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明主便重生的戲志才,精氣神與之前相比明顯有了蟬蛻之變。
以前只是窩在土裡恨不得藏入地底的知了猴,經過一場白雲蒼狗的大禮參拜,如今已經成了敢向蒼天鳴胸意的夏蟬。
準備長篇大論的戲志才,不知道怎麽閉口不談了,反問了一句道:“主公覺得大漢民不聊生的根源在哪?”
這一點熟讀各類史書的劉辯,很是熟稔,信手拈來道:“世家望族。”
“嗯?”戲志才驚奇的看了劉辯一眼,沒想到主公竟然有如此超前的眼光。
在當今天下人眼中,世家望族可是大漢王朝統治天下的根基,官吏、田賦各個方面都得仰仗這些延續了數百年上千年的大家族。
兩人想到一起去了,卻不是同一個觀點,或者說大同小異。
劉辯說的是困擾了中華幾千年的問題,也是每過幾百年王朝就要更替的症結所在,土地兼並。
而戲志才所說的,是另一個問題,同樣嚴重卻又能給這個時代帶來一場翻天覆地大變的問題。
為了這個第二策醞釀了很久的戲志才,沒有第一時間去說,因為他不知道這件事說出來之後,對於主公是好是壞。
突然沉默的他,開始用湖筆漫不經心的刷茶寵,一個時辰過去後,突然抬頭道:“主公,容我先講一個故事。”
有一位寒門儒生在進入稷下學宮之前,曾被譽為未來儒林魁首,有望執文道牛耳,稷下學宮大祭酒更是不顧世家望族的非議,親自前往他的家族,收寒門儒生為弟子。
寒門儒生成為大祭酒鄭玄的衣缽弟子後,反而是默默無聞了,沒見他吟詩作賦,宣揚文名,也沒見他種蓮飼鶴采菊養鵝,蓄養名士風度,總之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直到有一天掃除書山落葉的時候,戲志才無意在一堆書簡內發現了他,原來寒門儒生也沒有直上山頂,選擇那些高山仰止的子經聖典,而是從山腳慢慢看書。
半年後,寒門儒生撰寫了一本察納十九言,論述大漢的種種弊政,不僅否決了自家先生的王朝興盛在於世家的學說,更是提出了一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王朝覆滅,在於世家’。
其中以汝南袁氏、弘農楊氏、河東衛氏等上十閥為例,甚至把魯國孔氏都囊括進去,闡述了世家望族把持朝政,塞閉言路,廣收門生的種種惡行。
出身於世家望族的無德無才之輩,屍位素餐,竊居高位,才德兼備的大才卻無緣廟堂,這才造成了大漢流民遍地、易子相食析骸以爨的淒慘國政。
寒門儒生主張取締世家望族的察舉制度,施行以‘試策’取士,朝廷以廟堂政事、治軍方略、地方治理等等各個方面策問天下儒生,根據能力擔任官職。
察納十九言一出,立即在整個天下引起了軒然大波,世家望族一片嘩然,大漢十三州的世家子弟,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派遣了無數江湖刺客刺殺他。
後來要不是稷下學宮大祭酒,這位享譽文壇幾十年的老夫子,親自去上十閥挨門挨戶的去求情,並且把寒門儒生逐出了門牆,估計他已經死了。
娓娓道來的戲志才說的不輕松,劉辯聽的也是滿頭冷汗,這位寒門儒生的眼光也太超絕了。
直接越過了延續數百年的魏晉九品中正製,提出了直到隋朝才開始實行的科舉制度,難不成和我一樣?
至於寒門儒生是不是和劉辯一樣,就在戲志才說出他的名字之後,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由衷的感歎了一句瑚璉大才。
趕鴨子上架已經上到頭的戲志才,猛地一咬牙,暗道只能拚死一搏了,鄭重道:“第二策,廟堂政治,臣並沒準備多少長篇大論,而是為主公舉薦一位大才。”
劉辯暗道一句你的夠多夠驚世駭俗的了,再說下去,估計脊梁骨都得冒冷汗了。
下一句話戲志才隻說了兩個字,劉辯也真的脊梁骨冒汗了。
卻是熱汗,熱氣騰騰的汗,熱血沸騰的汗。
“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