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約定十五天為限,巨鹿與鹹陽之間設置了六百裡加急,只要那邊有消息,就會以最快速度傳到鹹陽。
時光如水般流過,轉眼十四天就過去了,並沒有新的軍情。林豔楠感覺大事不妙,召集大家商議。
“十四天了,明天就是最後一日,難道相公這次真的猜錯了?”
雲竹站起身斬釘截鐵的說道:“豔楠姐,別再猶豫了,若是明天天子判軒哥哥死罪,我們只有劫法場了。即便不成功,大不了一死,也比束以待斃強。”
雲竹說著瞥了紫萱一眼:“紫萱姐,這你不會還攔著我吧。”
紫萱心一沉,她原本想入宮向胡亥求情,畢竟她是胡亥做皇子時的侍女,又在胡亥的安排下嫁給了王軒,與胡亥有些交情,但她根本見不到天子,黃冕傳了胡亥口諭,在王軒一案審結之前,不見王軒家的任何人,包括林豔楠在內未經宣召不得入宮。
紫萱難過的歎了口氣:“雲竹,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我怎麽還會阻攔你呢。”
林豔楠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下定決心道:“只有這麽辦了,大家聽我安排,陳順備車,紫萱將一路上要用到的東西準備好,劫法場交給哥哥、我和雲竹。雲竹,你箭法最好,明天帶著弓,看我眼色行事。今晚都好好休息,或生或死全看明天了。”
第十五日,文武群臣匯集聖和殿,王軒被帶了上來。此時的王軒面色慘白,心若死灰,暗罵歷史學家不靠譜,根本沒有項羽殺宋義這檔子事,卻堂而皇之的寫進了書裡,這不是騙錢嗎。
陳輝得意洋洋:“王丞相,今天可是最後一日了,還記得咱們的賭約嗎,兄弟我特意來送你一程。你是打算自刎、上吊還是服毒呀,想怎麽個死法,兄弟都成全你。”
周青臣在一旁插話道:“蜀侯差矣,他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依照大秦律當車裂誅族,若只是自盡,太便宜他了。”
王軒現在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就是怕連累林豔楠她們,聽周青臣連他的家眷也不想放過,怒從心頭起,衝著周青臣便便大腹就是一腳。
周青臣還在自鳴得意,王軒猛地踢過來,沒有任何的防備,被一腳踹到了地上,想爬起來卻因為太胖沒控制好,掙扎了幾下又做了個大屁蹲。
殿內的大臣哈哈大笑,周青臣氣得破口大罵:“死到臨頭還敢打朝廷命官,來人,幫他綁了往死裡打。”
“放肆,”站在禦座下方的黃冕喝道,“這是聖和殿,誰再大聲喧嘩就是藐視君王。聖上有旨,王軒不帶枷鎖,不得動刑,誰敢違背就是抗旨。”
剛想上前的幾名侍衛,聽了黃冕這番話,嚇得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周青臣氣得臉上肥肉直抖:“王軒,你不用得意,一會就要被五馬分屍了,有你好受的。”
“聖上駕到!”黃冕特有的尖利聲音響起,大殿瞬間安靜了,百官站好躬身施禮。
胡亥陰著臉走到龍座,聲音低沉的問道:“王軒,約定的日期已到,項羽那邊毫無動靜,你可知罪?”
王軒恭施一禮:“臣知罪,請陛下懲處。”
胡亥望著王軒,心中有些不忍:“你犯的是欺君之罪,依照秦律,當處車裂並夷三族。”
王軒感覺身上的血被抽幹了一樣,伏地頓首道:“陛下,罪臣死不足惜,但請聖上念舊情,不要處死罪臣的家眷。”
胡亥沉默不語,期盼的眼神望著群臣。按照胡亥之前的設想,既然有那麽多的官員上奏本保王軒,此時就應該會有人站出來為王軒說好話,他就找個台階下,順應群臣的請求,給王軒一個輕的處罰了事。
胡亥盡管聰明,但還是太年輕,他並不了解那些混跡官場多年的人是何等的審時度勢。他們保王軒說白了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如今天子已經將王軒的罪定性為欺君,誰還會保他?
殿內寂靜無聲,胡亥忽然感到情況不妙,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控,急切的問道:“眾卿有何見解?”
