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尖叫,包涵了一個人所有的驚恐絕望掙扎,讓卡努特也皺了下眉。
以盾護身,卡努特迅速後退收劍,將目光投向那個出聲打擾決鬥,眼下引得所有人注目的人。
那人混跡在蘇格蘭國王的衛隊中,和所有的衛隊武士一樣頭戴尖頂盔,身披鎖子甲,背背大劍,可卻身材嬌小眉清目秀,顯而易見的竟是個女子——此刻,讓眾多人或驚訝或憤怒的注視,她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正一臉驚惶不知所措的表情。
“混帳!”滿腔怒火的馬克西姆大步上前,一巴掌便將那女子抽倒在地,顯然是憤怒至極。
“你媳婦?”看到這一幕,卡努特好奇的看向一臉鐵青的多納德。
蘇格蘭人搖了搖頭:“妹妹。”
“哈……”卡努特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馬克西姆老頭,打什麽女人!”
這話頓時讓馬克西姆一愣,收住了想要踹出去的腳。
之後,卡努特看回多納德:“多納德,你怎麽說?”
這個問題頓時讓多納德滿臉通紅。
如果說兩人的實力差距,那麽多納德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比卡努特弱那麽一點的。
但決鬥的時期,並不是單純比實力就可以的,運氣、勇氣、經驗也都很重要。
比如剛才,卡努特雖然給了自己一下狠的,但刺向自己面門那一劍自己卻是有機會避開的,所以並不會因此而落敗送命。而如果卡努特以為自己必然能取勝而大意,卻反而可能送命。
但小妹妹歐麗思那一嗓子卻打斷了這一切——既然卡努特主動撤劍後退,他也不好意思反而追殺過去。
如果談兩人之間的輸贏,多納德並不認為自己輸了。
但是自己落於下風是事實,是自己的妹妹打斷了決鬥是事實,卡努特在進攻的時候主動收手也是事實。
因此,要多納德很硬氣的說什麽“咱們不相上下,勝負未可知”之類的話,他還做不到。
可要他認輸,這也不可能——那終歸關系到全體蘇格蘭人的命運!
但接著打下去,也不可能——之前卡努特的那一記盾撞,怕是折斷了他兩三根肋骨,之前滿腔怒火時還不覺得,現在停下來之後只是呼吸都覺得肋下隱隱作痛,估計揮劍作戰什麽的也是不可能了……
如果不是妹妹打斷了決鬥,那麽自己還可以憑借一口氣強撐下去,說不定能找到取勝的機會,可現在……
但多納德也不能怪妹妹——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夠強!
這樣想著,多納德越想越是羞憤欲死——父親答應決鬥,是因為信任自己的實力,可自己卻辜負了父親,乃至全體蘇格蘭人!
“啊!”
卡努特正等著那個一臉糾結、天人交戰的多納德回答,卻突然發現對方竟然大吼一聲,抬劍就要抹脖子,連忙大步上前,一劍斬落——他是為了收服蘇格蘭,而不是為了和蘇格蘭貴族結仇。
伴隨著“當”的一聲響,蘇格蘭大劍猛地下沉,在多納德胸口的鐵環甲上發出嗆啷啷的摩擦聲,轉眼間便切開了幾十枚鐵環。
這樣的變故,自然又驚起一陣驚叫。
打低了多納德的劍後,卡努特再次後退一步,一臉不滿的曬笑:“嘿,你若是不肯認輸,咱們不妨再打過;你若是覺得自己受了傷吃虧,不妨等你傷養好——自己抹脖子可不是好漢子的作為。”
這話頓時說得多納德為一陣臉紅。
遲疑了片刻,多納德才開口:“你說可以等我傷養好再打,是真的?”
在一群蘇格蘭人半信半疑的注視下,卡努特一揚下巴:“我說的話,自然是真的。”
“你就不怕我修養好了,打敗你?”
這樣的問題頓時讓卡努特笑了出來:“打敗我?武士爭勝,無非力氣、速度、招數、經驗、心性、運氣。”
“拚力氣,我比你大一點;比速度,我比你快一點;論招數,你使出來的那些我都能對付;說經驗,你是老練的武士,可我也是死人堆裡殺出來的;至於心性,咱們也比過了——兒前面這些你都能勝過我,難道只靠運氣?”
這些話說得多納德老臉一紅——雖然卡努特說得狂妄,可那些偏偏都是事實,容不得他反駁。
遲疑了一下,多納德便哼了一聲:“咱們這是決鬥拚命!”
卡努特哈哈一笑,擺劍拍了拍自己的鱗甲:“那些豁出性命也要刺我一劍,斬我一斧的我也見多了,你看我這鎧甲上可有傷痕?”
