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澤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擺了擺手。
“你聽我把話說完。”
老人順勢坐在他旁邊。
“現在我們假定一個前提,尼烏德拉就是奧杜因。
“然後呢,為什麽滅世者要潛伏在尼弗海姆,難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會讓他畏懼嗎?
“既然若乾年前,他能因為篾潮人的所作所為降臨在吉歐爾港,甚至在那裡駐足長達七天,為什麽在那之後就毫無動靜,只有偶爾一兩名攫魂者在冥河驚擾了他,他才呼嘯而至,然後再度消逝?
“既然沒有任何懲罰,沒有任何限制,他為什麽不來到赫魯的陸地上,吞噬這些甜美的靈魂?按照《預言之牆》中的記載,他可是因為覬覦塑魂者帕圖納克斯閣下塑造的靈魂才被後者攻擊,隨後不知所蹤。”
老人用篤定的口吻總結道:
“很顯然,尼弗海姆藏著什麽秘密。
“又或是他在準備什麽,所以不願離開那裡。”
沐言頓時想起自己在尼弗海姆的那段經歷。
從被冠以賢者之名的維妮婭王后的反應來看,尼烏德拉,或說奧杜因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在海底穿梭一次,鯨吞數量誇張的靈魂。
這麽看來,似乎格雷澤的猜測也不是很準確——即便在海底,奧杜因也有充足的靈魂,並且這些都是在冥河中經歷長久衝刷仍屹立不倒,順流而下來到尼弗海姆的優質靈魂。
但從另一方面看來,老人的猜測又是對的。
大概三十多年後,也就是黃昏歷35年,奧杜因就會重回洛坎,帶來“終焉的時代”——這個資料片正如它的名字那樣,如果玩家沒有成功擊殺奧杜因,便會迎來世界的終結。
然而諷刺的是,奧杜因死了,世界也隨之終結了。甚至很多玩家,包括沐言在內至今都想不通維爾福為什麽要那麽急著推出《聖光紀元》,甚至連《黃昏紀元》的資料片都發行的如此之快。
回到格雷澤的猜測:對於動輒一覺上千年的巨龍來說,三十多年比人類的一個月還要短暫,再加上他們很不喜歡挪窩,因此回到洛坎的通道很可能就在尼弗海姆深處。
想到這裡,沐言覺得自己距離推開那扇門越來越近了。
“那麽,格林先生,您想要我怎麽做?”
“首先,你要找到一張船票。”格雷澤的表情嚴肅起來。“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因此我才會想到動用霍斯狄的三處產業。他們經營了這麽多年,想必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財富。另一方便,只要有錢,就可以讓莫拉比做任何事,甚至包括從‘灰帽子’的人手裡搶到一張船票。”
“可是霍斯狄的黑市裡一定有船票賣嗎?”沐言問。他記得追蹤自己的那倆家夥也來自這個組織,但從他們的記憶中並沒獲取有關船票的信息,卡博萊也說了,五十萬金幣都是有價無市。
“所以說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全力練習‘元素融合’。”老人解釋道:“無論是否獲得了船票,實力都是最關鍵的。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捕撈季開始前一個月抵達吉歐爾港,那裡可是整個赫魯最‘自由’的地方。”
“等等——”
沐言急忙叫停。
“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什麽?您說的是‘我們’?”
“你沒聽錯,是‘我們’。”格雷澤點點頭。“我會和你一起去吉歐爾港。”
“什麽!?”
“相信我,小穆。”老人仿佛料到了他的驚訝。“我在哈布隆手底下呆了一百多年,其中還有超過五十年的管家生涯。可以說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納格法爾號了,或許是哈布隆覺得烙印萬無一失,不僅讓我參與了那艘船的兩次修繕工作,甚至上面有超過一半的魔紋都是我親手畫上去的。”
沐言驚的合不攏嘴,倒不是因為老人的這番業績有多麽驚人,而是他隱約明白對方要做什麽。
“格林先生,您是想對這艘船做點什麽嗎?”
