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瓦爾德馬的事情之後,狂暴鬥士克雅丹便長歎一口氣,就地坐下、躺倒。
這時候,一乾好漢才驚訝的發現,克雅丹竟然臉色慘白,一副受傷的模樣。
見到這樣的局面,克雅丹手下的武士們便慌著尋找長老、醫士。
“夠了,都停下吧,別白費勁。”一片慌亂中,克雅丹便大叫一聲,搖了搖頭,“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這一次,怕是不成啦。”
這下,周圍的人便都安靜了下來。
人們只聽說那些狂暴鬥士狂性大發,法力加身的時候刀槍不入,勇猛無匹,可一旦散去了法力,卻比尋常人更加不及,且從來不曾親眼見過。而眼下,這個不久前剛剛發過狂,和卡努特比拚過力氣的壯漢竟渾身松垮垮的,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便教人們又想起了這個傳言。
躺在地上,克雅丹便看著天叫喚起來:“卡努特,卡努特,你在嗎?”
聽到克雅丹的叫喚,卡努特便走上前:“我就在這。”
看到卡努特的臉,狂暴鬥士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就要去瓦爾哈拉,當然也可能是給赫爾那婊子抓住。這都沒啥。可有件事我放心不下。”
卡努特點了下頭,知道這狂暴鬥士是要托付給自己了:“我接著就是。”
“你說話,那是管用的。”說著,克雅丹長出一口氣,露出疲倦的表情,“我這些漢子,跟了我許多年,卻也未得過什麽財富。這些人是好的,可沒心眼,也沒眼光,若是無人護著,早晚給人害了。”
歇了一會,狂暴鬥士才直直的看著卡努特:“我死了以後,你替我看顧他們。若是給你賣命死了便罷了,別教人平白害了他們去。”
聽到這樣的要求,卡努特沉默了片刻,才鄭重的開口:“你是他們的帶頭人,為他們想,這是應該的。但即便是你,也不能決定他們的去留。他們的本事我的弟兄們已經見識過,他們也和我一齊流血——若是他們願意,可以和我換血結為兄弟;可若是他們不願,我並不能強行留住他們。”
這樣仗義的態度,頓時引得周圍的好漢一片讚同。但顧及克雅丹的身體,這些好漢們只是點頭,並未出聲,都等著聽克雅丹怎麽說。
克雅丹又長出一口氣,之後看向他的戰士們:“卡努特會是個好帶頭人,你們的意思呢?”
跟隨克雅丹前來的二十幾名戰士互相看看,便紛紛點頭。
於是卡努特便又轉向自己的兄弟們:“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教他們做我們的兄弟,你們的意思呢?”
克雅丹和他麾下的這些人皆是值得誇讚的好漢,眼下又有克雅丹的托付,自然無人不允。於是卡努特便當眾切開自己的左腕,呼天神索爾作為見證,和克雅丹和麾下的一乾漢子換了血,結成了兄弟。
心頭的大事一了,狂暴鬥士便放松的一笑,長出一口氣,閉上眼,死了。
看到這條不久前還狂呼酣戰的好漢就這麽去了,周圍的一乾好漢也禁不住悲從中來,低聲吟詠起紀念古代英雄的詩篇。
既然這好漢已經去了,那麽婚禮便隻得延期舉行——克雅丹是在和卡努特結為兄弟之後才死的,他的葬禮便由卡努特來舉行。
將克雅丹的屍體清洗整理完畢,卡努特便帶了人進了林子,砍回許多柴火,堆了個巨大的火葬柴堆,將克雅丹和他的鎧甲、兵器,並卡努特自己的一個又大又重的金環一齊放在柴堆上。
點燃火葬柴堆之後,一群好漢再次唱起了古老的歌謠,為他們的兄弟送行。
大火足足燒了一整個白天,直到夜幕降臨時才終於熄滅。於是,卡努特帶了弟兄們將剩下的殘骸收斂起來,裝入陶罐。
按照常理,這骨灰罐應該交由克雅丹的親人帶回家鄉。可克雅丹年輕時父母便在部族衝突中給殺了,也並無別的家人,卡努特便自己帶著骨灰罐子,等自己回到新城後再找個地方妥善安置。
等著一切都處置妥當之後,卡努特便在弟兄們的陪伴下準備回自己的棚子裡休息——到了明天,他就真個該認真籌備自己的婚禮了。
但這時候,雖然哪些來自各地有身份的雅爾、莊園主都已散去,卻還有許多人一直跟著。
看了眼一臉期待的拉格納,卡努特便皺了皺眉:“你有事?”
“有事!”聽到卡努特問話,拉格納便挺起胸大聲回答。
看到對方這樣鄭重其事的模樣,卡努特笑了起來:“什麽事?”
