接著人影分開,巴裡發出一聲殺豬般淒慘的哀嚎,捂著肩膀倒了下去。
比骨頭硬,是他輸了。
兩人碰撞的一刹那,德裡奇稍稍將身體扭轉,將所有力氣匯聚在一點,這是他在一場場堪稱單方面蹂躪的戰鬥中總結出的求生教訓,已經深入骨髓,畢竟往往給他的機會只有那麽微不足道的數秒。而正是這一瞬的改變讓這場碰撞剛一開始就宣告結束。
如果單從“挨揍經驗”上來比較,那德裡奇至少是大師級,而巴裡這樣養尊處優慣了的少爺就是入門級。肩胛骨的碎裂並不至於讓他完全喪失戰鬥能力,但刺骨的疼痛讓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關心那些,更別提德裡奇還如狗皮膏藥般黏了上來,狠狠抓向巴裡受傷的肩膀,碎骨頭在肉裡被揉搓的感受簡直痛徹心扉,巴裡的聲音一陣賽過一陣高亢。
他這一慘叫,周圍的狗腿子渾身一個激靈,相繼湧了上來。
然而帶了朋友的不止巴裡一個,見狀德列斯使了個眼色,兄弟會的一票刺客齊刷刷出現在兩人身前,組成一道人牆,將巴裡的狗腿子攔在了外面。
大家都清楚兩個人的恩怨,現在非常樂於看到這種局面。
趁著這陣功夫,德裡奇又一拳揮過去,砸掉巴裡幾顆門牙,接著雙手掐著他的粗脖子將其拎起來,上前半步,抱住腦袋,身體稍稍躍起十幾公分,狠狠磕在地面上。
“嘭!”
這一聲聽著都覺得後腦杓疼。
巴裡早就放棄了抵抗,他期待自己被摔得徹底失去意識,由此傳送出地下城。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超乎他的預料,他現在無比清醒,甚至比平時還要清醒!以至於痛苦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而且腦部遭到這樣的重創,按照瀕死保護他也應該被送出去,可事實卻是他在挨打的同時,空氣中的某種因子竟然在飛快地治愈他……
更該死的是,它們只在治愈影響自己性命的傷勢,比如腦後磕出的血窟窿一瞬間痊愈了,又比如眼前這個瘋子差點活活掐死他,可一個瞬間他又能呼吸了……唯獨帶來疼痛的傷勢沒有起色——肩膀的碎骨頭沒被接上,臉上依舊高高腫起,不能視物,五髒六腑在重擊下仿佛移位,皺縮成一團,連起身都做不到……
該死,這下子我該怎麽辦?
巴裡想呼喚塞繆爾或路西安救自己,但他沒機會開口。德裡奇正如發了瘋似的在自己身上宣泄憤怒,這小子的拳頭上滴著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不行,我要離開,我要回家,我不該來這兒……
他瘋狂在心中呼喚。
“讓我出去!”
“離開地下城!”
“離開塞拉芙!讓我走啊!”
“混蛋啊啊!放我出去啊!”
然而,所有的呼喚都石沉大海。他沒來由想起那些肌膚嬌嫩如羔羊的少女,她們因為痛楚和折磨而哭嚎、在地下室逃竄時的呼喚也是這樣石沉大海……
一絲恐懼不可抑製地冒了出來。
我該不會……被活活打死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刹那,巴裡感到一瞬間手腳冰涼,仿佛溺水者一樣喘不過氣來。
然後,
喀嚓——
仿佛什麽東西碎了,劇痛驟然來襲,世界也有一半陷入了黑暗。
“啊啊啊——我的眼睛!!”
是眼睛,眼睛被那家夥一拳砸爛了。他能聽到德裡奇宛如野獸般的嘶吼聲,他下意識舉起雙手,試圖保護自己。
哢嚓——
這次是骨頭碎了,同時因為沒能擋住這一拳,巴裡的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
陡然失去光明,恐懼被放大了無數倍。黑暗之中,巴裡開始不可避免的胡思亂想,耳畔傳來的聲音與身體上的痛楚一齊湧來,相互加成之下又被放大了數倍。
黑暗中,德裡奇的攻勢仿佛更凶猛了!
“這一拳為了朱迪!”
“這一拳為了我自己!”
“這一拳為了那些被你折磨過的女孩!”
拳拳到肉的聲音連成一片,巴裡盡可能蜷縮成一團,卻還是無法避免被擊中要害。他瘋了似的在內心哀嚎,高喊……
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
快放我出去啊……
讓我出去啊……
他的哀求沒有起什麽作用,相反,層層恐懼之下,漆黑的世界裡仿佛出現了無數道身影,她們無一例外赤裸著身體,身上傷痕累累,臉上帶著淚痕,但目光裡飽含怒火和怨毒,像行屍走肉般朝自己挪著步子。
別過來……
別過來啊!
巴裡慌亂地逃跑,然而即使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還是不能避免雙方的距離一點點被縮短。
終於,一隻冰涼的手攀到他的身體上,再然後,她們爭先恐後地湧過來,如食腐的烏鴉,撕扯著他的皮肉。
……
“砰”
一聲巨響後,兩名戰鬥在一起的法師各自分開。
洛伊斷了條胳膊,路西安半截法袍被燒焦,看似後者佔了上風。
但考慮到從戰鬥一開始就是一面倒的局勢,後來到底誰處於優勢也不難猜想。
“我輸了。”
路西安朗聲道,絲毫沒有懊惱和悔恨,相反,眼裡還帶著濃濃的戰意。
“再打下去我難逃敗局,如果後續有機會的話,我想和你真正來一場比試,並非在‘地下城’,而是在法師角鬥場。”
洛伊笑笑,“閣下是忙著去慶典嗎?看樣子被我耽擱了不少時間。”
“是,我本以為會在十分鍾以前結束。”
“那……恐怕你要缺席了。”洛伊凝聚水元素緩緩治療著傷勢,看向腳下的戰場。
除了巴裡徹底失去意識昏死過去以外,其他諸多負傷者倒在地上,臉上無不帶著濃鬱的疑惑。
“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在這件事畫上句號之前。”
路西安微微動容,呼喚“登出”無果後,他目光凝重了起來。
事情超脫了他的控制。
“你……不,不是你,是沐言。他動了手腳?你們要在慶典日上幹什麽?”
“慶典日,當然是慶祝帝國的誕生了。”
洛伊伸出手,元素隱隱在兩人周圍匯聚。
“我會慶祝卡洛林帝國的誕生,抹除‘神聖’兩個字。至於學院以外的珈藍人,或許在慶祝珈藍的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