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粗口憋在喉嚨裡,施夷光轉頭看向自家院子裡。
呼……施夷光吐出一口氣。幸好她娘剛好進屋子端紗……幸好幸好。
施夷光轉頭看了看那已經走過橋的漢子,咧嘴一笑,一躍蹦上橋,往另一端跑去。
那漢子扛著鋤頭走下橋,奇怪的看了看施夷光的背影,搖搖頭往自個兒田地裡走去。
埋著頭一路跑過橋,往橋另一邊的山林裡跑去,幾轉幾轉就找不到人影了。
她記得,當時她娘就是背著她從這個山裡出來的。施夷光麻利的往山上走著。山的這邊是她們西邊苧蘿村,那面的東邊就該是那個江了吧。
施夷光麻利的往山上走著。好一會兒,轉過去轉過頭,竟找不到方向了!
娘的,忘了自己是路癡了……施夷光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了下來。
她是路癡沒錯,不過她可是新世紀的高知女性!施夷光望著頭頂火辣辣的太陽,想要看看是東邊兒還是西邊。
可正午的陽光刺的她眼睛疼。不偏東也不偏西。哪兒哪兒也辨不了。
施夷光乾脆閉上眼睛,身子往旁邊一挪。挪到樹蔭之中。山風拂面、拂頸,拂裸/露的肩膀。林中有清脆的鳥語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古代的環境,是真的好……”
“好是好,不過太落後了!連個手機都沒有……”喃喃自語說罷,施夷光一使勁兒,坐直了身子,隨手撿了一個細細的樹枝,往嘴裡一塞,叼了起來。
江,她還是要找的。那水神天吳,也要找。
施夷光站起身子,伸手往屁股上拍了拍。轉頭四望,嘴裡頭的樹枝往天上一扔,落下來,將才咬過的地方,指著山的一方。
施夷光比著手指指著,看著那個方向,眼睛一眨:“好,就是你了。”說罷抬腳便往樹枝指著的地方毫不遲疑的走去。
走過一路還不忘撕點衣角的布巾做記號。
樹林中很寂靜,除了不時的鳥叫聲,和樹葉被風吹得簌簌聲,再無人聲。
在山中走了大半日,終於聽到了水聲響動。不時山中溪流的潺潺聲,而是河流不時滾動的濤濤聲。
施夷光步子一頓,媽蛋!走迷了這麽久,總算是找到了!
她側著耳朵,聽著水流的聲音。腦袋四轉,而後盯著一處,定了定,往前走去。
水聲越來越大,施夷光大喜,咦,對了對了!
步子邁開,大步往前山坡下跑去,腳下生風。她要把那水神揪出來!讓他送她回去!不答應她就再跳一次河!
忽而傳來女子的笑聲,施夷光一聽,哎媽不對!
急急收住腳。可衝下山坡的速度太快了。腳一收,整個身子不平衡,一歪,往山下滾了下去……
正在河邊浣紗的一群少女正笑著說話,忽而聽到身後一陣聲響,聲音一頓,紛紛轉頭看去。
只見一個輕紗坨坨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再看,原是一個穿著紗衣的少女。
施夷光悶哼一聲,扶著要,撐著坐了起來。她的老腰……
“哎呀,是個可俊的小妹妹了!”河邊有女子說著,放下手裡的紗,擦擦手,往這邊走來。
三三兩兩的女子走來,想將施夷光扶起來。
施夷光手一抬,埋著頭苦著臉,衝她們擺擺手。
女子們作勢要攙扶的動作一頓:“怎的呢?是不是哪裡摔倒了?”
施夷光沒說話,隻是慢慢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又叉著腰扭了扭,確認身上無礙之後,準備往山上走去。 “哎呀呀,這麽俏生生的姑娘,好似個聾啞的呢。”一聲歎息聲說著。
施夷光看著山上的眼神晃了晃,而後撇了撇嘴。不多言,準備往山上走去。她不想多說……
這麽多人,今兒是定然見不到天吳的了。隻有明日再來。
施夷光臉上帶著灰塵,也懶得在擦,心裡歎了一口氣,真是浪費表情。
想著,施夷光正往山坡上走回去,忽而身後一聲清脆脆的聲音:
“西施?”
施夷光身子一頓,收回了踏出去的一隻腳。轉頭看去。
只見江邊一個年歲相當的女兒,好看極了。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嫣然一笑,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含翠。
施夷光看了看那女兒,呆了呆。好生美麗……
那女子頭戴帶著青翠的紗巾,站在江邊看著施夷光,捋了捋耳邊被江風吹散的耳發:“你前段日子不是落水了麽?身子好些了?”
“西施?”旁邊有女子看了看面前的施夷光,又轉頭看了看那江邊的女子。
旁邊又有女子驚道:“呀!西施呢,西村兒那個美娘子?”
