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亮得很早,考慮到貫穿整個長安城的交通狀況,柴爺在鬧鈴還沒有響的時候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五點半,柴爺光著上身來到盥洗間開始洗漱。
柴爺和父母住在一起,這是一間三室兩廳的房子,房子很新,貸款還要還很久。
柴爺也想著搬出去,搬到距離自己上班的公司近一點的地方,這樣或許就能在床上多躺個十幾分鍾。
可這也只是想一想罷了。
柴爺家有兩套房子,一套是老房子,一套是新房子。
這座房子是新房,是準備買來給柴爺結婚用的,只是柴爺現在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於是一家人就住了過來。
三室兩廳兩衛一共一百一十平米,而這估計就是柴爺父母起早貪黑辛辛苦苦一輩子能留下給柴爺的東西了。
柴爺家裡開了個小飯館,在背街的小巷裡面,做些炒面,蓋澆飯之類的給附近那些沒時間做飯的上班族。
柴父柴母現在會在早上六點半起來,開始張羅一天的生意。
一上午的時間兩人忙碌著準備,到了中午柴母在店裡招呼擁擠在小店內的食客,
柴父騎著一個電動車把一籃子又一籃子裝在白色餐盒裡的盒飯送向它們該去的地方。
在柴爺的記憶當中,因為早上並沒有什麽生意,所以自己的父母一般是早上快八點才去店裡忙碌的,而且父親腿不好是不去送外賣的。
柴爺勸過父親,找個小工來幫幫忙,可是柴父總只是口上答應答應而已,
雖然柴父柴母不說,但是柴爺明白這一切的改變是為了什麽,無非就是為了在自己結婚的時候多攢些錢罷了。
柴爺輕輕地刷著牙,避免發出聲音吵醒了因為年齡大睡眠本來就不好的父母。
刷完牙,對著鏡子擠了擠額頭上因為熬夜長出的痘痘,然後把頭髮梳好擋住額頭。
洗漱好了,穿上一身正裝,整了整領帶,然後用門口放著的舊毛巾擦了擦皮鞋。
鏡子裡面的柴爺看著鏡子外的柴爺。
沒有了尖銳向上的飛機頭,鼻梁上駕著一副度數不高的眼鏡。
西裝格律,人模人樣,看上去很精神的樣子還不錯,只是被眼鏡擋住了的眼睛少了一絲以往的鋒利。
穿戴整齊後,柴爺拿過了一旁的手提包抓在手上,面對鏡子,兩個嘴角就像是被掛上了魚鉤。
無形的魚竿用力一拉,柴爺兩邊的嘴角逐漸上升然後揚起,
嘴角上揚,一口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柴爺知道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
微笑是表情,我卻不開心。
輕輕地關上門,來到樓下的早餐攤上買了三塊錢的早餐,兩個包子一杯豆漿。
地鐵比較快,可是一天來回就得六塊,而坐公交車一天下來才三塊。
時間還早,柴爺選擇了坐公車,站在站台下面等了起來準備吃早餐,恰巧的是就在這時候車卻駛來了。
柴爺沒辦法拿著早餐擠上了公交車,然後搶到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搶到的座位緊靠著窗戶,柴爺一邊吃著包子喝著豆漿,隨著車的啟動,觀察著這座自已原來熟悉,現在卻越發陌生的城市。
晨練結束的老人慢慢騰騰地走著,要補課的學生來晚了追著已經啟動的車子跑了兩步,然後放棄。
柴爺畢業於一個好的大學,並且學習成績還不錯,找了一家好的公司,一個月七七八八能拿五千多,也算是個小白領。
其實按照這樣下去,自己努力些,過些年也可以開上一輛小車去兜兜風,也可以偶爾坐在鍾樓旁邊的星巴克裡,點杯咖啡喝完去續杯也不覺得尷尬。
公交車路過,路邊的電線杆上驚起一群麻雀。
柴爺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喝完豆漿,然後拉開車窗,把手上的垃圾扔了下去。
柴爺靠著座椅閉上眼睛在顛簸而安靜的車上小憩了起來。
被驚起的麻雀,盤旋了一陣又落了下來。
其實我和你們一樣,我終歸還是這個社會的底層,柴爺想到。
遇上兩次紅燈,七點,柴爺準時的到達了公司門口,在門口打卡,然後夾著公文包走向電梯。
柴爺把無比真誠的笑容,送給自己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正如每天清晨在家中練習的那樣。
看到柴爺的笑容,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同樣露出了微笑,然後點了點頭。
電梯即將合攏的瞬間,柴爺從縫隙中看到了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急忙按住按鈕,讓電梯的門再次打開。
兩人看到原本關閉的電梯再次打開,於是加快腳步走了進來。
走進電梯的是一男一女。
男人個子不高,頭髮有些稀疏,身上穿著灰色的西服,走路有些八字腳,是柴爺所處部門的老人。
按照男人自己的說法,他是看著這家公司由小做到大的,算是公司的元老。
柴爺看到男人的時候,臉上的微笑越發真誠和燦爛了起來,在自覺和不自覺間,自胯下到脖子支撐著柴爺整個身體的那根叫做脊梁的東西微微的傾斜了一個小角度。
這個角度並不明顯,但是卻可以剛好讓男人感覺到柴爺的尊重。
柴爺開口說道,“劉哥,來得這麽早?”