“你先前說,要做你的兄弟,得三條,有本事、和你們一起流過血,你的兄弟們都同意,是吧?”說著,拉格納緊張的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顯而易見的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底氣十足。
聽到這樣的問題,卡努特就知道這小子想要做什麽了。
而再一打眼,發現周圍那些留下的好漢們似乎也很在意這個問題,卡努特就笑出來了——看起來,這些人的心意到是差不多的:“是這麽回事,怎麽?”
“那……”拉格納遲疑了一下,仍舊大步上前,挺起胸膛,直勾勾的看著卡努特,一副賭氣模樣,“我的本事,你是親自驗過的。先前殺德國人,我也上了。我想做你兄弟,你答應不答應吧!”
面對少年看似氣勢洶洶其實底氣不足的逼問,卡努特笑著搖了搖頭,之後舉起了左手。
緊接著,一支又一支的左手被舉了起來。
然後,卡努特笑著對拉格納一偏頭:“歡迎加入——不過,切手腕可是很疼的。”
“嘿,總不會比俺爹打的疼。”說著,拉格納毫不遲疑的抽出匕首,在自己的左腕上連劃三刀,切出個閃電的樣式——顯然,他已經在心底裡演練過許多次——然後,少年隨即便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
看著拉格納疼得呲牙咧嘴卻仍舊一聲不吭,卡努特便滿意的笑了出來——這小子雖然魯莽了些,但心性不壞,也是條好漢。
於是,卡努特便親自切了手腕,和拉格納換了血。
緊接著,詩人埃裡克便也站了出來,使手輕輕這麽一劃:“我和我的人,在海上縱橫也有些日子了,這些人雖未必都強過我,比我弱卻也不多。你們願意和我們做兄弟麽?”
埃裡克雖然力氣略有虧輸,可使劍的本事卻是不差的。既然埃裡克說他那幫人本事和他相當,自不會有假。
至於這個詩人的為人,從他在得知卡努特留了財物後並不獨吞,反而為卡努特散布消息張揚名望,就可確實是條好漢。
於是,一乾兄弟便也同意接納埃裡克和他的人手成為兄弟。
緊接著,又有些掛單的好漢,便也提出這要求——這些人多半是哥特蘭島左近的,為人自有就近鄉鄰作證,便也紛紛和卡努特的兄弟們換了血。
看到這場面,卡裡便按捺不住,站了出來:“卡努特,你這事情做的可不公了。”
聽到這話,卡努特便笑了出來:“你怎麽說?”
“若說本事,我這些人手,你是知道的。若說流血,咱們在北邊曾教卡雷利亞人血流成河。現下他們都和你換了血,卻沒我們的份?”
聽了這指責,卡努特便意味深長的看著卡裡:“早前可有人說過,非得勝了我,才和我做兄弟?”
這話便噎得卡裡訕訕的只是笑,卻並不答話。
先前在北方作戰時,卡裡便覺出卡努特並非尋常人物,也眼熱他那些精悍善戰的弟兄,想和他並作一夥好做些大事。
不過卡裡一貫心高氣傲,並不甘心居於人下,總想著勝過卡努特後再換血,自然可將卡努特的兄弟會變做卡裡的兄弟會, 卻每每在比鬥時輸給卡努特,便一直也未能結為兄弟。
這兩年下來,卡裡雖然也做下了些事跡,賺下了些錢財,可權勢名望上卻並無長進。雖然有心找個機會突破一下,卻始終不得其法。
正好這次聽說竟是卡努特娶妻,娶的還是個有名的鄉紳的獨女,卡裡便動了心思,前來和卡努特見上一面,敘敘舊。
結果,這幾天裡,他對卡努特的財產、名望、權勢、本事都了解了個通透,才發覺他非但沒有逐漸勝過卡努特,卻反倒越發不如了。
眼看這許多好漢紛紛和卡努特換了血做了兄弟,卡裡知道卡努特勢力已成,必然能有一番作為,不可能再屈居人下。
而他自己,若是再這麽遲疑不決,將來越來越多的好漢加入兄弟會,他未來在兄弟會裡的權勢就只會越低。
訕笑了幾下之後,卡裡歎了口氣,攤開雙手:“早先,我是覺著,並不比你差,未必要聽你的。可這回,我也想明白啦——先前咱倆差不多,那不是我強過你,是我比你早生了幾年。總之,你要是不願我做兄弟,這也不怨你,是我自己看不明白。”
聽了這話,卡努特瞪大了眼——他知道卡裡是一向不服氣他的,可眼下卡裡竟當眾服氣了。
所謂好漢,無非爭個名頭。卡裡既然連這話都說了出來,卡努特自然也不能沒有回應:“說什麽強不強的,既是自家兄弟,便莫說那外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