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楊大帥哥去哪兒了?”

　　“楊才子呢?”

　　“說有事離開一下，一會兒就回。”

　　“都去了好久了，怎麽還不回啊?”

　　“給他掛個電話，會不會把妹去了?”

　　“有可能，羽傑那小子就好這口。”小秘書們七嘴八舌，平時他們跟著那些市長大人唯唯諾諾、小心謹慎，不肯多說一句話，不肯多行一步路，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一頓狗血淋頭的罵，這會兒離了威嚴的老板，面對的領導又隻有一個好大哥似的金明曉，全都跟出籠的小鳥似的，嘁嘁喳喳，沒完沒了。金明曉衝大家夥招手，一邊示意大家安靜，一邊說道:“今晚上酒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說。楊秘書可是個好兄弟，他啊，在作風方面絕對沒問題，年輕人，又單身，多談幾次戀愛也是正常的。”

　　金明曉總是周全厚道，說話做事顧上又顧下，大抵同他所處的官職有關系，一官半職，不上不下，因而也就需體貼上級體諒下級，這正是他人緣好的原因。可是今晚小秘書們全不買帳，大家紛紛嚷嚷著:

　　“明曉哥，你不必打圓場的。”

　　“就是就是，都是兄弟，你最偏袒羽傑。”

　　“人家羽傑啊，一張臉就讓妹紙們紛紛倒貼上去，他還未必看得上呢！”

　　“羽傑不知傷了多少女孩子的心，來一個傷一個。”

　　“現在倒好，名聲在外，全說他花心，只因他傷了太多人的心。”

　　“女人心是不好隨意傷的哈！最毒婦人心！”小秘書們一邊說一邊嬉笑，一個個樂不可支。

　　金明曉見大家夥越說越過火，不禁重重咳嗽，道:“嘿嘿，越說越沒譜了，我們家妹妹還站在這裡呢，你們這些小秘書就這樣公然說女同志壞話，小心半邊天塌下來，砸到你們的頭。”

　　大家這才嬉笑著噤了聲，目光齊齊投到柳茹洛身上，柳茹洛的面色正青紅不定著，她一直隱匿閨閣，鮮少出門活動，本來見到這麽人就有些局促，見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語，齊齊毀損一個人，更覺不安。盡管她知道席上眾人或許對那位楊秘書並無惡意，但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力量是可怕的。她對眾人口中的花心楊秘書並無甚興趣，但是人總歸是來為她慶生的，若萬一出了什麽不太好的事，到底會牽累金明曉，於是便提議金明曉道:“明曉哥，要不，你給他掛個電話吧。”

　　金明曉掏出手機便無奈笑起來，對一桌小秘書說道:“你們看，手機竟還在我手上呢！怎麽辦?楊秘書這下子要是被人綁架了，我們都聯系不上他了。”

　　話音剛落，包間的門便被推開，楊羽傑一手拎著蛋糕，一手拿著鮮花出現在眾人跟前。

　　“羽傑，你小子竟然買蛋糕去了，我還以為你把妹去了呢！”一個小秘書笑著嚷嚷，要不是坐在靠牆角的位置，來去不方便，他幾乎要衝出來拉住楊羽傑狂揍或者狂吻。

　　其他小秘書也神采飛揚，有人道:“羽傑，你小子原來買蛋糕去了，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

　　柳茹洛異樣地看著席上群情激昂，想來他們剛才對楊秘書頗有微詞全是惺惺作態，心底裡其實對楊秘書親熱著呢！這楊秘書何許人也?又聽金明曉說道:“羽傑，回來就好，買什麽蛋糕啊，自家妹妹，不必客氣的。”

　　柳茹洛終於好奇地回過身去，四目相對，她吃了一驚，這楊秘書不就是剛剛幫她搶回手提袋的帥哥嗎?楊羽傑的瞳孔也瞬間放大，他又驚又喜，道:“是你?”

　　柳茹洛的唇角向上揚起，笑容被高高掛上臉頰，楊羽傑立時奉上手上的玫瑰道:“生日快樂！”

　　“你們認識?”金明曉吃驚道。

　　小秘書中有人又開始起哄:“明曉哥，楊秘書壞透了，買了玫瑰，就是準備來把你妹的。”

　　楊羽傑有些欲辯無言，買花純屬禮儀，並不知道今晚的壽星就是自己英雄救美的對象，而金明曉盯著他手上那束鮮豔欲滴的玫瑰，隱了笑意，一把將柳茹洛拉到自己身後去，將手機往楊羽傑胸前的襯衣口袋一塞，正色道:“我妹妹名花有主，有夫之婦，你非禮勿動！”

