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平淡,可周遭的人卻嚇了一大跳,姑娘們的倒吸一口涼氣,有人險些驚叫出聲,人群中漸漸騷動了起來。
“別慌亂,讓她們都散去吧。”付乘風沉了聲,轉身對主事人說道,這等情況下,反而穩穩操控著整個局面。
他話一說完,主事人便低頭應下,也不願意趟渾水,巴不得有人擔起這一切來,連忙揮著手趕著姑娘們離去。
一時間,院子裡只剩下幾人,靜寂了一片。
付乘風繼而蹲在她身邊,問道:“什麽是腕中花?”
她卻不答,目光沒離開過女子的手腕花,片刻後,她似是看夠了,從腰間摘下一個香囊,這種香味很淡很淡,幾乎聞不到氣息,她伸手打開香囊,從裡面掏出一些細碎的碎末,付乘風也認不出這是什麽,連絲毫的紋路也看不清。
她把碎末撒到女子的手腕上,不知從哪裡拿了一張泛黃的符紙,上頭淺淺的畫圖難以言喻,像極了天外的文字,透露出神秘絕倫的氣息,縈繞著久久不散。
碎末在觸及手腕肌膚的時候就已然發出強烈的香味,有點像石葉香,又似乎混雜著月支的香氣,很是複雜,連付乘風這等人都說不上來,只能理個大概。
符紙被點燃,很快形成鮮明的黑色弧度,一點點地輕燃著,仿佛預示著女子的生命,她拈著符紙的邊角,看著它慢慢消逝,落入地面上,形成了圓形狀,卻又很快散落開來,瞬間,她以極快的速度將灰燼抓起一小簇覆蓋到手腕上,碎末的香氣瞬間消失。
所有的東西,在刹那都化為了塵埃,散在了空氣中,腕中花的痕跡,漸漸變淡。
蜷縮著的女子猛地抽動,而後靜默下來,睜開眼,青絲濕了,黏在額前,擋在眼眸。
那雙眼,總算是尋回了焦距,清醒了過來。
付乘風看著身邊的人,由始至終,無論她在做什麽,都是一樣的神情,無波瀾起伏,泠泠沉沉。
“我只能減輕你的痛苦,你自己下的蠱術,解不了,好自為之吧。”她對女子說道。
這樣的蠱,解法說容易也不難,只是,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以為旁門左道就能得到想要的,若那麽容易,要天道何用,最終也不過賠了夫人又折兵,什麽都失去了。
那女子手腕除了仍有腕中花的印記,還帶著符紙灰燼灑下後的燙痕,從此,這極盡天下風華的落月樓,怕是容不下她了。
一步錯,步步錯。
說完這句話,她再也沒看女子一眼,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在下付乘風,敢問姑娘芳名?”付乘風也隨之站起,眸子帶笑,認真地詢問著她。
她腳步一頓,轉身,迎上那雙帶著幾分笑意和幾分情愫的眸子,垂眸思忖片刻,而後開口。
風吹過,帶著她的話傳到付乘風耳邊,她轉身離去,桂花落,像是一場細雨,揚起了那一襲米白色的長袍,裙裾隨著腳步的律動劃著好看的弧度。
“沈缺缺。”
而後,回憶戛然而止。
蘇意的院子裡。
付乘風從沒想過,在這樣的時刻,她又一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眼前,以同樣的姿態,清清冷冷。
他仿佛可以聞到,那夜桂花香。
“你們來幹嘛?”詩余打斷付乘風的思緒,挑眉問道。
“無意在門口碰到他的,我是來告訴你,蘇深深的蠱,確實是付朝旭命人下的。”楚未晚走過去,到她身邊,
低頭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發。 “嗯。”早已料到,詩余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楚未晚卻了解她,低聲說道:“有些事情,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
他這句話不帶些什麽感情,連些許無奈都沒有,仿佛是說著今日的天氣一般平常,桃花眼看著那方牆頭厚雪,眸子深沉,似是蘊含著滔天的思緒,令人心生一顫。
沈缺缺不想介入這件事情中,華休派她來,就是因為她是個守規矩遵天道的人,不似詩余般莫不在乎地隨心所欲,能夠克制住某些可能會發生的未知,把一切都拉回正軌裡去,好好的完成任務。
因此,沈缺缺當下道:“記住我跟你說的話,我先走了。”
她朝另外兩人點了點頭,便想著離去,卻聽到詩余說道:“看樣子你也沒那麽快就回去,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奉陪到底。”沈缺缺不動聲色地回道,很快便離開了上黎居。
付乘風輕蹙眉,抬腳便想跟過去。
“付乘風,欲速則不達。”詩余笑道。
楚未晚眸子閃過笑意,誰都看得出付乘風剛才的失魂。
那人站在雪中,細細想了想,揚眉走過去,說道:“沈缺缺,老子喜歡。”
詩余點點頭,躺得舒服,抱臂,仰頭看著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說說看,怎麽認識的?”
於是,付乘風便說起了往事,點點滴滴,都沒落下,仿佛那段回憶早就刻在了心尖上,即使往後的日子裡一時的忘卻,卻仍能在觸及她的所有事,包括那晚的桂花香時猛然翻現出來。
“怪不得你之前知道腕中花呢,原來還有這麽一段緣分啊。”詩余聽後,淡淡說道,“不過我看你這條路,難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