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紅點,就是根源,有人設了陣法,下了符咒,所以蘇深深的脖子上會出現這麽一個紅點,人也變得神志不清,乍一看像是一張大病,任人也說不清來由,可實際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紅點只會吞噬蘇深深的意識,最終越變鮮紅,發黑,生命也隨之消散了去。
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倒是有人狠得下心,何仇何怨。
詩余伸手觸碰那紅點,沉思著從懷中拿出一朵粉色的小花,形狀模樣很是奇特,連蘇正這個見多識廣,博覽群書的人都隻第一次所見。
詩余皺皺鼻子,把花拿到鼻翼嗅了嗅,挑眉,從無方就帶出了這麽一朵,還以為會沒什麽用處呢,這下好了,派上用場也不枉她攜帶一程。
她將此花放在蘇深深枕頭上,挨著頸,花的香味頓時充盈了整個房間。
蘇深深手腕上的金線發出凜冽卻微弱的光,那個詭異的結似是在釋放一種信息,與那粉嫩的花朵互相作用一般。
詩余做完這些事兒,抬頭掃視了四周,拿出符紙來,走到房中盆栽前,沾了些其中的泥土,寫上了咒,歪七扭八的咒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最後那一筆完成後,有了生命力一般,在紙上浮動了起來。
“別急。”詩余笑,輕聲說道。
蘇正於一旁看著,看著她將符紙一分為四,將其中一張貼到了蘇深深的手腕上,金線仿佛受到了召喚,瞬間將那四分之一的符紙融入了它其中,就像通人性,吸取天地萬物一樣。
蘇正眸中顯出不可思議,略為震驚。
這幾十年來,總以為那些所謂道士是虛有其表,哄哄人罷了,熟讀聖賢書之人自是不會相信,卻不料,一切神秘的事近在眼前。
蘇深深臉色漸漸恢復,身子舒暢平躺於床上,似是睡著了一般,與往常無異。
那根纏繞著的金線,在詩余一觸碰的瞬間便化為細塵,金粉一簇,落於床上。
頸側的鮮嫩小花,卻依舊如當初般粉,放在那,好像沒有多大用處一樣,什麽也沒變,只剩那顆紅點,變小了許多,發灰得近乎透明。
詩余也沒理會,轉身對蘇正說道:“這花別碰,我出去看看。”
說罷,開了房門,拿出鈴鐺,輕搖,脆脆的鈴聲頓時響徹了整個院子,下人們皆好奇,忍不住偷偷藏在柱子後看著詩余。
詩余走一步,晃一晃,鈴聲便一層層地穿透整個院子,然而,在她漸漸逼近東北角時,發出的鈴聲瞬間改變了聲音,變得像是生鏽了一般,毫無穿透力可言,好像有一層屏障,將鈴聲隔了開。
拿著鈴鐺的手被返回的鈴聲一震,險些把鈴鐺掉落地面。
詩余抬眼,已然明了,笑了。
將剩下的三張符紙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眼神深沉,往四周瞄去,見到一人影閃動,見她望來,急忙躲藏了起來。
她利落轉身,手往後一揚,動作瀟灑張揚,指尖微松,符紙便飄落於陣法上,而後竟自己燃燒了起來,化為灰燼之時,陣法已悄然破除,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隱在暗處的一人嚇了一大跳,思緒還沒平複,生怕詩余剛才瞧見了她,親眼看著陣法一點一滴消逝,她完全沒料到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竟有如此手段。
“好了,蘇大人,蘇姑娘已無大礙,只是這些天身子肯定有所受損,多休養幾日,吃些補身體的藥膳便可以了。”
詩余回到房中,拿著那朵小花,經過秋絮身旁順手扯下她的絲帕,
把小花細細包好,遞給蘇正,正色道:“這花如今系著蘇姑娘的安全,我便將它送予你們吧,待她醒來後,只需讓她帶在身旁便可保一世平安,不再受奸邪陣法所害。” “記住,別用手碰。”秋絮謹慎點頭,雙手替蘇深深接過,認真地放入袖子中。
正廳。
“詩余姑娘,老夫很是感謝你為小女所做的一切,你救了小女一命,老夫此前答應你的一個要求必然會做到,決不食言。”
蘇正不是個扭捏之人,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丈夫,當即,便向詩余拱手致謝。
詩余也大大方方接受著,“能得大學士的一個要求,總的來說,還是我受益了。”
“只是不知,此事因何而起,”蘇正眸色一深,蹙眉,臉色稍微難看了些。
秋絮拿著一壺酒便呈了上來,這麽些天,倒也知道詩余的嗜好,把酒放在桌上,微抬頭,朝著詩余輕輕一笑。
詩余垂眸偷笑,拿過酒來便給自己滿滿倒了一大杯,一飲而盡。
“此陣法特別之處在於,需在被下陣法之人的生地,以其周圍日夜相伴的生靈孕育而成,要解除,也必須回到生地才能破陣救人。”
詩余自知此乃蘇門家事,她終究外人一個,也不便插手,把玩著酒杯,她輕聲道:“今日我尋到陣法破除之時,曾見一人影躲在暗處,鬼祟得很。”
話已點到這,詩余便不再多言,眸中笑意盡顯,深意非常。
此話一落,蘇正便明白詩余想說什麽了,讚賞她的乾脆利落,懂得置身事外之余,對此事有了追究到底的上心。
要做到這種地步,必是府內之人,心腸歹毒,痛下殺手,他蘇正雖是一介文人,但畢竟在朝堂的鬥爭中活下來,必有過人手段。
此事,他定要給深深一個交代!
此後,天是越發的冷,漸漸入了冬,詩余無處可去,便順著蘇正的意思留在了蘇府,住在最安靜也是較為偏僻的沉香院中,當然,這是詩余自己選擇的,皆因她喜歡那院中的那一棵梅花樹,這讓她想起清歌和天應的那一處嶺南桃花地。
冬日,生靈俱變了容貌,死亡、沉睡,皆變得荒蕪,詩余坐在樹乾上,抬眼望去,蘇府的樹木花草都枯萎得乾淨利落,什麽也不剩下,卻唯有她院子裡的這棵梅花,傲然挺立,香氣彌漫,清新得很,紅色的花瓣落下,如一場久違的雨,也順著風,緩緩流去,如同人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