“沒錯,我們會奪下納格法爾號,然後趁著水晶攔河壩尚未落下的時候駛向尼弗海姆,離開陸地。”他還打趣道:“要不然我們要怎麽前往深海,遊過去嗎?雖然來自洛坎的靈魂不會遇水就化,但那樣遠的距離可不是飯後散步。”
“……可是我總覺得……您的想法有些天方夜譚,我是說不現實,我也不覺得自己可以做得到。”
“相信我,孩子。”老人的語氣像往常一樣輕松。“在你徹底學會了元素融合以後,也會像我一樣自信的。魔法,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身為一名來自洛坎的法師,你最值得信賴的應該是自己的智慧,別讓那些知識成為你的累贅,要學會運用它們。”
恍惚間沐言覺得這番話有些耳熟,但這不影響他對此作出反駁。
“但智慧不等於想象力,格林先生。我覺得您的想法太過偏激,或許我們應該先著手調查有關尼烏德拉的——”
“但是這次捕撈季你不能錯過,不是麽?”老人用智慧的眼睛凝視著他,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
“你在洛坎難道沒有牽絆嗎?你願意讓他們經歷漫長的等待嗎?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就是百年之後,誰知道那時會發生什麽?”
沐言沉默了。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面龐,比如自己的便宜老師扎伊克斯,比如那個惡趣味十足的德魯伊族長古斯塔沃,還有被夏穆扔到冥河裡的精靈阿瑪瑟……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道倩影上。
“我們是夥伴對嗎?”
金發少女仿佛在質問他,像往常一樣皺著眉頭,氣鼓鼓的。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那麽,格林先生。”他仿佛下定了決心,抬起頭對老人說:“有關元素融合我有幾個問題請教……”
“或許我們應該去書房談談。”
格雷澤聳聳肩,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同一時間,洛坎,晨星城。
距離自由廣場七百米遠的中央大街上人聲鼎沸,傭兵工會的辦事大廳就坐落於此。
今天這裡的人似乎格外多,傭兵大廳門口的公示牆也換成了魔法光幕,上面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一則令人振奮的消息。
“……茲定於信仰歷775年12月17日,於晨星、珈藍、圖靈三國舉辦荊棘花挑戰賽海選,各賽區前八名優勝者於一個月後匯聚在晨星城進行最終角逐。決賽部分分為團體賽和個人賽,將於自由廣場進行全程直播……本次挑戰賽獎勵豐厚……
“……此次比賽不設置身份限制,三大帝國合法公民均可前往傭兵工會報名參加,希望諸位勇士踴躍報名參加,並能取得優異成績,為帝國爭光。——活動總負責人暨晨星皇室代表洛蘭·晨星。”
下面蓋著晨星皇室的荊棘花印章。
周圍的傭兵也好,貴族的侍衛也好,但凡是有點武力的都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和身邊同伴討論起來,一時間傭兵大廳門口熱鬧的就像臨近夜晚、充斥著詩人和舞娘的自由廣場。
人群邊緣站著一位身材高大,披著鬥篷的戰士。他露出的雙手上帶著皮革手套,背後還背著一把半人高的大劍,劍鞘上爬滿銅綠,斑駁了原本的荊棘花紋。
他身旁還站著一人,同樣披著鬥篷。從纖細的身材可以判斷這是位女性,此外還有兩綹柔順的銀發從兜帽中垂下。
兩人周圍似乎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路人經過時都會皺著眉頭自覺避讓幾分。
“那上面寫的什麽。”戰士打扮的男人開口了,他的聲音厚重滄桑,仿佛許久無人光顧的舊屋,腐朽的木製家具上蛛網橫生。
“下面為什麽會有王室的印章?”他又問。
“無恥的帝國人要舉辦一場比賽,海選由三個國家各自進行,一個月後在晨星的自由廣場舉行決賽。”女人的聲音清亮動人,只是聽上去不怎麽友善。“或許你要找的那個小女孩會參賽也說不定呢。”
“這點不用你操心,尤尼的後人。”
男人說完就轉身離去了。
兩人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的枷鎖, 前者走遠沒幾步,銀發女人就不得不跟著他一起離去了。
……
大概十幾分鍾後,蘇利亞帶著蘭斯洛出現在這裡。
少女盯著魔法光幕,一臉古怪。
她印象中,沐言好像提到過一次什麽“競技場比賽”之類的,還說她是“欽定的冠軍”,總不可能被他言中了吧?那自己是不是不參加的好。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蘭斯洛表情有些異樣。
他走到剛才那兩名鬥篷客站立的地方,盯著石磚上的泥漬,有些出神。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腐朽氣息,很快就隨風而逝了。
“應該是錯覺吧。”
他自言自語道,隨即環顧一圈四周,但並未發現什麽奇怪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