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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第89章 老卒
 王敖次日便告辭離去,他走的當日,李信已然擊鼓聚集,分派軍命。三十日的假期一結束,不管全軍士卒有無回營,大軍便拔營出了襄城,往南而進。時間已是十月下旬,去年這個時候天氣奇寒,今年卻極為奇怪,即便是最北方的代郡、雲中郡也還沒有下雪。氣溫暖和不說,反而比平時還要炎熱。

 秦軍出襄城南下,受限於橋梁的寬度,秦軍並不能像去年那樣排出數個縱隊行軍,眼下只有兩個行軍縱隊。第一天只有四個尉宿營於襄城以南三十裡;第二天再度前行三十裡,同樣只有四個尉出襄城大營,一直到第十天,秦軍後軍、輜重才拔營而出,此時前軍已在泜水(今平頂山沙河)北岸等待。

 秦軍拔營南進,拔營的前一天,楚軍侯諜已將訊報傳至最前線卷城,前軍四個尉出營的當日早上,偵查的楚軍斥騎就到了。襄城大營外常常有楚軍斥騎出沒,突然間斥騎增多還是很讓秦軍有些驚訝。然而前軍終究是精銳,訝色在士卒的臉上一閃而逝,數萬人齊整的步伐聲蓋過一切,踐踏而起的塵土如同霧氣一般圍繞著他們四周,朦朦朧朧。

 抵達泜水後秦軍在北岸一邊架橋一邊等待收攏部隊,楚軍斥騎則多在南岸隔水相望。駐馬相望的成夔不免想到了鬥勃,當年鬥勃也和晉人夾泜水而軍。

 “秦人嚴陣之極。卻不知為何老卒居於前?”成夔想起鬥勃,斥騎長鬥藏正用陸離鏡細看對岸剛剛抵達的一支秦軍。與去年不同,他覺得這支剛剛抵達的秦軍與此前的秦軍不一樣。秦軍有嚴整的,也有不嚴整的;有年前的,也有不年輕的,可眼下這支秦軍年紀明顯偏老,最少是前面幾排年紀偏老,不少人須發花白。

 十七歲傅籍要到六十歲方能免以服役,軍中有青年的娃娃,也有白發蒼蒼的老朽。正常情況下都不會讓這兩種人立於前排,前排與後排必須是壯年士卒,鬥藏因此發問。

 “是否是秦人故意示敵於弱?”成夔回過神來,他不是第一次注意到秦軍老卒在前。

 “恩……”鬥藏長長的恩了一聲,還未想完就被泜水北岸景勝率領的斥騎吸引。

 官道上秦軍隊列宛如一條長蛇,正連綿不絕的向泜水行來。楚軍斥候有些在泜水南岸,有些則在泜水北岸。景勝率領的斥騎明顯是想試探秦軍虛實,率軍直趨秦軍行軍縱隊。

 秦軍行軍縱隊每隊四人,前後相隔一丈、左右相隔三尺,縱隊與縱隊之間相隔丈余。從襄城到泜水雖然只有四十多裡,這四十多裡也不是秦軍騎兵能夠保護的。景勝等人無視兩軍騎兵長久形成的默契,別過馬頭在秦騎兵封堵之前闖入兩裡之內。

 秦軍斥候騎的不過是五尺八寸,一旦錯身而過想追根本就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直奔行軍中的秦軍隊列而去。敵軍斥騎闖入,己方騎兵沒有攔住,縱隊中想起了百將、屯長的呵斥,先是鐸鈴聲響起,再是戎車上的建鼓被敲響。

 鼓聲即命令,前進中的秦軍轉向敵騎奔來的方向,相隔一丈的隊列開始緩緩收容。士卒肩上扛著的酋矛也被豎直,隨後在軍官的命令下斜斜對準急速奔來的數騎斥騎。

 “舉——盾!”屯長、百將就在軍陣之側,他們乘坐的戎車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轉向,就看到奔來的敵騎已經舉起騎弓。沒聽見任何弓弦的聲音,只有鼓聲和急驟的馬蹄聲,幾支箭矢便破空而來,射在士卒舉起的盾牌上,發出幾不可聞的嘣嘣聲。

 喊出口令的百將讓衝在最前面的景勝改變主意,他僅僅意動,雙膝稍微別了一下,胯下的龍馬就心思剔透的直奔百將所乘的戎車而去。騎弓的射擊距離並不遠,百將從盾牌的上沿看見敵人超自己衝來,來不及開罵便急急拔劍。

 他仍然晚了,四十多步對龍騎而言只是四五秒的時間。他的劍還沒有拔出來,‘砰’的一聲大響,厚重的盾牌上突然透出一個雪亮的矛頭,舉盾的車右不堪重擊,人立即往車後栽倒。與此同時車左的禦手也啊了一聲,一根騎矛猛捅在他胸口,他緊抓著矛柲落下來戎車。

 戎車上本來站著三人,左右一去只剩下百將不閃不避站著。楚軍斥騎的第三擊是兩個拋出的繩套,繩套一旦套中百將便猛的一縮,即便百將拔劍在手,奈何這一切都是電光火石,拋出繩套的斥騎冒著箭矢一左一右奔過戎車,他立即被拽下馬,而後在滿是塵土的大地上拖行,手上抓著的劍也在倒地時不見了蹤影。

 這是一次完美的捕俘, 最少景勝是這麽看的。秦軍未等淮水冰封就發動攻勢,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大司馬府又陷入了去年的賭博,有些謀士認為秦人這是故技重施,還是北線牽製楚軍,東線王翦好攻伐齊人,可有些謀士卻不這麽認為。

 故技重施的前提必須是能吸引楚軍不救援齊人,此時齊軍三十萬人駐守平陰,沒有火藥的秦軍要想攻下平陰要塞最少要一個月時間。淮水未封,這一個月足以楚魏趙三國再度出兵救齊。明明達不到牽製的目的,李信為何要這樣做呢?

 駁斥別人是很容易的,可要說出一個讓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卻是很難。知彼司也不能提供足夠的情報,唯有前方斥騎捕俘,審問敵軍俘虜或許能知道秦軍的意圖。景勝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要求捕俘,相比於捕到幾個普通的秦卒,抓住一個秦軍百將顯得更有價值。

 景勝一馬當先奔出官道,驅散兩頭趕來相助的秦騎後,才回馬迎接拖曳百將的景甘和景美。他正想大笑三聲時,嘲笑秦軍的無能時,馬上的景甘以一種無比盼望的目光看著他,而後便重重跌下馬去。這時候景勝才看到,他的身後插著一根欣長的酋矛,鮮血已經染紅了他整個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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