陳輝一聽胡亥這話,似有袒護王軒之意,急忙出班奏道:“陛下,國法難違,王軒欺君罔上罪不可恕,請聖上將王軒明正典刑。”
周青臣也站出來:“陛下,蜀侯言之有理,秦律乃先帝所創不可徇私,王軒罪孽深重,不但戲弄聖上,還藐視先帝,若不處以極刑,陛下不但威嚴受損,對先帝也是未盡孝道,望陛下聖斷。”
胡亥被這句話頂的有些無言以對,欺君的罪名是他給王軒定的,天子一言九鼎不能出爾反爾,可真的殺了王軒,還要連林豔楠紫萱她們都要殺,胡亥實在難以下手。
見胡亥面露難色,周青臣生怕胡亥要留王軒一條命,跪地朗聲道:“陛下,國法斷不可違,王軒死罪難逃。若聖上念王軒往日之功,可法外開恩,免了他家眷的死刑,罰為奴隸,這已是天恩高厚了。”
周青臣說著,跪地深施一禮,躬身不起,群臣附和,聖和殿內黑壓壓跪了一片。
一股巨大的威懾迎面而來,胡亥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如果他此時硬要赦免王軒,就是與群臣對立,就是放縱欺君,就是令先帝蒙羞,於理於情於孝道都無法自圓其說。
胡亥咬咬牙:“王軒欺君處斬,即刻行刑,黃冕、周青臣、陳輝監斬,念其累有功勳,家人免責。”
鹹陽的法場原本設在城南,胡亥登基之後改在城東,這裡是入鹹陽的主要通道,在此殺人能起到警示世人的宣傳作用。
聽說要殺丞相,法場外已經圍了數層人,林豔楠、雲竹和韓信混在人群中,望著不遠處的行刑台。
王軒此時已被五花大綁,雙手捆在身後,頸部亮了出來,劊子手已經將斧子磨得錚明發亮。
陳輝相當興奮,看了看時辰,對黃冕說道:“黃大人,是時候了,行刑吧。”
黃冕心中沉痛,期盼著胡亥能夠斧下留人:“蜀侯,還沒到時候,再等等。”
陳輝臉色一變:“等什麽!時辰已經到了。傳令,開斬!”
劊子手躬身給王軒施了一禮:“相爺,小的送您西行了。您別怪小的,這是朝廷的旨意。”
斧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劊子手剛要落斧,只聽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住手!”
眾人側目而望,只見一個女孩子衝開人群,幾步上到行刑台,擋在劊子手與王軒中間。
陳輝一看頓時赤紅暴臉:“福琪公主,這裡是刑場,王軒是聖上下旨處置的死囚,請公主殿下不要耽誤臣等行刑。”
福琪啐了一口:“你這個卑鄙小人,也配和我說話?王軒是忠臣,你偏偏要蠱惑我皇兄殺他,我就是不讓。”
陳輝氣得直哆嗦,怒吼道:“來人,將公主拉下來,把王軒給我斬了。”
幾名侍衛聽令就要上台拉人,福琪心一橫,俯下身抱住了王軒的脖子,拿自己的後背對著利斧:“砍吧,想斬他,先把我砍死。”
包括林豔楠在內的現場所有人,都被福琪的舉動驚得瞠目結舌,陳輝憤怒的跳腳大罵:“福琪,聖上已經將你許給我了,你竟然如此不知廉恥!”
福琪狠狠瞪了一眼:“真是不要臉,誰要嫁你,我早與皇兄說了,即便砍我的頭,我也不入你陳家的門。我喜歡的是這個男人,聽好了,我要的是他。”
公主法場表白,舍身為死囚擋斧,這可是百年難遇的事情,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議論紛紛,現場熱鬧非凡。
周青臣一看勢頭不妙,對陳輝低語道:“蜀侯在這維持場面,不可輕舉妄動,老朽回宮內請旨。”
陳輝面若死灰:“若是聖上赦免了他怎麽辦?”
周青臣冷笑一聲:“放心,我必讓他死。”
周青臣乘車迅速趕回皇宮,向胡亥奏道:“陛下,臣等正要行刑,福琪公主趕到法場,眾目睽睽之下纏在王軒身上,聲稱欲下嫁王軒為妾。臣等不敢行刑,怕傷到公主,向聖上請旨定奪。”
胡亥聽周青臣煽風點火,暴跳如雷:“這個丫頭愈發放肆了,丟盡了皇室的臉面,讓朕顏面何在?周青臣,你回去傳旨,告訴福琪,任何人干擾行刑殺無赦,不退既死。”
周青臣有了胡亥的旨意,再無顧忌,趕回法場對著福琪喊道:“公主殿下,聖上有旨不退既死,聽臣一句話,您還是下來吧。”
福琪沒料到胡亥竟然下了這樣一道旨意,但她已經下了決心, 更緊的貼住王軒,在耳旁輕語道:“王軒,我陪你一起死。”
“福琪萬萬不可呀,”王軒又感動又難過,“我犯罪當死,你不能為我這樣的人做傻事呀,快走呀。”
王軒越說,福琪摟的越緊:“我不走,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死,要死我們一起死。”
陳輝在台下已是暴怒,咆哮道:“聖上已經下旨,福琪敢抗旨,殺無赦,行刑,連她一起砍。”
陳輝說殺,但劊子手不傻,這可是公主呀,皇帝現在生氣說殺,若是真殺了,哪天皇帝後悔了,追究下來,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他們砍了。
見劊子手拿著斧子就是不敢動手,陳輝怒氣衝衝跑上台,一把奪過斧子,揮起來就要往下砍。
電光火石之間,雲竹彎弓一箭射出,正中陳輝的右肩。雲竹自幼射箭,箭又快又狠,幾乎從陳輝的肩膀穿了過去,射出一個血洞。
陳輝疼得齜牙咧嘴,林豔楠和韓信趁勢分開人群,躍上行刑台。劊子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林豔楠一腳踢了下去。
“有人劫法場!”周青臣大叫一聲,法場守衛一擁而上將行刑台圍住,四周箭樓內的弓箭手瞄準林豔楠與韓信,等待下令。
命懸一線,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之外響起,刹那間,喧鬧的法場安靜了下來。
“安陽六百裡加急到!安陽六百裡加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