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簡單。
在得知丹麥人不能北上對付卡努特之後騰斯貝格裡的所有人都開始慎重的考慮他們的出路。
別的人自然都可以投靠卡努特,但古德隆恩卻不行。
盡管在卡努特,或者別的什麽北地人看來,古德隆恩對卡努特的仇恨根本不值一提,而且毫無道理,但在古德隆恩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她本來嫁到烏普薩拉有一個強壯勇猛的好丈夫結果卡努特出現了於是哢嚓一聲她丈夫就沒了。
她本來雖然沒了丈夫但是好歹公公家在當地也算有權有勢能為她的丈夫復仇結果卡努特打贏了於是哢嚓一聲她公公家也沒了。
她本來雖然沒了丈夫公公家也沒了但是好歹還可以回到父家帶著資財等著再嫁或者做個富余的寡婦結果卡努特打敗了奧拉夫二世導致奧拉夫二世酗酒頹廢不問政務老爹對奧拉夫二世心灰意冷試圖出賣挪威王國於是哢嚓一聲老爹也沒了。
總的來說,雖然別人不覺得,可在古德隆恩看來,她和卡努特之間不但是殺夫之仇,而且是殺父之仇——有這種關系在,她又怎麽可能投靠卡努特?
於是,在諸多首領還在遲疑眼下到底該怎麽辦的時候,古德隆恩已經決定立即逃掉,以待來日。
一邊讓兩個老首領出去和卡努特談判,一邊讓剩下的男性首領前去帶領戰士加強城防,古德隆恩迅速回到父親的大廳,帶上忠誠可靠的仆婦衛兵,從金庫裡拿走了大量的金子,徑直到了港口,找了條快船,借口追趕丹麥使節出海逃命去了。
等到兩個老首領拿著卡努特給出的條件,回來和大家商議的時候,古德隆恩和她的人早帶著金子跑得沒影了。
發現自己被耍了,幾個首領一邊怒斥古德隆恩的任性、自私和惡毒,一邊清點金庫裡剩下的物資,之後全部打包裝車,推著朝城門處前進。
原本幾個首領還想和卡努特談下條件,商量商量挪威各地,至少是西福爾地區的權利分配和官員任命,但遭到古德隆恩這樣突然的叛賣,首領們心煩意亂,倍感沮喪,越發覺得自己無力和卡努特對抗,索性徹底降了,隻盼日後得個安樂保全也就算了。
這樣,又等了一會之後,卡努特等人便看到騰斯貝格的大門打開。
之後,幾個首領在前,幾十名護衛護送著兩輛牛車出來了。
見了卡努特,幾個首領七嘴八舌,抱怨他們是如何被古德隆恩騙了,才會昏頭昏腦的對抗卡努特,並表示如今已經真相大白,古德隆恩也已經卷款潛逃,他們這便拿出錢財作為贖金,願意奉卡努特為挪威國王,服從他的命令,依照他的統治——總而言之,以後西福爾就是卡努特的地盤了,卡努特但有需要,無論財力人力,西福爾絕無二話。
對於這些說法,卡努特雖然全不相信,但也沒有興趣揭穿他們,於是順勢對他們的棄暗投明表示了歡迎,之後表示自己決不食言——只要他們服從命令,聽從管理,對於之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
在雙方達成一致之後,卡努特和他的兄弟們當天便住進了西居爾的房子裡。
西居爾和兒子們都被奧拉夫二世殺了,唯一的女兒古德隆恩則帶著所剩不多的臣仆跑掉了,這個傳承了幾代人的古老家族的一切財產自然就都沒了主人。而幾個首領甚至不用商議,就一致斷定,這些產業自然應該歸卡努特所有。
於是,在讓卡努特一行在西居爾的大廳裡安置下來之後,便有西居爾的田產清單被送上來——這一切自然都成了卡努特的。
對於這些饋贈,卡努特毫不客氣照單全收,又讓蘭德在騰斯貝格人的奉獻中挑選一成作為犒賞——原本卡努特許諾讓蘭德率先進入騰斯貝格,眼下騰斯貝格主動投降,這一承諾自然不能實現,所以便用騰斯貝格的金錢作為補償。
而對於挪威各地前來助戰的豪傑武士,卡努特也各有封賞——這就直接將騰斯貝格地方的金庫花掉了半數。
得了封賞,各地豪傑便都興高采烈的各自返鄉,同時將卡努特的新政令帶回去——對於那些小家族和莊戶人而言,只要不奪他們的祖地,不加重稅賦,上面的人怎麽管理到是無所謂的。
而且,這些人還擔負著另外一個重要的使命——召集挪威各地豪傑士紳前往特倫德拉格,參加卡努特成為挪威國王的登基儀式。
雖然眼下丹麥人並不能騰出手來,但並不意味著丹麥人一直不能騰出手來,所以卡努特的意思是盡快登基,並迅速的將自己的制度在整個挪威鋪展開來,真正將挪威變成他治下的土地。這樣,當丹麥人北上的時候,他才有足夠的力量和丹麥人對抗。
