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學院。
今天是巴裡被關禁閉的第七天。
說是關禁閉,實際上和“軟禁”性質差不多。
畢竟作為佩雷斯家族的繼承人,未來的佩雷斯公爵,誰也不敢把他塞進小黑屋裡嚴苛對待什麽的,即便恐怖的泰勒非常恐怖,光是議會家族與學院的這層關系,他就沒法被苛待。
比如巴裡現在呆著的這間屋子,在奢華程度上不比沐言的公寓差多少,還有一面阿托姆教室裡一般大小的光屏來轉播課堂內容。
即使關禁閉時他也是可以聽課的,因此才能一口氣關四五個月,否則這玩意兒就跟退學差不多了。
只是對巴裡少爺而言,哪怕坐在課堂裡他都不一定聽得進去課程,在這兒就更別想了。
屋裡除了他以外還有一眾翹課陪同的狗腿,除了捶肩捏腿端茶倒水之類的瑣碎事情,他們還負責講一些校裡校外發生的有趣事情為主子解悶。
即便是這樣無聊的日子,巴裡也不會像自己老爹一樣每日捧著《魔法日報》看。
那上面的東西在年輕人看來都是些迂腐、無聊、毫無營養的內容,比如某某公爵夫人花4000金幣買的豹貓褪色了,實際上是隻普通山貓,還劃傷了她。又比如某某伯爵千金與某地的青年才俊結婚,婚後發現對方的身份是編的。再比如某某男爵聲稱自己在辯論中贏了一位銀燭會的學者,事後眾人才了解到那位學者是個啞巴等等……
他們對這些毫不感興趣。
他們想看的是更新鮮、更刺激的東西,比如誰家貴婦人偷情,誰家的私生子暴露,哪兩個蠢貨因為女人私下決鬥造成了死傷,為此兩家的扈從大打出手血流成河等等這些並不被主流媒體——《魔法日報》認同,但在年輕人看來非常cool的事。
一想到這回事,巴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沐言從自己手裡拿走的廢棄報社,再聯想到這兩天的事,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三天前的24號,狗腿子告訴他學院裡多了一種報紙,叫《比格紐斯》,他用腳想都知道那是誰鼓搗出來的。
報紙上的內容也如他所料那般充斥著不切合實際的妄想……
對方竟然用了整整一個版面來記載那天聽證會的始末,他還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當時自己驚慌失措的表情。會動的魔法照片栩栩如生,就連他眼角肌肉微微顫抖的細節都沒有放過。
按理說面對這種公開處刑巴裡應該很憤怒才對,可當他得知這份報紙定價1金幣,而且在全校貴族的抵製下隻賣出去30份時他瞬間就笑噴了。
開什麽玩笑?
《魔法日報》一份才50銀幣,包月僅僅10金幣,包年還有更大的優惠,而且還有專門的報童免費送上門!而這種貨色,什麽《比格紐斯》,每三天一份,竟然還要1金幣?
怎麽不去搶?
更何況那群賤民幾乎每分每秒都在為高額的學費發愁,哪兒來的功夫花1金幣買一份看幾眼就該扔掉的東西?
換做正常人都知道,這座學院裡有余力買這些東西的人向來是貴族,想賺貴族的錢又不願跪在地上巴結討好,這種得罪人的內容會有人喜歡看?
能看到沐言吃癟,巴裡就像炎炎酷暑中喝下剛從地窖拿出來的紅酒一樣舒爽,也顧不上自己那副狼狽的樣子被全校人得知了。
今天是第二份報紙出爐的日子,現在早晨的課還沒結束,巴裡在等銷量匯報。
他已經派人去統計了,並且打算把得出的數據散播到全校,讓那家夥好好出出醜!
不是喜歡出風頭嗎?我讓你出個夠!
然而他左等右等,
沒等到下人回來,卻等來了一個他第二不想見的人!塞繆爾。
……
塞繆爾攥著一卷東西進來,依舊是慣有的輕蔑神情,嘴角微揚,戲謔和嘲弄幾乎溢於言表。
巴裡恨不得打爛他那張好看的小白臉。
“哼,閣下怎麽有空來這種地方?”