　　站在金明曉身後，目光越過金明曉肩頭投在楊羽傑臉上，柳茹洛看見楊羽傑的面色急劇暗了下去，那束玫瑰仿佛也深諳主人心情似乎瞬間就失去了光彩。聽著金明曉那句“名花有主，有夫之婦”，柳茹洛也神色黯然，她輕輕推開金明曉，接過楊羽傑的花，道了聲:“謝謝。”便入了坐席。

　　慶生宴正式開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小秘書們怎個熱情了得，金明曉的啤酒肚更加鼓脹起來，面酣耳熱。他替柳茹洛擋了許多酒，但因為是壽星，小秘書們哪裡肯依，柳茹洛便也不能眾人皆醉我獨醒，很是喝了幾杯酒，大大超出了她的酒量，早就暈乎乎，雲裡霧裡。醉眼朦朧間，她見楊羽傑始終鬱鬱寡歡，悶悶不樂，兀自喝著悶酒，那緊蹙的眉結令她的心情更加不利落，正當她看著他的時候，他的目光也飄向她，四目一交匯，柳茹洛立時局促地調轉了視線。如此反覆幾次，終於熬到一場結束，原以為可以擺脫紛擾，早點回千月那兒躺下歇菜，誰知大家又嚷嚷著要去唱歌，金明曉此時酒興正濃，便欣然應允，柳茹洛勸他早些回家醒酒，他偏執拗地不肯聽話，在觀月樓後進的KTV定了包間請小秘書們唱歌。而那個蛋糕還原封不動著，柳茹洛也隻好隨了眾人去。

　　今兒個是她生日，她還沒許願呢！她要許個什麽願呢?柳茹洛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置身在KTV的包間裡，音響裡播放著各種版本的生日快樂歌，茶幾上擺放著那個色彩瑰麗香氣撲鼻的水果蛋糕，蠟燭象征性地燃燒著。第二場業已酒過三巡，金明曉原本已經歪在沙發上酣眠，因為柳茹洛要許願了，便被小秘書們強拉起來。今晚他實在喝得太多，小秘書們原本酒量不錯，八九個人又合夥起來連番灌他，他再大的酒桶也要被撐爆。此刻，他睜著醉醺醺的雙眼，驀然悲傷道:“洛洛，好好許個願，許個願，讓你轉運！許個願，讓肖海岸好好愛你！”

　　柳茹洛對著蠟燭跳動的火焰，紅了眼睛。愛，她從來都沒有奢求過，她知道她得不到。許個願就能得到嗎?這看起來如此虛弱無力的火苗真那麽神通廣大，隻要她對它乞求一番，它就能賜予她她一直得不到的幸福和愛嗎?“你是個不祥的女人，你永遠都得不到幸福！”耳邊廂回響著肖海岸惡毒的詛咒，柳茹洛已經合上的手顫抖著頹然地松開了。她淚眼模糊地看著那個顏色瑰麗外形精致的蛋糕， 一股寒冷從心底裡一直湧出來: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也是爸和媽的忌日。她怎能忘記十五歲那個月圓如畫的夜晚，爸和一個沾滿鮮血的蛋糕一起倒在車輪下，一起圈在警戒線內……柳茹洛猛然抽了一口冷氣，她慌亂地直起身子，一回頭對上了楊羽傑皺著眉頭的眼睛，那眼睛裡有關心，有詢問，有不解，有探求。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此時此刻，她的臉色一定難堪到了極點。月滿之夜出生的孩子，人生竟這樣七零八落，殘缺不全，她不該有生日，她不該出生，她壓根不該來到這個世界。都說女人有兩條命運線，一是出生，一是嫁人。三年之前，她將自己的手顫巍巍交到肖海岸手上，她以為他能給她幸福，因為他曾給她滿滿的承諾和追求，可是她錯了，他隻是個公子哥兒，不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不是不懂，隻是不肯。或許不能怪他，隻能怪她自己，她是個不祥的女人，她得不到幸福，她得不到愛。肖海岸曾經很愛很愛她，可是一瞬之間，她就失去了。她是個福薄的人，她和他緣淺孽深。面對楊羽傑漾滿憂傷的眼睛，柳茹洛微微搖著頭，眼裡蓄滿淚水。身旁小秘書們還在催促:“許願！許願！”

　　柳茹洛的臉煞白如紙，她從沙發上抓了手提袋，飛也似的逃出了包間。

　　眾人唏噓不已，金明曉掙扎著起身，卻頭重腳輕又栽倒在沙發上。

　　“你們照顧明曉哥，我去追她。”楊羽傑交代了小秘書們一句，便衝出包間追柳茹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