在各地豪強各自回家,準備為卡努特籌辦登基儀式的同時,也擔負了另一個任務——為卡努特招攬人才。
原本,卡努特還在為他那百來名出生入死血脈相通的換血兄弟而沾沾自喜。但隨著他的身份轉眼間就節節攀升,他便越來越覺得人手嚴重不夠用。
一兩百名精銳武士足夠他在芬蘭這樣的地方橫著走,想要在烏普薩拉做同樣的事情就有困難。
三五百名戰士可以為他提供足夠的權勢,使他在烏普薩拉擁有足夠的發言權,面對整個挪威王國就顯得不那麽強勁有力。
而即便瑞典地方很多豪傑都已經成為了卡努特的支持者,憑借他目前的兵力想要保護挪威、瑞典、芬蘭三國卻還是顯得捉襟見肘。
僅僅只是兵力方面,就已經如此,更別提當上國王之後,卡努特對各地的管理問題了。
兄弟會的換血兄弟們被派到各地,雖然看起來能掌握各地軍隊,但實際上每個地方兵營裡的兄弟人數都會很少,能否真正掌握各地軍隊只能看他們自己的手段。
而在北地,所謂的統治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軍權。
因此,如果卡努特想要能夠坐穩三國國王的位置,那麽他就必須擁有足夠多足夠可靠的戰士——在確認自己即將君臨挪威之後,卡努特決定讓兄弟會接納更多成員的同時,也決定開始組建自己的王庭。
如果各地的青年才俊們想要在戰場上有所作為,並最終成為兄弟會的一員,那麽就要自行前往各地的戰士營盤,加入各地的部隊,接受訓練,隨時備戰,並等待著在戰場上獲得晉升和被接納的機會。
而如果他們對艱苦的訓練、嚴格的紀律、漫長的等待沒有興趣,更加希望能夠立即獲得權柄,則可以直接前往烏普薩拉,等待卡努特的接見——如果能夠得到卡努特的認可,則可以直接加入卡努特的王庭,成為禦前官員,比如禦前武士、傳令官等等。
不過,成為禦前官員之後,自然就不能再加入軍隊,不是特別的機遇,也就沒辦法成為卡努特的換血兄弟了。
除此之外,卡努特還派遣了兄弟,坐著快船,分別前往斯韋蘭和西蘭島——前者確認瑞典的消息,後者確認丹麥的消息——雖然卡努特確信所謂“丹麥人襲擊烏普薩拉”的說法不過是個謊言,但卡努特還是希望再確認一下,也確認一下丹麥人到底要多久才能抽出手來北上。
在做完所有這些事情之後,兩個神殿長老便開始馬不停蹄的在整個騰斯貝格跑了起來——雖然理論上西福爾是瓦爾克斯長老的地盤,但在教會初創之際,所有的事情還是盡可能早的一起辦了比較好。
周圍一群人都在馬不停蹄各忙各的事情的同時,卡努特卻反而閑了下來。
閑下來的同時,卡努特開始擔憂。
憑著他的兄弟們,他可以在家鄉裡過上很優渥的生活——至少, 按北地人的標準是如此。
但是他的家鄉裡也有國王。
而當上了國王之後,他就發現瑞典、芬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國,面對挪威也要全力抵抗才有勝機。
眼下,他已經擊敗了挪威,並使挪威也奉他為王,但是丹麥人又變成了隨時會到來的威脅。
接下來呢?就算他能夠成功的將瑞典、挪威、芬蘭的力量集合到一起,征服丹麥,那麽強大的德國就又會變成迫在眉睫的挑戰了——而在這之前,哈拉爾德二世的兄弟,另外一個卡努特,也會因為丹麥王位的繼承權而從英國回來征戰。
盡管北地人的宿命就是征戰不停,至死方休,但想到自己在未來要面對如此多如此強大的敵人,卡努特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絕望——他怎麽可能獲得勝利?
而在成為瑞典國王、芬蘭國王,乃至挪威國王的路上,卡努特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而他實際上得罪的人恐怕比他以為的還要多得多——所以,一旦他失敗,那些趁勢前來報復的人絕不會少。
前進,看不到希望;後退,承擔不起後果。
發現自己竟處於這種尷尬的位置,卡努特不由得疑惑起來——在世界各民族先人留下來的古代詩歌、歷史典籍中,那些雄極一時的偉大人物,難道都是和他處於同樣的地位,並且因此而不得不不顧一切的向前,最終才創下讓無數後人只能仰望的豐功偉業的嗎?