“當然是來探望探望我的好朋友巴裡少爺了。”
塞繆爾坐下,笑盈盈道:“聽說你好死不死撞在了‘恐怖的泰勒’身上,距離‘出獄’還有一百多天?這可真是太慘了……”
巴裡臉上瞬間布滿潮紅,正欲發作,卻瞥見了塞繆爾手裡攥著的東西,突然冷靜下來。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嘲笑我嗎?呵……你竟然還買了那份愚蠢的報紙?”
塞繆爾哼了聲,將報紙輕輕扔在桌上。
“還在等你的仆人麽,我來告訴你吧,這份報紙今天賣出去1000份,我手裡的正好是第1000份。”
“什麽!?”
巴裡騰的站起來,難以置信道:“可是第一天明明才——”
“才30份對嘛?”塞繆爾咧開嘴嘲笑道:“巴裡呀巴裡,動動你愚蠢如豬玀的腦子想想,隻賣了30份的報紙是怎麽傳到你耳朵裡的?你覺得自己那群沒用的廢物手下會有那個願意花一枚金幣去買它?還不是無意中聽來的。珈藍有數萬名學生,30份報紙,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了你這個關禁閉的人耳朵裡,你能想象三天前有多少人在念道著它的名字嗎?
“你覺得它靠什麽傳播?靠空氣嗎?是呀,報紙自己長著嘴巴和翅膀,飛在空中大聲喊著‘快來看我快來看我,我這兒有巴裡那張被嚇蠢的臉!’哈……它靠的是討論!廣泛而全面的討論!聲勢浩大的自我宣傳!”
巴裡微微動容,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了幾下。
“可,可就算這樣,內容呢?它的內容不值一提,那些賤民只是湊熱鬧罷了,衝著新鮮度買一兩次就算了,真正的貴族不會——”
“哼,湊熱鬧?”塞繆爾不屑地打斷他,“你能再單純一些嗎?要說得直白一些,當年圖靈脫離晨星也是湊珈藍的熱鬧?能蠱惑一個蠢貨的人是騙子,蠱惑一座城的人那就是城主,而能蠱惑一個國家的人就已經不是尋常政治家了,你竟然連這份覺悟都沒有?”
“至於內容……”塞繆爾輕笑一聲, 推了推報紙。
“你自己看吧。”
攤開。
上面是一首小詩
“
阿倫納德的小草
在希爾德的風中搖晃
努林塔瑞的微光
塗抹在新娘的嘴唇上
她在風中高唱:
‘雙月的光似水般流淌’
‘我與愛人在水中徜徉’
”
巴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這是什麽東西?”
“信仰歷447年,擅長抽象派繪畫的蒙德裡安伯爵留下的藏寶圖信息。那是一位雙腿殘疾的伯爵,他將自己的財寶埋在地下,繪製了藏寶圖。”
“這就是藏寶信息?”
“不,那家夥說這是他破譯了藏寶圖以後重寫的線索,你知道我在說誰。”塞繆爾笑了聲。“他說上一個謎題對珈藍的學生而言太難了,所以他出了道簡單的題。不過這就意味著寶藏已經被他拿到了,但破譯了這個謎題的人照樣能得到寶藏。”
聞言巴裡不屑地笑道:“那群蠢材還真信了,一個幾百年前的老貴族留下的財寶能是什麽好東西,我連聽都沒聽過,更別提這玩意兒還落到別人手裡了,這個滿肚子壞心眼的家夥能老老實實地吐出來才怪……”
“這你可就猜錯了,破解謎題的人可以選擇不要寶藏,而是折算為兩萬金幣。”塞繆爾補充道:“只要手裡有這份報紙,隨時有效。”
這回巴裡震驚了,他張大了嘴,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
“可,可今天為什麽隻賣了1000份?”
“因為今天只有1000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