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嚼著花生米，喝著地瓜燒，孤苦多年的王老漢豪興大發，嘴裡也哼唱起了《空城計》裡的段子，樂的趙康兩眼直冒綠光，跟老王一唱一和不亦樂乎。爺倆唱到處，乾脆脫了上衣甩著膀子乾吼，趙康站著，老王蹲在椅子上，林謙拍著桌子配樂，原本寂靜的老王家裡傳來一陣陣狼嚎。

　　“哐哐哐！”

　　實在忍不住的鄰居們，開始撿起石頭往老王家的鐵門上不停招呼，老王和趙康拉著臉，流露出對村民不懂得尊敬藝術家的憤怒，好好的一出《空城計》，被人一嚇唬，差點唱成《斬馬謖》。

　　“叔，就您這幾嗓子，於智魁來了也甘拜下風。”林謙不失時機的恭維他一句，順便把稱呼改的更加親密，旁邊的趙康撇著嘴直翻白眼，心裡直怪林謙侮辱自己偶像。

　　“哈哈，小老弟說話就是中聽！老頭子當年，那可是跟著德和園的梅老板吊過嗓子，正經的科班出身，唉，可惜......”王老漢舉起酒杯，眼裡帶著淚花，“白發催人老，青陽逼歲除，一切都過去啦。”

　　“叔，您能常常跑慈禧太后聽戲的地方學唱戲，那咱們家祖上，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吧。”林謙不失時機捧了他一句。

　　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加上跟眼前的倆孩子投緣，一向在村裡獨來獨往的老王頭今天敞開了話匣子，跟兩個一小時前還是陌生人的年輕後生，聊起了自己的出身。

　　“不瞞你們說，我的祖父，就是民國大總統袁世凱麾下的國務總理王士珍。呵呵，說起來他老人家也算是清末民初的風雲人物了，可是誰能想到，堂堂一國總理，家裡連幾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他的後人隻能淪落到耕地務農為生，唉，辱沒先祖，辱沒先祖啊。”

　　林謙覺得現在苗頭不錯，決定繼續加把火，“原來是王叔您居然是‘三不先生’的後人，真是失敬失敬。”

　　“三不先生?”老王眼睛滿是疑惑，不過他對自己祖宗的事情當然很上心。

　　“這是後人對王老的敬稱，說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撫不愧心，所以叫三不先生。”林謙賣弄著自己從百度上弄來的資料，“《時報》總編陶菊隱先生曾評價您的先祖，說他一不端官架子，終生不坐汽車;二是儀表堂堂，不像馬弁出身;三是平易近人，廉潔奉公，沒有軍閥作風。”

　　“慚愧，慚愧，這些事情連我這個嫡孫都不知道。不過，祖父崇信黃老，不參與北洋內部征伐，這些評價恐怕多是當時民間恭維奉承之詞罷了。”老王假模假樣的謙虛幾句。

　　“可不是恭維，據說當年王總理擔任江北一品提督，還曾經罷免過一個濟南知府呢。”林謙說的是他的雙眼異能看到的那件事。

　　這件事一提，老王頭就不再淡定了，他起身一把抓住林謙的胳膊，雙眼中滿是激動和衝動的神色，乍看上去像是終於發現自己走丟二十年的孫子。

　　“這件事你都知道?難得，太難得了......”老王的一雙長滿繭子的老手，使勁捏住林謙的胳膊，林謙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敢叫。看來這是老爺子的特殊癖好，一旦喜歡一個人，就使勁掐人家胳膊。

　　“祖父擔任江北提督時，因見濟南巡撫莊武德欺男霸女，搞得濟南府民怨沸騰，派人打聽之下發現莊武德是花錢買的肥缺，便當場免去了他的官職，當地百姓莫不感恩戴德。你們一直想要的錢灃瘦馬圖，就是一位當地的秀才，代表當地學界士子們，送給我祖父的禮物。”

　　王老漢摸著自己沒有胡子的下巴，雙眼迷離的看著林謙，瞧得林謙一陣陣發冷。

　　“唉，我居然向一位廉潔奉公的總理後人做買賣，真是有眼無珠，這張瘦馬圖可是王叔家的傳家寶，怎麽會賣給別人呢。我這種眼力，也沒必要在古玩圈裡混了。兄弟，咱們走吧，回去繼續到工地搬磚吧。”

　　林謙和趙康做出可憐巴巴的樣子，剛要轉身來開，王老漢大聲把他們喊住，然後回到臥室，從屋裡拿出一個長條素錦的包裝盒。

　　“要不是為了給老三娶媳婦，我也不舍得，再說，誰讓咱們爺三這麽投緣呢.......”老漢把長盒往林謙懷裡一送，“10萬塊，這張瘦馬圖就歸小老弟了。”

　　林謙顫抖著雙手，將這幅瘦馬圖慢慢展開，這是一幅橫杆立軸的水墨畫，縱深尺度為57cm、133cm。上面有題識:荔兄訪仆於湘江小築，相與劇談話舊，因作此畫以貽之。時丙午仲春望前一日。灃。

　　畫上有兩個鈐印，分別為豐印和南園，還有三個收藏印，其中一個是“冠儒收藏”，應該就是王士珍的收藏專印。

　　畫的是枯藤樹下的兩匹馬，一匹馬低頭吃草，另外一匹回首環顧。兩匹馬都很瘦，筋骨顯露，蒼勁有力，神色逼人。所用板綾，細密堅韌，色如鵝黃，保存至今無任何損傷，墨色蒼勁，力透紙背，熠熠又精光流出，不愧為千古第一禦使大作。

　　錢灃，清代清官，著名書畫家。字東注，一字約甫，號南園，昆-明人。工楷書，善畫馬。乾隆36年進士，授翰林院檢討，歷任國史館纂修官、江南道禦史、通政司副使、湘南學政、湖廣道察禦史、值軍機等職， 和權勢熏天時，錢灃曾當面指責，又曾上疏彈劾過陝-西總督畢沅、山-東巡撫國泰等人的貪汙營私案，因此《清史稿》中讚他“以直聲震海內”。

　　錢灃善畫馬，尤愛瘦馬，風鬃霧鬣，筋骨顯露，神姿逼人。當時畫名在書名之上，直到嘉道以後，書名方顯。錢灃的詩文有很高的造詣，主要著作有《南園詩存》、

　　《南園存》、《南園集》等。

　　林謙看著錢灃寫的字，還有他的瘦馬，一位廉潔奉公，敢於上書彈劾貪官汙吏的文人形象躍然紙上。錢灃小時家貧，曾數次輟學照顧弟妹，是母親堅持讓他讀書。錢灃沒錢買紙，便到附近的寺院裡，專門去撿燒掉的碎紙片練字，寺廟的方丈感慨此子長大後絕非常人。但是，就算生活這麽艱苦，並沒有妨礙錢灃發奮努力，成為一代書法家和畫家，他的字畫影響很深，晚清民國的翁同、譚延]等人，莫不以學習錢灃字畫為榮耀。

　　“不管多難，都要努力實現自己夢想！”

　　林謙看著瘦馬圖，默默給自己打氣。說實話，他真想自己收藏錢灃的字畫，可是不行，沒有解決溫飽問題前，收藏古玩隻能是個笑話。

　　有楚教授的推薦，也有王老漢的家世保證，林謙覺得沒必要再開異能檢測真偽，不過，他還是帶著好奇的心打開了異能，因為他實在想了解一下，這位千古禦使，到底有什麽慷慨悲歌的故事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