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的看著浣紗的東施。還未長開的臉頰帶著微微的粉紅,如將開未開的蓮花,素膚若凝脂一般無暇。
這這這……傳說裡頭,不是說東施長得很不符合達爾文進化論嗎?
聽到施夷光的詫異之聲,東施隻是偏頭看著她笑笑,沒多言。
“什麽鬼……史書都是怎麽記載的?好像史書沒記載吧……都是野史,以訛傳訛?”說到後面,施夷光的聲音愈發小,好似自言自語。
“真是東施啊~”施夷光聲音有些小,帶著不確定。
旁邊浣紗的女兒們調笑道:“隻許你們西村有美人西施,不許我們東村有美人東施麽?”
“是啊,東西二村各有施家美女兒。”旁邊有女子接過話笑道。
這書啊,當真是盡信不如無。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施夷光感歎的搖搖頭。既然是東施,那就是跟她沒什麽瓜葛的了。
施夷光抬頭看了眼面前的東施,又轉頭看了看已經偏到天西的太陽。
時辰不早了,得回去了。不然被施母施父發現,以後別再想出門了。
回頭最後又看眼東施:“怪了怪了……”說著喃喃自語的往山上走去。
怎麽會呢?怎麽會呢?說東施醜的,是瞎了狗眼吧。
“這西村兒的西施好怪異……”後頭有人說著話。
施夷光沒有理會,直接往山上走去。
盛夏的山林鬱鬱蔥蔥,山風從林中吹出,站在江邊,不知是西邊的山風,還是東邊的江風,總之涼爽極了。
陽光正好,曬得人臉紅紅的。施夷光走進山中,按著來時的路返回。
她是個經常迷路的路癡,日久天長,養了個做記號的習慣。還好這會兒山上沿路綁著她的布巾。
順著布巾,施夷光撒著腳丫子往家裡跑去。快到家的時候,太陽還正是午時,明亮晃眼。
她從山中走出來,望著橋那邊的施家院子。裡頭炊煙嫋嫋,該是正在做飯的時候了。
施夷光走過橋,先是跑到柳樹下,望著自家院子裡,裡頭的雞咯咯咯的叫著,晾好的輕紗在院子裡飄著。
黃昏的風吹著院子裡的輕紗,西邊鋪滿彩霞。夕陽西下,小橋流水。
施夷光躲在柳樹後頭,確定院子裡頭沒人。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往院子裡跑去。
院子裡輕紗搖曳,施夷光在輕紗的掩飾下,往自個兒的屋子走去。
旁邊的母雞咯咯咯的叫喚著,施夷光走的小心翼翼。
忽而,紗被撩開,施夷光木楞的偏頭,看著紗那邊的盯著自己的施母,有點茫然。
不是在廚房做飯嗎?
她要怎麽回答?
施夷光余光一掃,看到施母手裡抱著的紗。而後粲然一笑,踮起腳收了一方紗:“我正說幫娘您收紗的。”說完打了個哈欠:“睡太久了,身子也要動動。”邊說便扶著屁股扭了兩下腰,又繼續收了起來。
施母看著面前一方又一方收著紗的施夷光,欣慰的點點頭。她的兒啊,長大了,知道幫她分擔家務了。
看著面前忙手忙腳的施夷光,施母抿著嘴按了按眼角:“好,你幫娘收紗。娘進去給你做飯。”
說罷,轉身往灶屋走去。
施父在灶屋裡燒著火,坐在柴火旁邊,見到施母進來,看著她有些紅的眼睛,一愣:“怎呢?光兒又惹你生氣了?”他俊朗的眉毛皺了皺。
施母搖搖頭,臉上帶著笑,走到灶台旁揭開鍋蓋,
邊攪著裡頭燉的肉湯,邊道:“光兒現在懂事了,我讓她在屋子裡休息。接過自個兒起來幫我乾家務活兒了。” “當真啊?”施父邊往灶裡添著柴,邊問道。語氣裡帶著質疑。
施母點點頭:“當真呢。”而後用瓢舀著鍋裡的一點兒肉湯嘗了嘗。
而後放下鍋蓋子:“難為她這幾天老實在家呆著,沒有再跟言偃他們瘋跑了,不像以前,成天的野。好了,快些熄火,滅了吧。”
“這幾天算是安生,往後要是一直這麽安生就是了。”施父邊說邊將灶裡還燃著的柴火抽出來,插到下面的柴灰之中。滅著的柴木冒著煙:“你看人家冰兒,爹沒了,她娘一個人拉扯大,看人家那女兒教的多好?常看聖賢人的書,還懂藥。”
施母一邊開始收拾碗筷,一邊說著:“冰兒那孩子是好,可光兒坐不住啊,死活不跟她玩兒。就喜歡野,成天的野。長這麽大,她們倆都沒一起玩過。”
說著,施母已經準備好了碗筷,端著菜往外頭走去。
施夷光已經收完了輕紗。坐在簷下,看著庭院外的柳樹。
“光兒,幫娘把桌子擺出來。”施母看著作者的施夷光說道。
施夷光‘哎’了一聲,乖巧的到牆邊將靠著的桌子半拖半拽的拉了過來。
施父出了灶屋,將好看到這一幕,笑著走到施母旁邊:“當真是乖了不少。這水落得極好。”
施母用拐子撞了撞他:“說甚呢。”而後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施夷光拉過來桌子,而後擺好飯菜。一桌人圍著桌子開始吃了起來。
午時的光很暖人,萬裡無雲,天藍的不帶一絲雜質。庭院外不時走過扛著鋤頭的漢子,或是背著背簍的婦人,路過施家庭院,總是打打招呼。
“施家嬸子,這麽早就吃飯了呀。”
“王家大姑啊,來啊,一塊吃,有肉呢!”