這句問話頓時讓多納德語塞。
卡努特的隨扈裡,不止有禦前武士、親近兄弟、各種醫師,也包括幾個手藝精湛的鐵匠,卡努特身邊這些人的盔甲武器但凡有什麽損壞,自然有鐵匠立即修補,必然不會讓一國之君和他的近臣穿著破破爛爛的盔甲上陣。
然而,多納德不知道這個,蘇格蘭人也不知道這個——聽到卡努特的話,再去看卡努特那連點傷痕都沒有的戰甲,所有人就禁不住吸了口涼氣——這代表這個卡努特在戰陣裡不但沒吃過虧,而且根本沒人摸得著他啊!
到了這個時候,多納德已經沒有信心再和卡努特打下去了。但他又不能就這麽認輸——糾結了半天,多納德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父親,卻看見老父親一臉的頹喪,無力的坐在地上。
這就說明,父親也已經認命了——這麽想著,多納德便放棄的將劍向地上一丟:“你贏啦!我不是你的對手……”
聽到這句話,正因為自己的自大和貪婪而深深懊悔,進退兩難的馬克西姆也長歎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從地上站起來,大步上前,在卡努特面前摘下了自己的王冠:“我們輸啦,以後蘇格蘭就是你的了——不過,你最好別給我召集士兵反對你的理由。”
卡努特傲然一笑,以寶劍挑過蘇格蘭王冠,在蘇格蘭首領中掃視一圈:“喂,你們,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要是你們有誰覺得自己的本事不錯,不妨上來試試看——要是能贏了我,這王冠給你們也成。”
這話一出,場上頓時一片嘩然——不是為卡努特的傲慢,而是為他的瘋狂!他的本事,大家是都見識過了,在蘇格蘭人裡自問能象卡努特那樣穩勝多納德的武士根本一個也沒有。但他竟然就這麽連續拿幾個王國做賭注……
幾個蘇格蘭人交換了下眼神,心思便活泛起來——卡努特可沒說允許多少人向他挑戰!若是大家齊心協力,輪流上陣,等卡努特累了再出言擠兌,迫他應戰,說不定真有機會奪回王冠——至於奪回王冠之後如何處理,那就是蘇格蘭諸部族之間的事情了。
默默的交流一陣之後,便有個提著劍盾的戰士跳進場子:“我來!”
然而,這戰士雖然嘴上喊的響亮,一上場卻立即用盾牌護住身體,小心的對著卡努特移動著,絲毫也沒有搶先進攻的意思。
見到對方這種做派,卡努特便不屑的冷哼一聲,大步上前,一腳踹在對方的盾牌上。
按說,這樣魯莽的攻擊是極危險的,一旦持盾者卸力閃避,攻擊者就會立即失去平衡,而前伸的腳也會成為最好的攻擊目標。
但挑戰者完全沒想到卡努特竟會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發動進攻,對此毫無準備。而卡努特這一腳又狠又準,正中盾牌中央的金屬盾突,讓盾牌猛的後推撞上持盾者。
接著,那個挑戰者便猛的一屁股坐倒,又向後翻滾了一圈,直接跌到場外去了。
卡努特挽了個劍花,朝地上唾了一口表達自己對對手的不滿和不屑,面無表情的看向蘇格蘭人:“下一個。”
這一下,蘇格蘭人再次飛快的交換起眼神來——被卡努特一腳踹出場的那個戰士雖然不是什麽著名的英雄,也絕非庸手,竟讓卡努特一腳踹了出來,看起來,他們消耗體力的戰術沒那麽好用……
安靜了片刻,一個提著長柄斧的蘇格蘭人走進場地:“我來!”
“來啊。”
“殺!”看到一臉平靜的卡努特, 新的挑戰者也有些緊張,便先大吼一聲,高舉戰斧奮力斬下——想要消耗卡努特的體力,非得猛烈進攻,逼迫卡努特閃避或者格擋才行!
然而,卡努特眼也不眨,大步上前,一劍揮過。
在沉重的斧頭帶著半截斧柄落地時,舉著半截斧柄的蘇格蘭人渾身僵硬的盯著已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寶劍,吞了口口水。
卡努特慢慢的移開寶劍,輕輕在他臉上拍了兩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下一個。”
被饒過一命的蘇格蘭人垂下肩膀,頹然後退。
之後,第三個人雙手揮舞著大劍衝了上來。
“下一個。”
第四個人。
“下一個。”
第五個人……
等到第八個人黯然下場之後,卡努特不耐煩的對著場下那群又開始交換眼神的蘇格蘭人招了招手:“別浪費時間,要不你們一起上?”
卡努特這樣一說,剩下的蘇格蘭人頓時滿臉通紅,之後齊齊搖頭——既然能想出車輪戰這樣的小把戲,他們自然也聽得出,卡努特已經不耐煩了——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挑戰者傷亡,但如果他們還不識趣,那恐怕就不好說了。
再互相交換了眼神,一群蘇格蘭首領便齊齊跪下,七嘴八舌的開口:“拜見國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