一群人盯著施夷光看,不是說西村兒那邊的西施是個美極了的人兒,這有點不像啊……
施夷光臉上蒙著灰,看不清本來的臉。隻是定定的看著江邊的那女兒。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鄭旦?跟西施同個村兒的,後來跟西施一道,被送入吳宮的美人鄭旦?
旁邊的女兒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施夷光一陣頭大,轉頭看著圍繞著自個兒的女子道:“一個二個都閑得很?”
眾女一愣,看著脾氣古怪的施夷光,這個名傳四處的小美人兒,錯愕了片刻,好怪的美人兒。
想著,卻也往江邊走去,繼續浣紗。
施夷光看著眾人走回江邊。她站在原地,盯著將才說話的美人兒看著。心裡頭糾結著,要不要結交?
她是要回現代的人,說起來這時代的人都是不關她事兒的。可她畢竟用了西施的身子,鄭旦是以後跟她一同入吳宮的女子。交個朋友?
好吧,就當是用西施身子,給她的回報吧。
施夷光想好,拍了拍身上將才滾下來時沾上的泥土。然後徑直走到江邊那美人兒旁邊,對著她點點頭,而後伸出右手:“鄭旦你好,我叫西施。交個朋友吧。”
江邊女子蕩著紗的手一頓,站起身子,奇怪的看著施夷光伸出來的右手,而後偏過頭,不說話了。
施夷光收回手,抹了抹頭髮,絲毫不覺尷尬。好脾氣的蹲了下來,看著鄭旦:“做個朋友不行嗎?”
“你不是個有禮的人,不可友。”江邊的美女子瞥了施夷光一眼,回過身,繼續擰著紗。
“哦?美人為何會覺得我沒禮貌?”施夷光看著鄭旦,想了想將才,哦……好像是的。這些個女子向她問好,將才她是一個沒理~
這古人,真是麻煩。
美女子抿了抿唇,跟著一旁的女子拉開紗布,邊拉邊道:“夫禮者,自卑而尊人。你既不卑己,又不尊人。不可交。”
施夷光暗自翻了個白眼,不是說春秋都禮崩樂壞了嗎?這山旮旯裡頭的十歲小兒都能一句一個聖人言,說的比她都流利,這哪裡是崩壞的樣子?
“不願意就不願意咯。”施夷光扁扁嘴,無所謂的說道。而後站起身子,又想到什麽。轉頭看了看江中的自己。
人說鄭旦比西施美,她要細細看看,到底哪個好看。
一看,臉上全是泥巴灰。施夷光拘水抹了兩把臉上的泥巴,擦乾淨了。看著水中的自個兒。
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
她也是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啊。
施夷光偏頭,看了看一旁的鄭旦。嗯,她的眼睛,要比自個兒的大。
一旁的人看著施夷光奇怪的動作,都不曾開口言語。
有膽子大一些的女子,偏頭小聲的跟著旁邊的人耳語:“是不是落江把人給摔壞了?”
“噓!”一旁的女子比著噤聲的姿勢:“莫要胡說,該是腦子進水了。”
施夷光自然也聽到了一旁的竊竊聲, 隻是轉頭看了一眼旁邊交頭接耳的人。又回過了頭。
反正身子不是她自個兒的,無所謂。她起身,準備回去。
“等等。”忽而旁邊浣紗的美女兒說道。她顯然也聽到將才那些個女子的對話。
施夷光停下腳步,看向鄭旦。
那女子上前兩步,拉起施夷光的手,而後削蔥般指尖放在施夷光凝脂般的手腕處,開始摸起了脈。
“你會醫?”施夷光任由鄭旦把著脈,帶著微微詫異。
“略懂皮毛。”少女把著脈,又換了隻手腕,繼續把了把。
施夷光看著面前這個跟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兒,美就算了,還懂禮,又會醫。這再大一點兒,可不得了。
吳王怎麽會沒有愛上她呢?
“鄭旦,你可真厲害。”施夷光語氣中帶著讚揚。十歲就能把脈,還這麽知書達理~嘖嘖。
那小女兒一笑,而後放下施夷光的手:“落水之後,怕是心脈有些損傷。脈象遲緩而不規則,為結脈。平日裡多修養,可多吃些蘋婆。”
施夷光完全聽不懂,卻還是點點頭,裝作聽懂了的樣子:“好的,我知道了。”
“還有,”那女兒抬頭看著施夷光,補充道:“我不叫鄭旦,我名施冰兒。”說罷,轉身繼續開始浣起紗來。
“施冰兒?”施夷光在旁邊喃喃道。她好像沒聽她爸提過這個名字啊。
浣紗的女子‘嗯’了一聲,道:“別名東施。”
“東施???”施夷光瞪直了眼睛!她沒有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