每每有人過去,施母施父就招呼著來家裡吃飯。
“不了,我們家飯也差不多好了。這就往回趕著呢。”村人總是笑著推辭著,而後回了往家裡繼續走去。
施母吃著,夾著碗裡的雞肉,不時往施夷光的碗裡擱著。
“娘跟你燉了一隻雞。多吃些,對身子好。”
施夷光乖巧的點頭,津津有味的吃著這些原生態,不加任何防腐劑,又沒有激素的雞肉和蔬菜。有滋有味兒。
一頓飯用完,施父便如往常一般,向著田地裡出去了。
施夷光跟著施母一道兒染著紗。她低著頭,看著染缸裡頭的水,不知在想些什麽。
施母在一旁笑著說話,施夷光就聽著,不是點點頭,心裡頭想著自個兒事。不大會兒,施母便端著木盆子去了灶房後。
“施家嬸子?!”
正攪著缸裡頭的色,便聽到院子外又聲音大聲喊道。
施夷光動作頓了頓,轉頭看向外頭。
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叉腰站在院子外,一臉不耐煩的大聲的喊著:“施家嬸子!!”
施夷光偏著頭,一臉淡漠的看著她扯著嗓子大喊,手裡的攪著的木棍也不停。
“施家嬸子!”那婦人扯著嗓子吼了好幾嗓,目光忽而落在院子裡頭一臉悠閑看著自己的施夷光身上,眉頭便是一皺:“哎,你娘呢?”
施夷光抬了抬下巴,衝著灶房裡頭抬了抬下巴,沒吭聲。
“就在裡頭你都不幫我叫一下啊?”婦人看著施夷光,插著腰瞪著施夷光吼道。
施夷光轉頭,看著一臉不爽的婦人,咬了咬唇角的皮,一臉無所謂的又回了頭。
施夷光的淡漠激怒了婦人,她插著腰的手抬起來一指:“你是不是聾了?!!我讓你去叫你娘!”
施夷光沒有回頭,倚靠著籬笆站著,一臉悠閑的攪著裡頭的紗。
那婦人見此,怒意更甚,抬腳繞著籬笆走到院子一邊。
她走近施夷光靠著的籬笆邊,從籬笆裡頭伸出手,衝著施夷光的腦門兒一拍:“我讓你去叫你娘你沒聽到?!”
施夷光整個腦門兒被拍的向前一晃,腦袋瓜上扎著的兩個包子頭被打的散下來。
她捏著攪棍的手緊了緊,轉頭,惡狠狠的盯著那婦人,眼睛一眯,面露凶光:“你再打一個試試?”
話音一落,‘pia’的一聲,後腦杓又是一重。這一巴掌拍的,比之前的更重。打的施夷光一個趔趄差點兒沒站穩。
“小兔崽子還瞪我?!”那婦人插著腰咧著嘴說著, 說罷,又是一巴掌。
打的施夷光整個身子向前傾了傾。
施夷光被打的埋著的頭看著手裡的棍子,咬了咬唇,閉著眼睛。心裡卻沒有火,隻有沉鬱,像是死水一潭般的沉。
“哎,董四嫂來了?”這會兒施母端著盆子從灶屋裡頭走出來,看見籬笆外頭站著的婦人,笑臉迎著。
“哎你怎回事兒啊,扯著嗓子叫這麽久都不出來!”那婦人並沒有因為施母的笑臉就緩和,反而斥責之意更盛了。
施夷光站直了身子,她一邊看著染缸裡頭的紗,一邊聽著兩人的話,一邊又提醒著自己的處境。她不能出手。
施母一邊走到染缸旁邊,一邊扯著笑道:“我這不剛好進去端水了麽。”說著,她走到染缸旁邊將手裡的木盆放下,看著那籬笆外的婦人道:“四嫂叫我做甚?”
董四嫂看著施母,白了她一眼,才道:“我們家簸箕被狗兒咬壞了,借你們家的用用。”
“啊?”施母聽著,臉色有些尷尬,而後有些小心的看著訕訕道:“上次你借我們家的鋤頭還沒還呢。”
“我下回一起還就是了。”董四嫂聲音又開始不耐起來:“哎,不就一個鋤頭麽,你至於記這麽久麽?!”
“那還有更早之前借的鍬和鍋呢?”施母站在染缸旁邊,有些猶豫:“還有更早借的掃把和碗筷。”
“這麽久的事兒你都還記著呢?”董四嫂看著施母,臉上帶著不可思議,而後嫌棄的從鼻子裡頭‘哼’了一聲:“你心眼怎這麽小呢,雞毛蒜皮的東西難不成我還會給你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