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選擇靜觀其變,但有人卻坐不住了。
元素高塔。
受限於法藍城這“該死的”結界,伊卡莉的神仆們——其實可堪一用的也就拉爾和伊蘇兩個——他們兩位也無法進入其中。於是對教宗而言,他就成了一塊充電電池,每當神力耗盡時便要離開法藍城前往特定地點“朝聖”,也就是充電。
上一次充電是15年前,因為此後法藍城一直平安無事,所以直到這次懲罰克拉克之前神力都沒有消耗殆盡。
以往他會在這個時候前往靜謐湖接受神賜,但這回情況緊急,再加上銀月城發生了劇變,他也只能選擇就近的另一個去處。
不過保羅沒有第一時間去,他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麽,至少不能空著手,比如……比如應該帶上那個瀆神者的靈魂。
晨星遭遇這種變革,相較之下他們在珈藍的功績就顯得微不足道,保羅由此湧起了強烈的求生欲。
……
……
王宮。
空曠的宮殿裡隻坐著三方人,國王坐在正中心,看起來坐臥不安,左右手邊分別是教宗和克拉克公爵。
即使在過去的歲月裡,這樣的局面也算少見,因為國王是六人議會的傀儡,而六人議會隨著幾百年前就被高塔滲透,已然變成了高塔的傳聲筒,只是因為威廉和卡特兩家的不介入,“議會聲音”難以統一。因而以前“三方對峙”時往往還有威廉校長。
但今天……
勞倫斯二世偷瞄了幾眼,教宗雖然面沉如水,但怎麽看怎麽尷尬,反倒是克拉克公爵比在場其他人都要冷靜。
難道他們鬧僵了?
勞倫斯二世的小聰明又犯了,他故作不耐煩道:“教宗冕下,克拉克閣下,你們也該說句話了吧,國王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教宗這時才睜開眼,看向克拉克,似乎在暗示什麽。
可後者依舊眼瞼微垂,嘴角含笑,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勢,全然不搭理。
見狀保羅溫聲道:“有人在您的治下褻瀆神明,我的陛下。”
“哦?這麽嚴重?那高塔把他抓起來審判不就好了。”勞倫斯二世說得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但在此時的保羅聽來也略微刺耳……更別提這位陛下還加了句咕噥。
“這種事以往從來都沒通知過我……”
保羅不理會其中的刺,繼續道:“瀆神者在珈藍學院,高塔沒有涉足其中的權力。”
“喔……原來這樣啊。”勞倫斯二世拉長了語調:“我明白了……但既然如此,為什麽坐在我右手邊的是克拉克閣下,而不是威廉校長?”
“陛下,您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克拉克終於睜眼,微笑道:“您也知道,
威廉公爵與我們一向不和,所以才要請您從中斡旋,讓他交出那個褻瀆神明的人。”“哦?聽起來你們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沐言。”教宗起身道:“他在塞拉芙向一小撮人宣揚邪典,雖然沒有明確表示褻瀆神明,卻影射了高塔,我們已經查明了這件事,陛下應該沒興趣知道其中過程吧?”
誰說我沒興……算了算了。
勞倫斯二世本想再皮一下,瞥見保羅的眼睛時卻背後一寒,想起了那天生日晚宴上的一幕,連忙悻悻閉嘴。
“高塔辦事,我一向放心。那麽……我會讓威廉公爵帶著那個人來。”
他拍了拍椅子,旁邊的侍衛立刻附耳過來。
幾分鍾後,威廉校長從王宮後的傳送室裡走出。
“陛下,克拉克閣下,教宗冕下。”
校長不卑不亢,只是他孤身一人,並沒帶上沐言。
教宗皺眉:“公爵大人,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你難道不該帶上那個瀆神者一起過來嗎?”
“瀆神者?我不知道什麽瀆神者。沐言老師是珈藍學院的職員,是道恩教授的助教,而且他早就因為翹課太多次被道恩教授勒令停職反思,我不明白他有什麽機會向別人宣揚邪典。”
教宗上前半步,驀地瞪大眼睛。
“你明白的,公爵大人,塞拉芙的一切你都知曉得清清楚楚。”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威廉認真地回答:“而且我也不清楚您從哪裡得知這些消息。塞拉芙的任何內容都會經過校委會的審查,不存在危害高塔、危害珈藍、乃至危害人類的內容,它的所有主題都是積極向上,具備正向教育意義的。哦……我明白了,我想您要說的可能是剛結束不久的內測,‘王國風雲’吧?”
“沒錯,是它。”教宗神色稍緩。
威廉此時卻露出了微笑。
“那我就更好奇了,教宗冕下。如我所言,它之所以被冠名為‘內測’,是因為僅有52人參加,而且都簽定了保密協議。您是從哪個違背了契約精神的小人嘴裡得知了‘內測’內容?”
教宗一時語塞,但依舊面不改色道:“是一個心向神明的孩子不忍看到自己的信仰如此被摸黑,因而背棄了誓言向我吐露實情……還望威廉校長不要責罰他。”
“嗵”
一袋散發著腐臭的東西憑空被丟在地上。
威廉也一改和善的神色,臉色冰冷如霜。
“我不會責罰他,因為已經有人替我動手了。你說的那個心向神明的孩子,是我在貧民窟臭水溝裡發現的庫蘭吧。
“無論是學院的結界還是登記處的檔案,52名參與內測的人員中近期出入學院的除了他只有費洛殿下和塞繆爾,教宗需要把他們兩人也喊來對峙嗎?我已經問過塞繆爾,他否認此事,也就是說,您所謂的‘心向神明’又背棄誓言之人,是三皇子?”
“皇兒不是那種人!”
教宗沒開口,勞倫斯二世先急了,國王跳到兩人中間,被教宗瞪了一眼後又坐了回去,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我的兒子不是那種人……他不是!”
“我明白,陛下。”威廉衝國王微微欠身,接著轉向教宗,目光凜然。
“庫蘭是我的學生,教宗陛下。我不管他做了什麽,他都是我的學生。關於他的死,我會一直調查下去,直到這一切水落石出——但願與高塔無關,也願他的靈魂在神明那裡得到安息。我相信,您也是這麽想的吧?”
教宗深深看了威廉一眼。
“是的,願我主賜予他安息。”
“那麽,您是否承認這裡面存在一些誤會?內測已經結束,而且它的內容並非褻瀆神明,只不過與《霜與火之歌》的性質相近,講述亂世中城邦爭霸的戰爭——關於這些該如何定性,想必國王陛下應該更有發言權吧?”
“我?當,當然!”國王坐直了身體:“《霜與火之歌》裡的新神與舊神根本無法與偉大的元素之主相提並論,既然與它類似,就更談不上瀆神的邪典了!想必教宗也看過那部偉大的作品吧?”
“是的,那是一部偉大的作品。”
教宗甚至沒有回頭看國王,始終盯著威廉,微眯起眼睛,寶藍色的眼珠只露出一條藍線在外面。
校長大人毫不退讓,仍然微笑道:“那麽,也就是說,這其中存在誤會,沐言老師並不是什麽瀆神者……您認可嗎?”
“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