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八走出屋門,迎面碰上牛二,趕緊兩腿‘哢’的並攏在一起,敬了個軍禮:“報告牛司令,王副官的爹來了,他正在受訓,您還進屋嗎?”
“混帳東西,王副官的爹來了,我能不拜訪拜訪嗎?真是個不孝子孫,平時我都是怎麽教你的?前面帶路。”牛二真是擺足了架子,站在門口還要前面帶路,又大言不慚的叫喊著拜訪、不孝的,在他的嘴裡吐出這樣的詞來,叫人聽著就覺得太有點做作。
牛二走進屋,一看王木立臉上帶傷,正在滿臉怒氣的訓斥王小虎,心裡就有點不高興。
王小虎一看牛二進來了,哪敢怠慢?跪在地上剛想起來,只聽他爹喊了一嗓子“你給我跪下”,小虎癟嘴對牛二苦笑的搖了搖頭,重新跪好。
“老哥哥,你這臉上是誰給你弄傷的?他*的,這是哪個狗膽包天,敢打我副官的爹?老子一槍嘣了他。再說你為了點什麽事生這麽大的氣?罰跪王小虎我可不答應,他現在畢竟是我的副官,你這麽搞他,你說王小虎以後還怎麽帶兵?好啦,不生氣,生氣不如喝酒吃飯,這樣吧,你是在我的地盤上受的傷,今天我做東,好好的招待招待你老人家,你就給我個面子,小虎這次沒照顧好你,叫你受了窩囊,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的饒了他吧。”
牛二說著回頭對侯八吼道;“侯隊長,把打傷王老哥哥的人給我抓起來,好好審一審,看是不是共黨的奸細,要是嘴硬就槍斃了他。”
侯八趴在牛二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隨後說道:“報告司令,我已經把他們抓起來關進了大獄,您放心吧,我絕饒不了他們。”
王木立知道這倆人在他跟前演戲,心裡暗罵,一陣膈應,要不是怕撕破臉皮,鬧起來給鐵牛惹出麻煩,耽誤了兩個孩子辦正經事,他不會這麽老實的不吭聲。
站在屋裡的鐵牛,自打侯八和牛二進屋,他確實有點緊張,就怕自己暴露了連累王叔和小虎,一直在心裡盤算,要是他們仔細的問起自己該怎麽應對?
王木立哪見過這架勢,裝出打兒罵兒他倒不用打草稿,可牛二對他這樣說話,王木立心裡卻沒了數,不知怎樣應對。一時呆坐在凳子上,臉上淌著汗水尷尬的搓手看著鐵牛。
鐵牛也怕王叔一旦應答不對牛二的話頭,惹毛了牛二,那就麻煩大了。
王木立用著急求助的眼神看著他,鐵牛趕緊湊到王木立的身邊,拍著肩膀有意的勸說道:“叔,兒子你也看到了,你罵也罵了罰也罰了,氣也該消了。他在外面也不容易,現在在司令手下謀了個差事,咱還得感謝人家牛司令是不是?你就聽我一次勸,饒了小虎兄弟吧,再說天也不早了,你要是在城裡沒有別的事了,咱就早早回村,要不回到家裡就帶大黑了,你說是吧叔?”
王木立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面,聽鐵牛這麽一說,又感覺到鐵牛說完話,有意的把他肩膀上的衣服往上提了一下,他也不算個笨人,馬上領會的站起來,臉上顯露出僵硬的笑,違心的說道:“嗨嗨,司令,在你面前出醜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虎能得到您的重用,這可是我王家天大的榮幸,我就不打攪你們了,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說著低頭對還跪在地上的小虎嗔臉說道;“你也起來吧,也算你佔了牛司令的光,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還不趕緊謝謝你的司令?真是不懂規矩。”
“哈哈哈,老哥哥,你教子有方啊,好好好,很好,就不知這位面生的年輕人是幹什麽的,
說起話來有板有眼,看來不是個地道的莊稼人吧?”牛二先對著王木立哈哈說笑,突然轉身臉露凶像的看著鐵牛問道。 王小虎趕緊替鐵牛打掩護的對牛二說:“司令,是這麽回事,不是俺爹這次進城找我嗎?就找我鐵.......。”
“你閉嘴,我在問他,你說吧,你到底是幹什麽的?”牛二不等小虎說完,就不留情面的打斷他的話,直接問鐵牛。
鐵牛裝出戰戰兢兢害怕的樣子,賠著笑臉回道:“司令我是王小虎的堂哥,要不是俺王叔著急進城找兒子,說什麽我也不敢耽誤地裡的活跟著出來,這一出來就、就是一天,嗨,這一天又白瞎了。”
“是嗎?我看你的手白白淨淨嫩呼呼的,你能是個種莊稼的?哎、哎?不對,我好像在哪見過你,說實話,你到底是幹什麽的?快說。”牛二說著說著就翻了臉,翻臉比脫褲子都快。
王小虎趕緊說道:“牛司令,可不敢嚇唬俺這個叔伯哥,他生來膽小,要是嚇得他尿褲子,那我這屋的味道就變了,行啦行啦,爹,吃完飯,你就快領著俺哥回家吧,我這裡還忙著呢。”
王木立知道兒子說話的意思,借機拉住鐵牛的手:“你這孩子,出門連句話都不會說,咱還是趕緊走吧,人家司令他們還有事呢,咱就不耽誤了。”
王小虎連忙說道;“爹,你來一趟縣城也不容易,再怎麽說也要等吃了飯再走吧?這、這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不啦、不啦,你們忙吧。”王木立拖著鐵牛就往外走,鐵牛聽話的低著頭緊跟在後。
牛二皺著眉頭還想再審問一下鐵牛,侯八湊上來打圓場的說;“司令,老人家想走就叫他走吧,他路遠,天黑了路上也不太平,還是趁天亮趕回去好一些,您說是吧?”