柴爺口中的劉哥叫做劉遠南,劉遠南看著柴爺的樣子很滿意地說道,“恩,工作麽,不來早點,吃什麽啊,你是新來的吧,叫什麽來著?”
柴爺笑著說道,“劉哥,我叫柴樂生,叫我小柴就好了。”
一同進來的女人開口說道,“小柴,真是謝謝你了,不然我又要等電梯了,來晚了又會被扣錢了。”
開口說話的女人,叫文雪,文雪畫著妖嬈嫵媚的妝容,穿著一襲純黑的低領連衣裙,然後露出一道深深的事業線。
柴爺轉過來看著文雪,撓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說道,“應該的,應該的,文姐今天穿的好漂亮啊。”
文雪比柴爺大,又比柴爺先進公司,所以柴爺叫一聲姐倒真無可厚非。
聽了柴爺的話,文雪眯著眼睛笑著說道,
“小柴,挺不錯,你剛來,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有什麽困難,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啊。”
劉遠南在文雪說完之後,笑得有些猥瑣,然後打趣道,
“你到底是想人家小柴在工作上有困難找你呢?還是想讓小柴在生活上有不懂的找你呢?”
柴爺聽了劉遠南的話,表現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麽。
文雪白了劉遠南一眼,然後說道,“去去去,,一天竟是不正經的。”
說話間,電梯攀升到了柴爺要去的樓層,三人一同走出,柴爺縮小了腳步,讓自己剛好落後兩人半步。
柴爺走到了自己的格子間,然後放下包。
柴爺來得不算很早,算是剛剛好,之前就說過柴爺是個很聰明的人。
這個點辦公室的人慢慢的多了起來,柴爺主動起身打掃了衛生,然後從後勤部扛了一桶水換了上來。
當帶自己的師父剛踏進辦公室的時候,柴爺又恰好地遞上一杯熱咖啡。
帶柴爺的柴爺叫做師父,可她並不是一個男人。
三十多歲的一個穿著職場裝的女人,接過柴爺遞過來的熱咖啡說道,“樂生啊,我發現你挺聰明啊,或者換個詞說,你挺有野心啊。
可是你這麽懂事知不知道會帶來什麽?”
柴爺笑了笑,表現得很真誠,
“葛姐,其實我沒有想那麽多,我就是覺得自己一個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的新人,自然要多乾些多做些。
各位哥哥姐姐,關照我,幫助我,我這也是應該的啊。”
葛姐喝了口咖啡搖了搖頭說道,
“可是別人並不這麽想啊,你要知道。
大家會覺得你心機深阿諛奉承,從而疏遠你。”
柴爺說道,“我真沒多想,,,”
葛姐笑到,“好啦好啦,去工作去吧,一切還是看能力。”
柴爺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格子間,開始工作。
一上午時間,柴爺自己的工作隻完成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全是幫其他人打印複印東西。
時間到了中午,柴爺坐在食堂中一個人吃著簡單的工作餐。
文雪和劉遠南看到一個人的柴爺,於是把他喚來一起吃東西。
吃飯的時候,文雪把自己碗裡的肉分給柴爺一半,說是男孩子就要多吃點。
吃完飯,劉遠南和柴爺在樓梯間抽煙,順便給柴爺講一些辦公室的事情。
午餐時間過後,柴爺趴在格子間的桌子上,睡了半個小時,然後又開始工作。
下午下班時間到了一個辦公室的人陸陸續續的離開,而柴爺又加了兩個小時的班才完成了今天自己的工作。
離開了公司柴爺等到公交車,然後拉著拉環站在上面。
這是如此平淡的一天,對於柴爺來說。
天已經黑了下來,柴爺看著街道兩旁的霓虹想到。
如果自己沒有聽到文雪在背後和領導說自己心機太深沉,
如果不是劉遠南把自己的工作幾乎全交給柴爺去做,而自己在看報紙。
或許柴爺會覺得這個社會沒有之前想的那麽虛偽,
無論是文雪,柳遠南,還是自己。
在公司裡遇到讓人感覺到惡心的女賤人,覺得她惡心得要死還得裝作驚訝打招呼說道,
“你今天穿的好漂亮。”
對劉遠南恨得要死,卻很自然的一邊做著他的工作一邊為他沏好一杯熱茶。
表演是不需要學習的,每個人都是優秀的演員,你沒去拍戲,只是因為你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