侯八通過上次跟小虎鬧得那件事以後,這小子還真把小虎當成了哥們,不像以前那麽囂張了,輕易不敢得罪牛二和野藤身邊的紅人小虎。
他這時看出牛二在有意識的為難王家父子,能借這個機會給小虎送上個大大的人情,小虎還不得好好的感謝他呀?
牛兒被王小虎和候八這麽一攪合,對鐵牛的疑惑雖然還有,可他也咬不準到底見沒見過他。
為了小心起見,牛二對候八說道:“侯隊長,既然我這老哥哥執意要走,那你就派幾個士兵把他們送出城外,也算我這個當長官的盡了一份心意,聽見了沒有?”牛二是想借著護送的名義,看這倆人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王木立和鐵牛在幾個士兵的護衛下,向城外走去。知道的是護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押送犯人。
一路上不少人駐足指指點點;“嗨,這都是什麽世道啊,成天抓人,沒法活了,真是沒法活了。”
一直走到城外,王木立和鐵牛也沒說一句話,他們是怕萬一哪一句說的不得當,可別丟了性命。
離開吾平城,幾個士兵也無心再送下去,裝出關心的問道:“大叔和這位哥哥,還有沒有需要我們效勞的?要是沒有,那我們就回去了。”
王木立趕緊彎腰恭維的說道;“謝謝幾位老總一路護送,你們回吧,要是見到你們司令,就說我們謝謝了,也麻煩跟王小虎說一聲,就說他爹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想來看看他,叫他好好跟著牛司令乾。嗨嗨,你們回吧、回吧。”
幾個士兵早就不想跟下去,可這一老一少也不吭聲打發他們回去,更不敢自己提出來,現在聽王木立這麽一說,一個個喜笑顏開的說:“一定、一定,你老就放心吧。”
王木立看幾個士兵轉回頭高興地回去了,他著急的問道:“鐵牛你是怎麽知道我在保安大隊門前挨揍?你不會說是趕巧路過吧?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找小虎?嗨嗨,你這倆小子,從小就好的一個頭,現在分開了,沒想到俺家虎子還是你們的人,這下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叔,你不要這麽大聲說話,要是叫牛二或是日本人的狗腿子聽去了,你家和俺家還有虎子就沒活路了,這事在村裡就只有你知道,千萬千萬不能在村裡說,就連俺嬸子都不能叫她知道,一旦走露了風聲,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記住了嗎叔?”鐵牛壓低聲音神秘的小聲說道。
王木立一聽,嚇得趕緊吐了吐舌頭,一拍腦門低聲笑著說;“你看你這個木頭叔,一高興把這茬給忘了,好好好,我聽你的,回村裡要是有人問起來,我就說沒找到小虎,這樣就不會有人再東拉西扯的了。哎?鐵牛你也回村嗎?
“叔, 我在城裡還有要緊事,我就不陪你回村了,你路上小心點,再是你不要對人說在城裡遇到了我,這樣你我耳根都能清閑些,你說我說的對吧木立叔?”鐵牛連說帶問的把王木立都弄懵了,反正一句話,回村什麽話不說,好好悶頭種自己的莊稼就行了。
叔侄倆在城外分了手,王木立走在夕陽西下的回村路上,身前的影子伴隨著孤獨的他越走越遠,直至什麽也看不見了,鐵牛才轉頭返回吾平城。
自從王小虎把他爹和鐵牛送走後,吊著的心才算放下了,他一想起牛二盤問鐵牛那神氣,心裡還有點發毛。
王木立和鐵牛走後,牛二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轉身出了屋子,叫上幾個士兵到野外打野味,侯八也緊跟在牛二的身後走了。屋子裡就剩下小虎一個人,他渾身無力的摔躺在炕上,睜著眼睛看著屋頂,心裡惦記著他爹,想閉上眼眯一會兒。可就是真的閉上了,也揮不去他爹對他這個不肖子孫的責罵,留給他的回味和反思,一直縈繞在腦子裡。
天快黑下來了,小虎的屋子一片漆黑,他躺在炕上似睡非睡的做著夢,夢見他爹和鐵牛被牛二抓了回來,當著他的面給他倆用刑。
當刺刀扎進他爹和鐵牛的胸口,如劍般的鮮血激射出來,小虎衝過去拚命,牛二手持大刀朝著他的脖子就砍。
小虎忽的驚醒,擦著滿頭滿臉的大汗,口渴的嘀咕道;“他*的,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嚇死我了。對了,鐵牛哥俯在我耳邊說的話非常機密,就不知今夜他要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